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马车的车轮吱呀吱呀慢悠悠地转,小七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傅无极一张大手将他嘴巴和眼睛捂住,悄悄嘘了声,低头吐出一个字“睡”。他指着百米开外的一家包子铺,大声朝黑衣女人喊道:“姐姐,你家督主不是说不能出人命么,阿渊快饿死了,你带个死人回去没意义,对不对?”
黑衣女人坐在高头大马上,她上半身没动,脸上用黑纱遮住大半张脸,扭头看着满嘴胡话的傅无极。阴兵们不会说话,只会机械执行命令,黑衣女人只会讲简单几个字,若去买包子,只能傅无极自己去。
傅无极心里盘算着,他应该怎么向外界传递消息。不过黑衣女人没给他这个机会,她转身下马,干净利落拿了几个包子递给傅无极,女人掌心是凉的,没有血色,被阿渊碰过的胳膊依旧往外冒出斑斑血迹,整体呈暗红色。比起行尸走肉,状态更像活尸。
黑衣女人与李天尧的状态不同,李天尧还保留了大部分神志,若无外界操控她去杀人,破坏掉她变成活尸的机制,她能一直这样存活下去。可惜大部分活尸、死尸都是作为杀人机器存在的,没什么情感,就跟黑衣女人差不多。
女人将包子递给傅无极时,手指并拢、双手掌心向上,那是一个尊重人的手势,女人生前一定是很有教养的大家小姐。傅无极记得阿崇说韩湘云给他吃的,也是这种手势,给完还摸摸他的头,他觉得夫人很美很温柔。傅无极五岁之前的事不记得,五岁清醒后没见过韩湘云,听到阿崇说这种话,傅无极嫉妒的发疯,赌气好几天没吃饭。
“给你,给他吃。”
傅无极望着那双与自己很像的丹凤眼,身体不自觉前倾,四目相对:“你是谁?”
女人与傅无极视线交汇,她眉头皱了下,很快移开,留给傅无极一道背影,“不知,继续赶路!”
“我们要去哪里?!”傅无极高声喊。
凌空飞来一把剑,朝着傅无极天灵盖方向,嗖的一声斩下傅无极一缕卷发,然后剑尖调转,飞回黑衣女人手中,“话太多,你。再多说就死!”
傅无极撇撇嘴,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他看阿渊精神好一些,就用牛皮纸举着小笼包放在阿渊嘴边。包子是猪肉大葱馅的,阿渊咬了一小口包子,腻的想吐,他在傅无极半是威胁半是鼓励的眼神中,屈辱地咽下去,大大的眼睛挂着两颗泪珠,“哥哥,不要!”
傅无极没放过他,他盯着阿渊吃了一整个小笼包,阿渊越动越靠近马车边缘,他刻意把胳膊和手藏在身后,傅无极以为阿渊不想再吃了,故意的。
傅无极大手一挥,像拎小鸡一样把阿渊提到身边,弹了下他脑壳,瞄了一眼周围这些宛若行尸走肉的阴兵,低头沉声道:“阿渊,你在我这已经掉马了,不要扮可爱。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么,你得罪了什么人?”
