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茉抵到马场的时候，温棂发消息说她也快到了，顾及茉便先去换衣服。
她知道温棂应该没有合适的衣服，于是跟温棂说她会准备，温棂只用来个人就行。
骑马服也有不同的款式和风格，顾及茉兴冲冲地为温棂准备了好几套，颇有种小时候要给娃娃换装的兴奋感。
大概是因为温棂平时装扮太朴素，唯一一次认真打扮还是上次去宴会，即便是那次也算不上隆重，但也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怕温棂第一次来不习惯，顾及茉换好衣服，干脆去马场入口处等她。
过了十多分钟，派去接温棂的车到了，顾及茉扬起笑脸迎上去。
温棂新奇地看着顾及茉的穿搭，发出惊叹。
“你穿这身好好看，好帅气啊。”
顾及茉挽住她，眨眨眼。
“这衣服谁穿都帅，给你也准备了几套，去挑挑看喜欢什么。”
温棂道了声谢，随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你知道的，我不会骑马，等会儿我看着你骑，给你加油打气拍视频。”
顾及茉无所谓地摆摆手。
“光看着多无聊啊，我安排了人教你，包教包会的。”
温棂打了个哈哈。
“再说再说。”
她以后又不会经常来。
这次见面，她的本意只是想和顾及茉说清楚最近和顾及修发生的事情，陪大小姐来骑马是因为顾及茉说自己实在无聊。
不过抛去顾及修妹妹这层身份，顾及茉也算是她的朋友，温棂因为从小的经历，比较少和人来往，唯一的好朋友就是认识了十几年的叶莹。
现在顾及茉也勉强算一个，尽管她们之间横亘着巨大的阶级差距，兴趣爱好也截然不同。
温棂非常清楚，如此大的差距之下，能够愉快地相处，都是因为上位者的向下兼容。
顾及茉是这么对她的，顾及修也一样。
想到这里，温棂拽了拽住正准备往前走的顾及茉。
“对了，我不是说有事情要跟你说嘛，你看这个。”
温棂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A级轿车的后备箱空间不算大，此刻已经被那堆礼物塞得满满当当。
顾及茉讶异地看过去。
“这是？”
温棂开口解释。
“前两天不是跟着顾总出差了嘛，合作方送的礼物顾总就让我拿了回去，但是我昨天晚上盘算了一下，这个金额有点儿太大了，我觉得还回来比较合适，但顾总送出去的东西肯定不会往回收，我就只能来麻烦你了。”
说到这里，温棂绞了绞手指。
“后备箱都放不下，后座还堆了好多呢。”
顾及茉走上前去，简单地翻看了一下这堆礼物，翻着翻着脸色就有点儿变了。
温棂说的金额太大，真的不算夸张。
虽然对她来说只是小钱，但温棂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这些礼物的价值，顶她好几年的工资了。
这也太莽撞了。
顾及茉一直觉得哥哥聪明有分寸，不然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斗得过商场那些老狐狸，结果原来不是没有昏头的时候，是没碰上让他昏头的人。
顾及茉盖上后备箱，转头露出轻松的微笑。
“没事儿，你交给我就好了，不用放在心上。”
温棂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个单子。
“那这个你收好，我列了个清单，所有的礼品都在这上面，你回去记得清点一下。”
顾及茉接过单子，简单看了两眼，点点头。
“行啊，这样就更清楚了，也不担心有遗漏，好啦，现在可以陪我去玩儿了吗？”
温棂笑了笑。
“嗯！玩儿完我们再聊。”
到了休息室，顾及茉让人把那一排马术服推了出来。
“来吧！你想先试哪一件？”
温棂捂脸。
“这也太夸张了。”
不是说款式，而是顾及茉这阵仗。
她今天都不一定能上马，顶多牵着马在地上走走，哪里需要这么齐全的准备。
顾及茉竖起食指摇了摇。
“装扮也是运动的乐趣之一，穿得漂漂亮亮的，玩儿起来也高兴啊。”
温棂的优点之一就是不扫兴，顾及茉精心准备了，那她就都试试。
她平时的娱乐匮乏，难得有机会尝试些新鲜玩意儿，没必要扭捏。
温棂自己挑了一套上白下黑的简约穿搭，顾及茉则拿了好几套在温棂身上比划，几乎所有的都想让她试一遍。
“那我就都试试？”
温棂是睡足觉吃饱饭来的，现在精力充沛，保证换装秀结束后也还有大把的力气陪顾及茉玩儿。
顾及茉想把温棂当洋娃娃打扮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了。
“啊啊啊太好了，早知道多准备一些了！”
温棂连忙打住。
“够了够了，已经非常多了。”
接下来，温棂换了好几套衣服，每换一件出来，顾及茉就夸一句好看。
即便是被女生夸奖，温棂也有点儿不习惯，她摸了摸鼻子。
