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妙卿离了陆氏,带着桃叶、桃柯在荷花池边赏花喂鱼。
一群肥胖的锦鲤从荷叶下游过来,只听见“啧啧”有声,拥挤着争抢碎饼屑。
棠妙卿正看得有趣,忽听旁边有人走来,一个女声带着哭音说道:“难道我愿意嫁给他吗?我只想嫁给你,你不知道吗?”
略带熟悉的男声无奈道:“向姑娘慎言!方才的话我权当作未曾听见。”
棠妙卿一愣,竟是向兰淑与萧明德!
圣上赏了福康公主一对羊脂玉如意,只是她不在城中,便让萧明德给带过来,不想碰上了向兰淑。
桃叶、桃柯瞪大了双眼,看向棠妙卿。棠妙卿将一根纤纤食指放在唇边,无声地“嘘”了一声,示意她们不要出声。
撞见了皇室的秘辛,若只是日子难过倒还罢了,万一被冷酷的江夏郡王施展铁血手段,那可如何是好?
棠妙卿额角的汗珠沁了出来。
向兰淑自幼心仪江夏郡王萧明德,爱慕他容貌俊美、性情清冷。庆王与王妃不喜他冷情的性子,见萧明德不近女色,心内着急。
庆王妃旁敲侧打,见萧明德既不恋女色,也不近男色,这才松了口气,暗暗对庆王道:“还是不错的,万幸你儿不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庆王妃见向兰淑端庄持重,且又心仪萧明德,等向家点头同意了二人的婚事,便让庆王上书,为二人求亲。
按祖制,亲王子弟婚配须得皇帝恩准。只是圣上对庆王府忌惮颇深,深恐庆王与外戚联姻后,势力更盛。
庆王屡次上书,圣上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汪皇后也有意让母族更好地辅佐太子,于是圣上就将向兰淑赐给了太子萧惇。
造化弄人,向兰淑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为了汪家和向家,她不得不将泪水往肚里咽。
萧明德即将弱冠,庆王只好另选他人。奈何看中的几家闺秀,不是家世显赫,就是父辈名声满天下,圣上推脱钦天监给测算过,萧明德杀孽太重,不宜早婚。
萧明德的亲事就这样耽搁下来,只是把庆王与庆王妃气得不轻,二人在家唧唧咕咕,动不动脱口骂人,偷偷地骂圣上,明着骂儿子。
只听向兰淑哭道:“太子已经有了心爱的人,不过是看重汪家的权势,听皇后娘娘的话才肯娶我。你可知我心中所思所想?自庆王上书请婚,我便再无他人入眼入心。”
萧明德立住脚步:“向姑娘,当初父王上书,实是父母之命。你既已受封为太子妃,这些话便不该再讲!”他扫了跟随的丫鬟侍卫一眼,冷声道,“今日之事,若敢有人乱传,我割了他的舌头。”
跟着向兰淑的丫头们瑟瑟发抖,忙屈身施礼,扶着哭泣的向兰淑离去。
棠妙卿静息屏气,坐得腿都麻了,心中诧异,竟听不见萧明德离开的声音。
忽然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中大惊,几乎想要跳进水中躲避。
棠妙卿僵硬地看向来人,入眼只见一双乌皮**靴,慢慢抬头,萧明德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棠妙卿想要起身,腿一软,差点跌进水里。桃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俯身施礼:“臣女见过小王爷。”
萧明德面沉如水地看着她:“在这待多久了?”
“臣女刚到这里。”棠妙卿心惊胆战,低着头回道。
萧明德看她睁着眼说瞎话,拉长了声音:“刚到啊?那刚才就没见到什么人?没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棠妙卿一脸无辜,斩钉截铁道:“没有,臣女方才到了这里,还没来得及喂鱼。殿下若是不信,喏,您瞧,臣女手里的面饼还在。”
圆圆的面饼已经被撕下一角。年纪不大,还真是皮厚心黑!
萧明德向前走了两步,看着面前的一池绿水,一条锦鲤摆尾溅起了水花,涟漪荡漾:“小小年纪,倒是巧言善辩。”
棠妙卿心中害怕,手都在发抖,仍强辩道:“臣女确实刚到,没看到不该看的。”
她的胸前挂着一枚碧绿的翡翠平安结,萧明德眼神微动,伸手从她手中取过一块饼,慢条斯理地揉碎,扔到水里,看着鱼儿争抢。
棠妙卿后退一步,白了脸儿,听他悠悠道:“你表哥呢?没同你一道?”
棠妙卿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陆令则。两人不过泛泛之交,她不愿深谈:“他没有一同过来。”
萧明德看着她的脸,奇怪了,小脸在阳光下莹莹生辉,一颦一笑皆动人。
他心情有些躁,意识到不对劲,转头又看向水边:“陆令则平日里插科打诨、吟风弄月,听说还会抚琴?今日怎不跟着你来?”