阿渊撇撇嘴,摇摇头,他又往马车边缘挪了挪,“你见到我娘了吗?她力气很大,经常把我举到头顶举高高,看牢笼下方的毒场咕嘟咕嘟冒着泡,瞬息间就能吞掉一个人,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牢笼的看守每天不定时往里面丢窝窝头,牢笼底部是镂空的,不快点抢就掉下去了,娘速度快,里面的男人都被她打怕了,她抢到一块窝窝头,外面脏脏硬硬的剥下来自己吃,最里面软软的给我……”
“这个太难吃了,娘是不会这样对我的。”
傅无极摸了摸阿渊额头,没发烧。他掐住阿渊下巴,左右晃动,最后正对着自己,“小鬼,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渊摇摇头,大大的眼睛一脸茫然,“我要找我娘,外面坏人很多,娘——”
傅无极连忙捂住他嘴巴,还被阿渊狠狠咬了一口,傅无极嘶了一声,心道这孩子病傻了,得尽快找机会离开。可他又不死心,万一黑衣女人真是他娘呢……他做不到放弃这个机会,心里的天平左右摇摆,本来要哄睡阿渊的,心里有事、下手也没个轻重,直接把阿渊拍精神了。阿渊又挪到马车边缘,靠着木板,好像后背靠着点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到安全。瘦瘦小小的,看着像可怜小狗,还走不了路。
车轮继续南行,很快离开逍遥林,进入乾州主城。阴兵不是人,不需要吃饭休息,可以从早到晚不停赶路。他们一身黑,避开人群走,行事也很低调,几乎无人发现他们的异常。期间女人丢过来两件与阴兵同款的黑色衣服,一大一小,他们换上莫名合身。
傅无极还想再试试黑衣女人,他听傅云霄说韩湘云后脖颈有一颗痣,在颈椎骨的位置。黑衣女人看上去没有人的情感,并且男女授受不亲,傅无极怎么让女人给他看后脖颈?傅无极看着清醒时一直找娘的阿渊有了主意,他掐了一把阿渊小腰,阿渊大声哭了起来,朝黑衣女人方向大声喊娘,黑衣女人冰冷的目光扫过阿渊和傅无极,随后扭过头不予理会。
傅无极眉头皱起,他把马车上的小石头丢了老远,“姐姐,他生病了,一直找娘,你看这方圆百里,只有你是个女的,你大发善心一下!你不拒绝我跟着,是不是想我做免费的、带孩子的工具人,我好歹也是魔神殿的祭司,对哄孩子一窍不通啊!你们督主也不想看到他像现在这样呆呆傻傻,什么都问不出来吧!”
阿渊十分配合的大哭了好几声,周围的阴兵虽不会说话,也默默向后挪了几步,眼神极度不耐烦。黑衣女人无奈拎起阿渊,一只手把他抱起,另一手拍了拍他后背,那是很标准的哄小孩入睡的拍法,也许是傅无极的错觉,莫名感觉女人的眼神浮现出一丝柔软。阿渊的脑袋架在黑衣女人的肩膀上,不一会儿黑衣女人的肩膀湿了一片,她无奈地撩了撩头发,颈椎骨位置确实有一颗黑痣!!
傅无极喃喃自语:“娘?!”
黑衣女人耐心耗尽,将哭声小多了的阿渊递给傅无极,“他找娘,你也找娘?!”
傅无极怔怔地看着黑衣女人远去,眼泪莫名湿了眼眶,世上有痣的人千千万,倒也不能凭此判断这是他娘,毕竟这女人性格、长相与傅云霄描述的大相径庭。马车继续吱呀吱呀往前方滚去。
阿渊哭了半天耗费了太多力气,又开始皱着眉头睡觉,清醒时间更不多了,隔一段时间醒一次,醒来还是找娘。夜晚的乾州主城灯火通明、张灯结彩,路上行人如织、熙熙攘攘,不少人看穿衣打扮是九州仙门的人,淡青色道袍、行为举止规规矩矩,拥有众多俊男美女的是现如今九州第一仙门——华南宗,他们也是仙盟盟主莫光明的出师仙山。
莫光明自身修为在渡劫期,传闻修为距登仙只差一步之遥,仅需破除心障。他当上仙盟盟主后也成为华南宗一张靓丽的招生名片,华南宗因此成为九州第一大宗。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仙门,此时乾州城的人至少是原来的五倍,这是一年一度的仙丹品鉴大会即将召开了。
傅无极只来过一次,那是他十岁那年,这些年过去了,傅云霄和乾州傅家的关系也有所缓和,再加上乾州傅家的大家主年事已高,旁系的子侄再优秀也不是自己亲生的,总怀疑他们有二心;抱养的义子再好学也不如傅云霄天资绝绝,还总在刻意讨好他。傅恒有意要跟傅云霄缓和关系,派了傅家德高望重的长老当说客、递台阶,并提议将傅无极写入傅家族谱,倘若傅恒将来驾鹤西去,傅无极也多一份保障。傅云霄拒绝了几次,后面索性不再理会,长老又提出仙丹品鉴大会是一年一度的盛世,盛情邀请他来参加,可以不回乾州傅家。