“我觉得都差不多诶，你有点儿太捧场了。”
顾及茉拿着手机咔嚓咔嚓不停拍，声称“这样更方便等会儿统一比较”。
“宝宝！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身材有误解啊？你这么高的个子，这么直这么长的腿，穿这一身真的超帅好不好！”
温棂从小就被人说个子高头发长，所以对自己这两个特征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
但她好像也没觉得这算什么优点。
上次是被顾及修夸，这次又是顾及茉，这俩兄妹总是擅长搞一些让她羞涩又有点喜悦的直球。
“那谢谢你啦。”
温棂小声但真诚地道了谢，又一次进了试衣间。
顾及茉欣赏着手机里温棂的照片，突然眼珠子一转，翻出她哥的微信，嗖嗖嗖把刚刚拍的照片发过去。
-顾及茉：哥，你觉不觉得温棂挺适合当集团的媒体代言人？上回不是听谁提了一嘴，想开通集团的社交媒体账号，推一个代言人出来吗？
温棂长相大气，带着一点点圆润，重要的是眼神坚定，做事靠谱，顾及茉玩票般押宝过一些明星，按照她的眼光，温棂应该会是那种很有观众缘的长相。
消息发出去，顾及修暂时没回，顾及茉只当他在忙，恰好温棂又从试衣间出来了，顾及茉连忙切回相机界面。
另一边，顾及修确实在忙，忙着看照片。
顾及茉一通乱点选了十几张照片发过去，一张张仔细看下来时间确实短不了。
照片里的温棂表情懵懵的，一副乖乖当衣架子模特的样子，那些衣服剪裁修身，勾勒出她的身体线条，每一套又都有些区别。
衬衫，马甲，小西服，立领，高领，荷叶边，各式各样，其中一些并不适合上马。
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一套都衬得她很好看。
顾及修点了点屏幕，收起照片，看到顾及茉说的那番话。
脑海里浮现温棂的各种表情，或喜或怒，或嗔或痴，纷乱出无数画面。
顾及修又感受到了胸腔莫名其妙的波动，像是心脏变成一汪泉水，不安分地涌动，每当他尝试用理性去分析，就会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厚墙，让他打道回府。
他捻了捻指尖，压下这股异样。
-顾及修：问问她自己的意见。
手指顿了顿，顾及修又发了一句。
-顾及修：最后选了哪套？
这条消息石沉大海，许久没有回应，因为顾及茉已经为温棂选好了衣服，陪她去选小马去了。
顾及修在这头静静看着毫无动静的对话框，半晌后骤然起身，从抽屉里拿了一把车钥匙。
……
顾及茉为温棂挑了一匹温顺的小马，在加上马场有极其专业的教练，经过了最初的慌张，温棂已经可以在教练的牵引下，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掌心牢牢攥着缰绳，感受着小马温热的体温，鲜活的生命力。
虽然只是慢吞吞地被牵着走，温棂已经觉得非常心满意足了。
她头一次生出自己过往生活太过匮乏的感叹，果然有些经历只要体验过就很难不产生对比。
顾及茉在温棂身边溜达了一会儿，就自己骑着马去跑圈了，她从小学习马术，和现在骑的这匹马磨合极好，在马背上的姿态无比恣意随性，充满魅力。
温棂眼底浮起羡慕，悄悄问教练这里平时怎么收费。
在听到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后，温棂老实闭上了嘴。
结果教练还补了一句。
“不过咱们这儿一般也不对外开放的，这些马都是主家精挑细选的，您现在骑的这匹Captain，顾先生买它花了三百多万。”
闻言，温棂差点儿从马背上掉下去。
她屁股底下这小马三百多万？？
这让她还怎么心安理得地骑下去啊！
刚好温棂也已经有些累了，于是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三百万——她给Captain起的只有她知道的别称。
温棂在半开放的休息室里坐了一会儿，有人端上精致的茶水点心，每一份都好吃得足以秒杀任何一家网红甜品店。
已经十月底了，温度彻底降了下来，但今天有太阳，阳光晒着不冷不热，属实是个很好很适合骑马的天气。
托顾及茉的福，她也算短暂体验了一下有钱人的消遣方式。
但这份体验卡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她这次来找顾及茉，是有正事要说。
顾及茉解下头盔，手指穿插进长发里，抖起漂亮的弧度。
“我猜猜，你是不是要说关于我哥的事儿？”
温棂笑着抬了抬眉，露出个“被你猜到了”的表情。
“如果是因为那些礼物，我会跟他说的，其实我也觉得这样不妥，多吓人呢，一出手就是一百多万。”
温棂心里咯噔一下。
一百多万？
她昨天晚上和叶莹核算的还没这么多呢，不过确实有好几件压根估不了价的东西，原来越是低调的就越昂贵啊。
不过好在已经交给顾及茉了。
