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深处,灵力奔涌如潮,化作灵雾充盈满室,琼楼玉宇在雾中若隐若现,恍若仙境。
虞欢盘膝于蒲团之上,周身霞光流转,气息渊深似海。
识海中,大道箴言如洪钟长鸣,正涤荡着她的神魂——只需勘破眼前这道关隘,便可证道大乘,跻身仙途之巅。
自魂穿进这本修真言情限制文《囚仙》,成为书中那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痴恋男主、陷害女主、最终落得惨死下场的短命反派“极道宗圣女虞欢”,已过去数十寒暑。
初来乍到时的惊惶,早被日复一日的清修磨平。原著剧情迟迟未到,她本以为能安守南疆,一心苦修长生。
孰料半月前,仙朝钦差骤然降临。
为首之人,竟是谢无泪——原著里,正是他以“勾结妖族,陷害郡主”之名,将她挫骨扬灰。
而随行的师妹叶淑窈、巡天监少卿顾千里,恰是书中的男女主。
仙朝中枢巡查南疆的人不在少数,可降妖司首领亲临,却是头一遭。
十年前南疆大疫,原主因处置不力引来谢无泪,自此踏上绝路。
虞欢穿书后,殚精竭虑扼杀了疫情,本以为早已改写剧情,避开了这位煞神降临的契机,也确实没再引来他。
可他,终究还是来了。
云海飞舟破空而至,碾碎了南疆的平静。直到那抹月白身影踏下玉阶,那双仿佛能洞彻幽冥的眼落在她身上时,虞欢才悚然惊觉:原书的命运,虽迟但到!
前段时日,白玉京天荒阁禁制被破,维系人妖血契的重宝失窃。谢无泪以溯命神通追溯重宝痕迹,终点恰在南疆。
这道轨迹成了仙朝的铁证,整个极道宗乃至南疆,都被打上了重大嫌疑的烙印。她这个东道主,自然成了头号嫌疑人。
天下宗门名义上各有辖地,实则尽皆隶属仙朝。极道宗行圣女制,统辖南疆,虞欢不过是仙朝维系统治的一枚棋子。边陲与中枢本就隔着层猜忌的薄纱,重宝失窃的巨浪一来,这层纱便碎得彻底。
半月来,谢无泪寸步不离地“请”她作陪,名为游历向导,实为软禁监视。
他无需动刑,仅凭溯命之眼带来的未知恐惧,以及那份洞悉全局的从容,便足以让她在焦虑中自我消耗。
这是比肉刑更窒息的精神凌迟——不战而屈人之兵。
时时刻刻被凝视的感觉,无异于最残忍的精神压迫与心理审讯。
此刻能在静室潜修,已是“软禁”中难得的喘息。
可这短暂安宁,总伴着更深的不安——那双眼睛,仿佛仍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半月来,他无处不在,如影随形。眼下他竟放她修炼,她反倒不安起来——甚至怀疑,他是否有意纵容,暗中观察她是否与外敌相通。
虞欢心知自己与重宝失窃无关,可原主留下了与妖族不清不楚的过往!纵然她早已斩断干系,换作他人或许还能周旋——偏偏来的是谢无泪!
在他的溯命之眼下,原主的所作所为,难保不会被他窥见一丝因果,让她重蹈原书虞欢的死路。
污名在顶,铡刀悬颈,唯有晋升大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乘修士是人族的擎天之柱——北荒抗魔、西漠御蛮,人族能在强敌环伺中安立万年,全赖他们护持。
这便是她谋划的生路:把自己变成人族基石,让谢无泪拔剑时,不得不顾忌折损一位人族顶尖战力的代价。
哪怕被发配去北荒与魔头厮杀,也好过不明不白死在他剑下。
静室灵力正稳,虞欢凝神冲击关隘的刹那,殿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随即是女弟子带着哭腔的通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殿、殿下!东亭郡主……不见了!失踪了!降妖司的大人说……要立刻见您!”
虞欢:“?”
她霍然睁眼,体内翻腾的灵力猛地滞涩。
叶淑窈是先帝亲封的东亭郡主,其父叶珣是上一任镇魔处统领,后来殁于焚天魔灾。先帝怜她幼失怙恃,赐郡主尊位,养在上清仙宗,当今圣上亦对她恩宠备至。
原著剧情伊始,便是女主失踪在极道宗——原书虞欢嫉恨男主倾心于她,引诱她进入宗门禁地,试图借刀杀人,这才成了谢无泪诛杀虞欢的导火索。
可她早已不是原主,怎会加害女主?
那叶淑窈为何会失踪?
正如她曾以为谢无泪不会来……
刺骨寒意攀上脊背,是宿命之轮重新转动,还是另有变数?