傅无极第一次跟着傅云霄踏上乾州主城,主城内接连半个月人潮汹涌,到处弥漫着仙丹的香气,还有九州仙门的人,傅无极第一次看到仙门的人一袭白衣踏剑而来,男帅女美、仙气飘飘,举手投足都透露着清新、高贵、脱俗,他简直看呆了,看着一个漂亮仙子直流口水,差点一脚踏空,掉进小河里,当头迎来他爹一记爆栗。
但那次的仙丹品鉴大会被一个神秘黑衣人搞砸了,大会进行到后期乾州傅家大家主——傅恒要乘坐练炼丹炉游行,将乾州傅家制作的一部分仙丹分发给大家,也算积德行善、惠及众人。这也是乾州傅家新一年要研发的新品,多数仙丹有美容养颜、提升功力的功效,仙门的人围在周围等着要抢。
游行进行到一半,一个黑衣人出现,没人看到他是如何穿过层层封锁的,一剑插向傅恒心脏!后续听闻傅恒被各种奇丹异草吊着命,勉强救活,也逐渐油尽灯枯了。傅家人动用乾州主城全城之力,均未能抓到黑衣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连这神秘黑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件事甚至惊动了仙盟盟主莫光明,他搁置下手中繁忙事务,亲自来乾州傅家看望傅恒,不过黑衣人的身份至今尚未查明,成为一桩悬案。
即便傅恒在鬼门关走过一圈,当时傅云霄仍在乾州主城,但他仍没出现。傅家这些长老、侄子、义子无一不例外,都在骂傅云霄薄情寡义、数典忘祖,老傅家生了个不孝子,还不如生块叉烧。傅无极半夜去方便的时候,就看到他爹蹲在池塘边擦弯月刀,丢在周围的白丝绢上有血,一连见了三五日,他故意从傅云霄面前经过,都被他爹当空气。傅无极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傅云霄很不开心。
傅恒自从被刺后,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傅无极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爷爷还活着没,反正也没来往。傅无极猜不透这个黑衣女人来乾州主城要干嘛,总不能是参加仙丹品鉴大会吧?阿渊醒了,他的心智水平依旧停留在四五岁,好多事说不清楚。好在主城这边到处都是仙丹灵药,治好阿渊问题不大。
自从那年起,每年参加仙丹品鉴大会总有人失踪,多则数百人少则数十人,失踪之人不仅包括仙门的人,还包括路边卖艺开店的普通人。因此每到这时候,总有民众自发组织巡逻,提醒来来往往的人注意人身安全,别被拐去当上门女婿或压寨夫人,压寨夫人搞不好得生好几个孩子,修仙之人再有天赋,也得硬生生蹉跎成普通人。
马车穿过小桥、小巷,从人来人往到人烟稀少,最终停在一个荒凉的后院里。黑衣女人下了马,傅无极抱着阿渊也从马车上跳下来,阿渊走不了路,行动不便,他双手叠在身前,离傅无极远远的。黑衣女人把他俩锁在柴房里,留下三两个阴兵就离开了,走得很匆忙。临走前嘱托阴兵,“好好看着,活的。明日督主要见。”
他明明看到黑衣女人在柴房里时,他娘留下的小镜子碎片又亮了,这女人究竟是谁?与韩湘云有什么关系?一路上傅无极看到了好多家灵丹药草铺,他得先去找些仙丹灵药,然后再去追黑衣女人。阿渊病着,神志不清,也不方便带着。他将锁魂珠从手腕摘下来,挂在阿渊脚脖子上,他将安安叫出来,“阴阳鱼,休息很长时间了吧?小爷请你帮个忙,看着这小孩儿。”
“傅无极,我只是一个魄,没有看孩子的功能。万一他哭了闹了,饿了渴了,我可哄不了哈!外面那三个死尸,身上竟没有尸臭味,只有一种淡淡的、怪异的花香,奇了怪了!不过他们闯进来,我也拦不住……我很不靠谱的,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他是阿渊,锁魂珠里小爷不收你房租,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其他事你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怎样?”
