六月正是下雨的好时节。
轰隆——!
银白色的光刃直坠而下。
窗外的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窗棂上。
萧长铭不爽地拧起了眉。
啧,吵死了。
刚睁开眼,身上的铁链便随着他下意识地抬手晃动了起来。
他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似乎…没死?
“嘶…!”萧长铭后颈一阵刺痛,他本能地向前倾身试图躲避,却被身后人不由分说地按住双肩压了回去。
萧长铭偏头,雪白的光线割开了顾砚停本就凌厉的面庞。
白皙的肌肤上衬出了尚未被光线映射到的灰暗。
顾砚停的眼睫很长,这会儿淡淡地往下垂着,瞧着心情就不大好。
“别动。”
果然心情不好。
萧长铭如是想。
萧长铭大概是彻底清醒了,故而清楚的察觉到唇齿间的干涩,他滑动了一下喉结,又缓慢的眨了眨眼,最后沉默的移过脑袋,不再看这位因“大义灭亲”亲手制止了他把仇家斩草除根而声名远扬的顾小公子。
“哗啦——”
萧长铭忽然觉着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铁链好像松了。
不然他手上的伤怎么一点都不…
萧长铭的视线忽然悬停在腕骨处的布帛,眼底浮出一抹不解。
顾砚停为什么要替他包扎?
萧长铭琢磨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
顾砚停肯定是要开始审自己了。
萧长铭越想越是肯定。
因为如此就说得通,为什么顾砚停一定要亲自替自己把身上的伤都包扎好了。
一来,是顾砚停怕还没等审出什么结果来自己就死了到时候没法交代。
二来,是他顾砚停如今风头无两,若造人妒忌,污蔑他对自己严刑逼供,到时候他百口莫辩,即便自己是他们口中罪该万死的魔头,他们也会义正辞严的把顾砚停审上一审。
萧长铭思及此,不由扯了扯唇角。
还真是可怜了我们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顾小公子了。
“啊!”萧长铭的坏笑没在脸上挂多久就被胳膊上的伤被顾砚停不经意碰触,他疼得面容扭曲,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抽抽着说,“…你这是报复。”
顾砚停没理他,继续手上的动作,将粘连在他伤口上的布条缓慢剪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顾砚停的动作好像轻了些。
但这念头一眨眼就被萧长铭抛之脑后。
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我?”萧长铭的嗓音轻飘飘的,却在落针可闻的屋内格外鲜明。
顾砚停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但一眨眼,又恢复如常,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萧长铭甩了甩头,又定定地看了顾砚停一眼。
顾砚停冷着脸,还如同先前一样,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淡漠。
萧长铭心底那点儿诡异的情绪缓慢地熄灭。
他了然地想。
果然是错觉。
顾砚停本就白皙如玉的脸颊被窗外鸣声不止的惊雷衬的发白,有那么一瞬间,萧长铭觉得受了重伤的人兴许不是他,而是顾砚停。
只是这念头刚在他的脑海里闪过就被他下意识辩驳回来。
有谁能伤了顾砚停?就算真有人伤得了顾砚停,他顾家诸多掌门也定然不会同意。
哪会像他一样…孤家寡人,死了兴许都没人收尸。
“顾砚停。”萧长铭微微偏了偏头,轻晃了晃束缚在自己腕骨处的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内。
他百无聊赖的声音混杂在铁链的碰撞声中:“你理理我呗?”
他含糊着眯起眼,又说:“我已经三天没和人说话了。”
“你再不同我说几句话,我就要死了。”
顾砚停:“……”
萧长铭缓慢地吐出一口热气儿,顾砚停的反应倒是在他意料之中,他也不打算继续强求,眼皮一坠,就要昏死过去。
“睁眼。”
萧长铭本来混沌的大脑被他这一声冷冰冰的命令重新唤醒。
他忍不住还嘴调侃道:“可我好困啊,不过你要是肯…”
肯什么?要是往日里,他肯定会逗一逗顾砚停,说让他朝自己笑两下,可如今他们的立场似乎不适合他再继续说这些话了。
萧长铭默默闭了嘴,但没想到,顾砚停却开了口,一如既往地平淡冷静,像是在完成什么指令似的,问他:“肯什么?”