叶淑窈若在她的地盘出事,谢无泪绝不会放过她这头号嫌犯。
几乎同时,一道铁血之气由远及近,瞬息迫至洞府外,威压迫人:
“圣女殿下!末将奉都指挥使钧令!请即刻移步迎仙亭!事关郡主安危,刻不容缓!”
……
迎仙亭孤悬莲池中央,九曲回廊蜿蜒相衔,本是荷风送香的清雅地,此刻却像被乌云笼罩,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虞欢踏上最后一级石阶,透过潮热的池雾抬眼望去。
凉亭深处,月白身影倚靠着朱漆廊柱,长发如流水淌过肩背,漫过腰际,双手疏懒环在胸前,如云袍袖顺势滑落臂弯,露出的冰肌玉骨,令人目光落上去,都觉是唐突。
几缕发丝半掩着那双狭长凤眼,看向她时,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
“殿下,让我好等。”
那“好等”二字被他念得百转千回,似嗔似责,藏着上位者无声的诘难。
虞欢紫衣蹁跹步入亭中,勉强挤出笑容:“谢大人。”一看见这位祖宗,只觉头痛欲裂。
原著九成笔墨都落在男女主的情爱上,关于谢无泪,只寥寥提过他护着师妹,字里行间倒像个温和人。
眼前男人的确“温和”——嘴角噙笑,精致得像副假面,锋芒全藏在优雅散漫里,活像悬在九天的衡镜,照见万物却毫无温度。
原主大约就是被这表象骗了,当他是无害的玉人,最终落得万劫不复。
此刻,谢无泪便噙着那“无害”的浅笑,垂眸望着她,并不急着开口。
虞欢心里暗骂一声笑面虎,面上却端着恭敬:“劳大人久候,是虞欢的不是。”
话音落定,亭内只剩莲池水汽蒸腾的轻响。
虞欢抬眼,正撞见他的目光从她发间滑到肩头,最后落回她眼底。
那视线慢得像在丈量什么,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绷紧了。
她强压焦灼,忍不住开门见山:“郡主失踪之事,不知大人可有线索?”
谢无泪恍若未闻,款款直身,踱步至她三步之遥停下。清冽的霜雪气息混杂着莲池水汽扑面而来。
他长眉微挑:“殿下闭关整整一个时辰,若非师妹出事,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殿下。”
虞欢:“?”
她心头一凛——他连她闭关的时辰都掐得分毫不差。
这哪是抱怨等待,分明是用最温柔的语气,宣告对她行踪的绝对掌控!
她不动声色:“大人与其有闲心关注我修炼了多久,不如多分心神寻郡主。毕竟郡主在极道宗失踪,传出去,于大人护妹之责、于我宗门声誉,都不是体面事。”
“殿下说得是。”他笑意不减,修长指节在石桌上轻轻一叩,一道冰蓝符文应声从袖中飘出,悬在半空时,周遭的潮热仿佛都被冻住了。
“师妹年幼,我奉师命护她周全,自然谨慎,在她身上设了追踪符。”
谢无泪视线落在符纸上,声音轻得像叹息:“符引指向贵宗禁地——森罗万象海。此地凶险莫测,非持圣女信物者不可入。”
话音落时,他缓缓抬起眼皮,注视着她,眼底只剩冰冷审视。
“殿下,”他轻声相询,彬彬有礼,“对此,有何解释?”
亭内霎时死寂。
虞欢望着那道冰蓝符文,只觉周遭莲池水汽都凝成了冰。
叶淑窈失踪于禁地……竟与原著剧情分毫不差!
她垂下眼帘,声线平稳:“大人莫非怀疑,是我将信物私授叶郡主?”
谢无泪没答,眼神却明摆着——不然呢?
“可是……”她视线扫过眼前这天仙般的人,眼底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
“自大人到了南疆,我晨起练功您在旁边,游山玩水您在左右,便是深夜也不放过虞欢。除了这一个时辰的闭关,我何曾有过半分独处的机会?又有多大本事,能在您眼皮子底下把信物给郡主?”
谢无泪静了片刻,轻笑起来:“殿下这是……怨我盯得太紧?”
虞欢:“……”
这人总是这样,明明是监视,偏做得像品鉴;明明是诘问,偏裹着层温文尔雅的皮,刺得她心头火起,偏又发作不得。
虞欢敛衽站直,字字清晰:“其一,我的行踪,大人全程目睹,无从作假。其二,森罗万象海信物乃宗门根本,我不可能轻授他人。其三,郡主若在禁地出事,极道宗难辞其咎,我断无理由行此蠢事。此事必有蹊跷。”
“有无蹊跷,入内便知。”
他月白袍袖拂过石桌,已转身走向回廊,“禁地凶险,需熟路者引路。殿下身为圣女,责无旁贷。”
虞欢心中一紧,连忙跟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