安安听到锁魂珠它可以随便住,阴阳鱼在半空中转的像陀螺,很激动:“好耶好耶,阿渊?!傅无极,阿渊跟阎王似的,我拒绝!!!”
傅无极手拖着阴阳鱼到阿渊面前,长长的睫毛、漂亮的嘴唇,就是睡得不太安稳。傅无极轻轻捏了捏阿渊小脸,“等哥哥回来,给你带桂花糕吃,乖~你看多可爱,他还病着很乖的,我很快回来。”
这个柴房像年久失修的样子,一前一后有两个大窗户,窗户往柴房里灌风,好在春末初夏,这风并不冷。傅无极攥着阿渊那把短刀,朝后窗户方向一跃而起,窗外果然站着阴兵。皎皎月光把傅无极的身影拉得修长,他轻轻一跃,单膝点地,口中默念召唤蛊虫的咒语:“魂兮来兮,魔神在上,以我之名,召尔相助!”
蝎子、蜈蚣、蛇……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团团包围住阴兵,阴兵挥剑砍杀毒虫之际,傅无极趁乱逃走,迈入一家掌柜的正在打哈欠,准备关门的灵丹妙药店,傅无极将短刀横在店主脖子上,店主七窍吓没了六窍,只剩下一窍支撑着理智,飞速寻找傅无极念出来的灵丹药草,拿药速度不知比平时快了多少倍!不多时傅无极拎起药材,踏着月色离开店铺,随后一锭金币丢进药铺,空气中还轻飘飘飘着两个字:“谢了!”
店家浑身像突然泄了力,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他掏出手绢,颤颤巍巍擦脸上的汗水,随后爬过去把金币踹进怀里,“吓死老子了,还以为我要被拐去当上门女婿了!哪里来的活阎王,还他娘的挺大方!”
傅无极赶回柴房时,毒虫死了一大半,三个阴兵表面看上去毫发无损,但挥剑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傅无极唇角一勾,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果然没脑子的东西就是好对付。”
“傅无极?他一直没醒哦,嘴里嘟嘟囔囔,好像念叨着找他娘。说他娘叫洛灵夕,就是乾州主城人……别的听不清了。”
傅无极点点头,他想知道督主是谁,黑衣女人究竟是不是他娘,现在逃跑不是明智之举,思来想去只能暂时委屈阿渊,将计就计了。这小子也不是白莲花,他能自己干掉姬沐寒,想必也是命硬的,再加上这些灵丹妙药,大不了将来他求求陆百里,把这娃娃身上的毒好好治一治,他师父的医术,傅无极还是很有信心的。傅无极半抱起阿渊,先喂了他一些甜甜的桂花糕,随后将药喂进他嘴里,拍拍后背,希望第二日阿渊就能恢复神志。
傅无极思考片刻,还是不忍心,他嘱托安安,“若后半夜我仍未归,或发生其他变故,你们就逃跑吧!离开乾州主城,若他无处可去,就叫他去……去玄剑宗!你叫阿渊报我的名字,我师父会收留他的!”
“就说……我给他寻了个徒弟!”