温棂叹了口气。
“其实不止这事儿，及茉，之前你跟我说你哥的心思，我一直没当回事儿，因为我觉得不太可能，但现在既然知道了，我也没法装作不知道了。”
顾及茉放低了声音，有些关切地问。
“我哥跟你告白了？”
告白这个词儿，和顾及修挨在一块儿，光想想就让人脸热，温棂端起茶水掩住表情，说了句“没有”。
听到这话，顾及茉也松了口气，别说温棂了，她也觉得她哥跟人告白挺瘆人的。
她从小就跟在她哥屁股后边儿，没办法想象出他告白的样子。
除非他是用那种命令的语气，比如——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男朋友了，记住了吗？”
顾及茉忍住想笑的冲动，继续问。
“那你怎么突然就发现了，因为他把这堆礼物给你了？”
温棂从包里拿出那张卡，递给顾及茉。
对方接过一看，眼睛都瞪大了。
“我靠，我哥这么骚的吗？”
这么直白的主题和卡号，哪个正常老板会给下属这个？
也难怪就连温棂这个木头脑袋都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
温棂尴尬地握紧了茶杯，喝了一口又一口，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道。
“及茉，你帮我劝劝你哥吧。”
顾及茉的反应几乎和叶莹一摸一样，甚至因为惊讶语调有些升高。
“劝？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哥？”
温棂内心有一丝隐秘的难堪，这股难堪来自于她的自知之明，但同时，她又觉得有一些嘲讽。
顾及修是站在阶级金字塔的人，优渥的家世，长相英俊，自身又有能力，全世界也没有几个像他这样优质的人。
似乎不管他喜欢的是谁，对方都应该喜欢他。
可是感情的事情跟这些外在条件有什么关系？
不喜欢，不合适，就是负担。
温棂想过顾及茉可能会为自己哥哥打抱不平，觉得她不知好歹，但是温棂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点点头。
“我和顾总不合适，我这个人太死板，没办法结婚的感情，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开始。”
顾及茉原本还想劝温棂再考虑看看，结果听到温棂说想结婚，只能讪讪道。
“我以为你还年轻，愿意多谈几段呢，结婚的话，可能确实比较难。”
且不说爷爷会不会反对，双方的人生经历，门第差距，观念差异，一定会在长久的相处中爆出一个个巨雷。
温棂的表情淡淡的，但态度无比坚定，显然是已经认真思考过了。
顾及茉有些羞愧，自己之前根本没有多想，只觉得既然哥哥喜欢，自己也喜欢，那他们两个人在一块儿多好啊。
可她忘了，自己喜欢频繁的恋爱，喜欢源源不断的新鲜感，不代表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那会儿还在吐槽哥哥莽撞呢，原来更莽撞的事情，自己早就干过。
“对不起啊温棂，这事儿我也有责任，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偏帮我哥的，你不好沟通的事情，我去帮你沟通。”
说完，将手覆在温棂手上，冲她眨了眨眼。
温棂的眼眶顿时热热的，她反握住顾及茉的手，表情有一点点可怜。
“我还以为，你听完就会再也不想理我了。”
顾及茉哪里受得了这个，在女生面前，她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
温棂明明还没哭，顾及茉就已经心疼愧疚到想为她擦眼泪了。
“当然不会！我哥算什么？他这个人脾气最差了，还老是用强权压制我，我早就看不惯他这副做派了。”
看见温棂有些忍俊不禁，眉眼弯弯，顾及茉说得更起劲了。
“你不会以为我怕他吧？我这个人三观正得很，我哥要是想对你做坏事，我直接大义灭亲……”
顾及茉背对着进门的方向，说得慷慨激昂，浑然不觉身后有人正在靠近，直到温棂表情微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说说看，怎么大义灭亲？”
顾及修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雷一般，直接把顾及茉吓得跳了起来。
“啊——”
顾及修拉开温棂旁边的椅子，迤迤然坐下，随手端起一杯茶。
“我很好奇，我会做什么让你大义灭亲的坏事。”
顾及茉拍着胸脯，方才的气魄荡然无存。
“哥！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儿啊……”
顾及修晃了晃盛着红茶的器皿，慢条斯理道。