萧长铭沉寂了片刻,自个儿撑起了眼,又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顾砚停的侧脸。
顾砚停这人,长得白净,那张脸近乎是被老天爷雕刻的完美无瑕,唯一叫人有些望而却步的就是他身上总带着一股没由来的冷漠挑剔。
萧长铭刚开始接近他,也是因为他身上这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挑剔。
他觉得如果自己能得到这种分毫必究的人的认可,那旁人肯定也会以为他是好人,必然就不会对他起太大的疑心。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即便出现的时机如此巧妙,竟也因为同顾砚停私交甚密的缘故,无人疑他。
只不过在他被顾砚停亲自封了修为时还是忍不住地心塞。
他当时想过很多种决裂的情形。
比如顾砚停在看见他灭了人满门还利用了自己时会怒不可遏的拔出佩剑,抵在他脖子上质问他为什么。
又或者顾砚停一气之下与他恩断义绝,他俩此生都不会再见。
唯独没想到,顾砚停居然什么都没做,只是规规矩矩的,把他的修为封了,又亲自,押他入地牢。
仿佛只是在处置一个于他而言无关紧要的人。
“没,没什么。”萧长铭闷哼了一声,肩上鲜红的伤似乎被这潮湿的天儿带的隐隐作痛。
他微微沉下眼,瞥了眼近乎血肉模糊的左肩,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气。
怪不得这么疼。
“你体内,还有未解开的毒。”顾砚停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萧长铭疼得脑仁嗡嗡作响,反应了半天,才疑惑开口:“什么毒?”
他仔细地思量了片刻,实在没想出来,究竟是谁在自己没被顾砚停封了修为、尚未灭人满门时恨自己恨到要给自己下毒。
他扪心自问,自从遇到顾砚停后,就从未与人为敌,甚至他还十分大度,被许多姑娘长辈称赞性格温润。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遭人妒恨被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毒?
若不是在先前被下了毒,那就是在他被人废了修为之后。
可那会儿他除了顾砚停根本就…
萧长铭猛地抬眼,喉头莫名紧了一瞬。
“五毒散。”顾砚停乌黑平和的瞳仁与他四目相对。
萧长铭只觉后背紧绷,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开口道:“…这几天看顾我的人还有谁?”
顾砚停停顿了一瞬,还是答道:“没有。”
萧长铭感觉自个儿的心好像抽抽了两下,有点发闷,他不信邪地继续追问:“只你一人?”
顾砚停淡淡地看着他的眼睛,笃定道:“只我一人。”
萧长铭肉眼可见地安静了下来。
他慢吞吞地整理好本来乱窜的思绪。
只有他一人在。
他又知道这毒是什么。
那他方才告诉自己中毒,是在警告自己吗?
警告自己别再想利用他,也别再想翻出什么火花,要是自己不听话,他有的是法子让自己生不如死?
萧长铭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给他什么反应,干脆闭上了眼,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扯出来的似的,沉闷又沙哑地说:“…我知道了。”
顾砚停落在他背后的指骨轻颤了一下,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别样的情绪,但转瞬即逝,如同从未发生过一般。
是夜。
萧长铭有点儿睡不着了。
大概是因为一夕之间改变得太多,叫萧长铭忍不住想起最开始那会儿,顾砚停明明是和诸多世家子弟聚成一堆,站在一处的,可偏偏只有他一个人,像是被谁施法,淬了层雪光,耀眼的叫人一眼就瞧见了他。
“唔——!”
萧长铭只觉唇上一阵凉意,被迫从回忆中抽离,紧接着,他下意识咬紧牙关,却被抵着他唇瓣的人提前防备,钳着他的下颚,生生灌进了一口乌黑刺鼻的苦水。
“别吐。”顾砚停冷淡的嗓音在他耳畔浅浅响起。
萧长铭本能地停下了挣扎,被呛得泛红的双眼涩涩睁开,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顾砚停读出了他的意思,这是他在问:你灌我的是什么?
顾砚停沉默了一会,道:“不是毒药。”
萧长铭心想:当然不是毒药,你不是都给我下过毒了吗,我又没惹你,你还给我下毒药岂不是脑子有病?
顾砚停盯着他还微微鼓起的两腮,命令道:“咽下去。”
萧长铭朝他缓慢地动了两下眼睫,虽没说话,但顾砚停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两个字:“不咽。”
顾砚停再次沉默,又说:“有蜜饯。”
萧长铭喉结一滚,苦涩的汤汁还是什么药水…总之是被他一骨碌就咽了下去。
毕竟含着也是一直苦着,与其这么等它慢慢渗透进自己的肺腑,不如见好就收,趁着顾砚停大发善心还记得自己喜欢吃蜜饯时赶紧把药咽下去,不然等顾砚停耐心被彻底耗尽,他可就只剩满嘴苦涩无药可医了。
萧长铭眯起眼,含住了顾砚停递过来的蜜饯,但他没注意唇瓣碰触到蜜饯时的另一抹温度,只心满意足地用蜜饯冲散嘴里的苦涩。
心道:还挺甜。
小萧:不管了,先吃口蜜饯吧(嚼嚼嚼)[撒花]
小顾(目光呆滞):…他刚刚是不是舔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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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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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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