傅无极第二次离开茅草屋,他疾行数条街,才跟上黑衣女人的脚步,跟随她悄悄潜入乾州傅家,这里傅无极一次都没来过。乾州傅家的面积得是傅无极家里几十倍,亭台楼榭、花园假山应有尽有,现在接近子时,傅家主宅灯火通明、下人进进出出,会客厅仍传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欢笑声。若不是他跟着黑衣女人,定会在如此豪华的宅子里迷路。
黑衣女人蜻蜓点水,轻轻掠过屋檐,径直朝傅家内部赶去,最后落在一个颇为古典的院落中,院中栽着一棵万年青,还有很多花花草草,怪异的是春末夏初,这些花草树木竟然连叶子都枯萎了。旁边的石桌上放着几盏冒热气的茶,还有用镇尺压着的毛笔字,写的是一句诗,“灵峰之中楼倚山,山云日夕栖其间”。字体遒劲有力、笔走龙蛇,可惜最后一笔完全用错了力、写错了方向,宣纸被晕染了一大片,毛笔也掉在地上。
屋内断断续续传来声音,“义父、义父,您要撑住啊,练书法好好的,怎么能摔倒呢!陈伯怎么伺候的?别以为你在傅家40多年了,就可以摆老资历、摸鱼划水,不肯尽心尽力……义父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饶了你。咳咳咳……”
“院子里那株万年青,昨天还活得好好的,今天我看连叶子都枯萎了,落得满院子都是,义父说不定就是滑倒的!陈伯,这些难道不是你的失误吗?”
哗啦一声,茶盏砸碎在地板上,扑通跪地的声音随即响起,随后就是大喊饶命声和打板子的声音。
“云曦,消消气。陆先生在给大伯治疗呢,我派人快马加鞭把百里先生请下山,你总得相信他的医术吧!眼下要做的不是追究谁对谁错,而是治病救人!可……后天就要举办仙丹品鉴大会了,大伯不醒,这个大会上谁说了算?”
“哈哈哈谁说了算?傅云岚,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难不成你还想自己说了算么?你不知道傅家长老早就想把傅云霄迎回主家了吗?义父不会看中你这个兄弟家、有外心的孩子,更不会看中我这种来历不明、抱养来的野种,大家主心里门清,这一切不都是给傅云霄留着的?!傅家万贯家财、制作仙丹灵药的路子,与我无关就算了,我不过是路边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野孩子,啧啧啧你可名正言顺姓傅啊,哪怕你在傅家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傅家逐渐家大业大,可这一切都不是你的,好可惜哦!”
“傅云霄?他都被逐出傅家十多年了,他恨大家主,要不是伯父打鸳鸯,他至于跟那个魔女阴阳两隔?他怎么肯回来……你不了解我这个堂弟,他就是个犟种。如果让他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说不定会直接弑父呢!”
傅云岚是傅云霄叔叔家的儿子,个子不高,长得五大三粗,很像个伙夫,说话直接,没什么城府,“伯父年纪大了,怜惜自家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可傅家发展到现在,绝大部分是我的功劳,若忽略我的贡献,全给傅云霄,我也是不依的……”
“还有云曦你,谁不知道你是傅家大管家,傅家里里外外若没你一手操持,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又如何能安心在外打拼。你也功不可没啊!”