“我让你背着我说我坏话的？还这么大声，再大点儿我在家都能听到了。”
顾及茉心虚，但刚刚才当着温棂的面放下了豪言壮语，尤其温棂这会儿还一脸希冀地望着她，顾及茉面上可不能怂。
“谁说你坏话了？反正你偷听就是不对，回去我就找妈告状，妈肯定站我这边儿。”
顾及修一言难尽地瞥了眼妹妹，冷哼了一声，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选择为难自己的小助理。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温棂也害怕，她这个位置侧对着门，发现顾及修身影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口了，根本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听到了些什么。
就算没听到多少，她也不可能说实话。
她担心顾及修一怒之下，骑马创亖她。
温棂紧张地眼珠子乱转，视线突然瞥到放在桌上的那张银行卡。
粉粉的，印着显眼的爱心。
糟了！这张卡还没收起来！
温棂彻底坐不住了，及茉刚刚说会帮她的对不对？那就先救她这一次吧！
她腾一下站起来，连淡定坐着的顾及修都惊了一下。
“顾总，我想起来家里还炖着汤没关火，我、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顾总再见！”
温棂在顾及修的视线盲区冲着顾及茉疯狂眨眼。
“及茉！衣服我洗完之后还给你哈！”
说完，拿起包包就要开溜。
顾及修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细细的一把，握在手里还不能用力，免得这个笨蛋惊慌失措把自己折腾受伤。
“你跑什么？”
他一来她就跑，他还来什么？
温棂手腕被捉住，耳根发烫，浑身僵硬。
“回、回去炖汤。”
顾及修笑了一下，然后一下子收敛了表情，变脸变得像个阎王。
“你再说？”
这下别说温棂要被吓哭了，顾及茉都腿软。
哥！你疯了！！
有你这么追女孩子的吗？
活该温棂见着你就想跑，活该你单身！你单身一辈子没老婆要！
顾及茉连忙扑上来解救温棂的手腕。
“干嘛呀干嘛呀？你都给人家手腕捏红啦！”
闻言，顾及修立马就松了手上的力道，温棂趁机抽出手腕，那细细的手腕依旧白皙，哪里有半点红痕？
顾及茉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迅速将人护在身后。
温棂也一副紧张的样子，往顾及茉身后躲了躲。
“……”
顾及修有些头疼。
这是在干什么？
他从出现到坐下，拢共就问了两句话，还是因为听到俩小姑娘在说自己坏话，至于把她们吓成这样？
顾及修软下语气，无奈道。
“坐下好好说，问两句话就弄得像是我要打人一样，得亏是在自己家地方，但凡有个狗仔，就你们俩这动静儿，明天我们就得一起上新闻。”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顾及茉确实感觉自己反应有点儿大，底气不太足地开口道。
“刚刚是有点儿激动，我现在跟你好好说，你别为难温棂了呗。”
顾及修拢了拢眉心，刚想说自己为难她什么了，抬眼就看到小助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质问的话堵在喉头，辗转一番，出口变成了。
“算了，你回去吧，炖你的汤去。”
温棂绞了绞手指，道歉。
“抱歉，顾总，那我先走了。”
顾及修看着温棂快步离开的背影，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刚刚站在门边儿，看见她里边儿穿着白衬衫，套了个浅咖的小马甲，黑色的马靴，深蓝的英伦风小外套，帅气中又带着几分秀气可爱。
刚好也是一堆照片里，他觉得最适合她的一套。
别说骑马了，夸奖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就闹到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步。
温棂走了，只留下顾及茉一个人面对顾及修，她这会儿是彻底硬气不起来了，给她哥添了点儿茶。
“哥？”
顾及修揉了揉额角。
“说吧，怎么回事儿？”
顾及茉抿了抿唇，把桌上那张银行卡推到哥哥面前。
顾及修撩起眼皮睨了她一眼。
“这什么？”
顾及茉有些莫名其妙。
“这不是你给温棂的吗？”
顾及修的目光落在爱心和卡号上，眸光微微一滞。
他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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