棠妙卿不喜欢他说话的神气,瞅着萧明德:“他性子跳脱,舅父舅母为了磨他的性情,也就浅学一些,粗通皮毛罢了。”
“男子汉大丈夫,偏爱些风花雪月的玩意儿,又惯会做低伏小……”萧明德打内心里看不上陆令则。
棠妙卿听他说得不屑,终是忍不住反驳道:“诗词歌赋怎就成了不务正业?听闻小王爷您文武双全,我表哥不过是做的文官,他性情极好,但绝不是纨绔之人。”
萧明德见她为陆令则辩解,心中莫名烦躁,自己也不知这股气从何而来,嗤笑:“纵使当朝重视文官,百无一用是书生,除了陪着太子插科打诨……”
“打住!”棠妙卿杏眼圆睁,打断他的话“再说下去,就有失小王爷身份了。”
萧明德话说到一半被打断,自己也觉得失言了。他忍了忍,才道:“去吧。”
棠妙卿巴不得这一声,行了一礼,转身欲走,到底是年轻气盛,又回头道:“天底下有千万种活法。有人喜欢刀枪剑戟,就有人就喜欢诗词歌赋;有人喜欢严肃庄重,偏偏人家就喜欢嘻笑怒骂。”她看着萧明德,“一头驴一个赶法儿,一个人一种活法儿。不能人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能人人都可着王爷的心意,是不是?”
萧明德给气笑了:“你胆子不小,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我。”
棠妙卿见他身后侍卫环伺,两人竟这般闲聊起,她抬头笑笑:“臣女还有事儿,先告退了。”
远处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戏腔渡水而来,缠绵幽怨。
萧明德看她转身就走,气得咬牙。喊住她,半晌道:“前头有个测字摊,掌卦的人颇有些名气。你去试试,去让他给你测个字,保不准灵验得很。”
这是什么话?棠妙卿停下脚步,回眸看他,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萧明德见棠妙卿眉目间掩不住的好奇,他挑了挑眉毛,道:“释敬安测字的本事确实了得,连宫里头的贵人都有求于他。今日难得他在这儿,你也去瞧瞧,权当解个闷儿。”
棠妙卿看向萧明德,抿嘴儿笑道:“小王爷将他吹得天花乱坠,定是亲自找他测过姻缘了?是不是很准?我只当这些都是江湖术士哄人的把戏,既然小王爷都极力推荐,那我定要去试试了。”
萧明德啼笑皆非,头回见到敢在他面前放肆的小娘子:“平日里都寻他不到,恰逢他欠了公主一个人情,才勉强屈就到这儿来。你去试试!保不准给你算出个如意郎君。”
棠妙卿看他带着几分揶揄促狭,竟拿自己取笑。原本笑着的俏脸儿啪嗒掉在地上,提着裙摆,扭头便走。
桃叶急忙拾起她落在石头上的团扇,小跑着跟上前去,小声道:“姑娘,小王爷这是在逗你玩呢?”
皇亲国戚拿自己取笑,还不能尽情反驳回去,棠妙卿心里头憋屈:“记住了,刚才的事,半个字儿也不许对外人提起。”
桃柯拍拍胸口道:“姑娘放心,这哪敢随便瞎说,不要命了么?”
主仆三人说着话,恰好路过风筝摊子。棠妙卿瞧见一只蝴蝶风筝,大红的彩绸分外绚丽,洒金翅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守着摊子的婢女笑眯眯地将风筝摘下来,递给她:“姑娘拿着玩去吧,只小心些,别让风筝线割了手。”
棠妙卿拿着风筝,心想反正也没事,便慢慢踱到测字摊前。方才有一位姑娘满面春风,笑着从摊子前走开了,想必定是极为满意。
棠妙卿踌躇,只见条桌后端坐着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僧人。他身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灰色僧衣,袖口处磨得起毛,人瘦得很,但眉目之间有种出尘的气质。
释敬安此时闭着眼睛,浓眉紧锁,一手掐着佛珠,嘴唇微动,显然是在念着经文。
面前一阵暗香袭来,他心中更是烦躁,坐立难安。若不是欠了福康公主的人情债,他哪会到这里来?
棠妙卿轻手轻脚地坐定了,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师父,您这测字的本事,可能算出一个人的身体康健么?”
释敬安张开眼睛,目光在她脸上扫过,生硬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寿数这东西,三份天注定,七分靠自己。平日里多行善积德,保养心神,自能福寿绵长。”
棠妙卿被他冷淡生硬的态度弄得尴尬,有点后悔来这里:“那……姻缘呢?听说师父最擅长测姻缘,能不能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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