说完直接捏碎了一个茶杯,脸都憋的通红。
身着深红大氅的男子站起身,他看起来病恹恹的,走一步喘两下,春末夏初之时,还身披大氅、手握暖炉,一身红衣把他脸色衬的更加苍白。
傅云霄说过,他爹年纪大了防备心又强,对他侄子傅云岚百般看不惯,一日外出捡回来一个半大的孩子,白白嫩嫩的,就是身体不太好,给他取名云曦,养在身边。傅云曦年纪不大,看上去就比傅无极大一两岁的样子,“是啊,傅云霄何德何能,都被逐出去了,还被人这般惦记,果然侄子、义子都不如亲儿子呢。弑父……这么好的事,该留给他啊。”
傅无极看黑衣女人灵活地翻进傅恒房间内,他瞬间明白了她此行目的,不知道黑衣女人与傅恒有何深仇大恨,要在仙丹品鉴大会前夕置他于死地?她……会是他娘吗?傅无极也悄悄跟进去,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块白玉屏风,屏风上绣着一整个九州地图,穿过屏风,他看到了他师父陆百里,约一个月未见,他师父明显瘦了,高高的个子更像竹竿了。他师父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形象,只要酬金给的足够高,他那段日子又实在揭不开锅,摸不到傅无极的影子,陆百里很乐意下山捞一笔,改善下生活。再说了乾州傅家,给的实在太多了,这钱不赚白不赚。
傅恒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再好的绫罗绸缎穿在身上,都掩盖不住他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窝凹陷,浑身像干树皮,完全是毫无生机的样子。陆百里眉头皱起来,他手里拿着针,来回踱步,随后摇摇头收起来。傅无极猛然发现,他素未蒙面的爷爷根本不像活人,像是被什么强行吊着一口气,早就行将就木了,如今那股气卸掉,就完全像一个死尸。这种强行吊着一口气给人续命的事,古书上有记载,此种方法不仅使将死之人三魂七魄缓慢散开,生不如死;施展此禁术的人也会寿数有损,实乃极不明智之举,一定藏了深仇大恨。
黑衣女人从房梁一跃而下,她的视线与陆百里短暂交汇,陆百里表情极为震惊,“是你……?”
黑衣女人看陆百里就跟这房间里的屏风一般,视线从不停留。她移动速度飞快,可再快也不如陆百里的飞针快,刷刷刷三根针分别扎入女人的百会穴、大椎穴、天宗穴,女人蜷缩抱头,表情十分痛苦,但手中的剑依旧迅疾如风,剑身上映出寒光,她就要割下傅恒的头颅!傅无极从斜前方突袭,一把短刀铛铛铛拦在长剑之前,哐当一声短刀被震到白玉屏风上!
傅无极后背重重挨了黑衣女人一掌,他一个趔趄,脸朝下冲着地面砸下去,却被陆百里眼疾手快捞了上半身。陆百里今晚再次震惊,这个黑衣人的身法像极了自己那个不孝徒弟,还有那天生的卷发,百里无一,不是傅无极又是谁?二人一对视,他还眼神闪躲,捂着胳膊马上挣脱开陆百里怀抱,“你没事吧?!”
黑衣人快速摇摇头,眼神落在黑衣女人身上。
傅无极不是去凤凰台解决段府闹鬼问题了么?半个月前还寄信给他,说想师父了,不日便返回,就是这么想的?这兔崽子怎么会出现在乾州主城?陆百里也知道傅云霄与乾州主家这些年的恩恩怨怨,他再气上头也不能喊傅无极的名字,这无异于引火烧身,况且旁边这女人确实像……
若她真是韩湘云,傅恒决不能死在她手里,至少名义上不能。门外脚步声响起,义父、伯父的声音此起彼伏,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没时间了。陆百里盯着傅无极,和长剑撑地、左右摇头表情痛苦的黑衣女人,低吼一声:“快跑!后面有暗门!”
傅无极扭头看了陆百里一眼,一言不发,随后架起黑衣女人迅速朝书架后方移动,他们不小心碰到了书架,咣当一声他们离开了屋子。
傅云岚和傅云曦跨过屏风,目之所及就是陆百里手里拿着短刀,站在傅恒身旁,而傅恒显然没了气息!
傅家下人手持刀枪剑戟,火速围了上来,“陆先生,给个解释吧!我们请您来,是给义父治病的,没成想义父驾鹤西去了,您身为医者,毫无救人之心,竟然暗下杀手,为何如此?!”
陆百里手中的短刀,咣当一声被挑飞,长剑直指他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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