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好像渗进了衣服纤维里。
祝时愿坐在母亲病床边的矮凳上,小心地削着一个苹果。手指还有些不稳,削皮的动作笨拙又缓慢。
母亲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一点点微弱的血色。那50医疗点,像一滴甘泉,暂时滋润了即将干涸的田地。
虽然只是延缓,只是维持。
但足够了。足够让她喘过这口气。
她看着母亲睡梦中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稍微松动了一毫米。
就在这时。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是系统那直接钻入脑髓的冰冷提示音。
是正常的短信提示音。
她动作一顿,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这个时候,谁会给她发短信?
债主?房东?还是……又是什么新的“惊喜”?
她放下苹果和刀,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擦手,迟疑地掏出那只老旧手机。
屏幕亮起。
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内容极其简洁,却像一颗炸弹,在她刚平静一点的心湖里轰然引爆!
【祝时愿女士,诚邀您出席明晚七点于铂悦酒店举办的靳氏慈善晚宴。请着正装出席。邀请函已送达您登记的地址。——靳氏集团总裁办】
祝时愿盯着那几行字。
看了足足三遍。
每一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理解不了。
靳氏慈善晚宴?
邀请她?
着正装出席?
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第一反应是诈骗短信。或者是谁的恶作剧。
赵曼丽?她那个表哥?故意耍她玩?
可是……“靳氏集团总裁办”这个落款,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正式感。
而且,那个名字……靳渊。
是他?
为什么?
就因为白天那场可笑的、失败的“惊喜”送达?
他觉得好玩?觉得她像个马戏团的猴子,还想再看点更精彩的表演?
各种混乱的猜测在脑子里冲撞,让她头皮发麻。
就在她心神剧震,不知所措的时候。
那个阴魂不散的、冰冷的机械音,如期而至。
【叮!新任务生成完毕!】
【环境检测:宿主已接收“上流社交场合”准入许可。】 【人际关系分析:目标人物【靳渊】及潜在情绪提供者【多位】确认在场。】 【任务发布:】
幽蓝色的屏幕强势地覆盖了她的视野。
【任务名称】:虚荣假面 【任务目标】:在铂悦酒店晚宴现场,成功使至少三位不同目标对宿主产生“真实的羡慕”情绪(强度≥60/100)。 【任务时限】:晚宴期间(预计4小时) 【成功奖励】:情绪币x200(可用于商城消费或偿还部分情绪借贷) 【失败惩罚】:暂时剥夺“味觉”(七天)
祝时愿的呼吸猛地一窒!
任务!
又是任务!
而且这次的目标,不再是靳渊一个人。是至少三个陌生人!还要“真实的羡慕”?
羡慕她什么?
羡慕她穷?羡慕她惨?羡慕她随时可能被系统逼疯?
失败的惩罚……剥夺味觉七天?
听起来似乎没有抵押记忆那么可怕。但细细一想,同样令人不寒而栗。
七天尝不到任何味道。食物将失去意义,变成纯粹的生存燃料。那种剥夺感,会对心理造成多大的影响?
而且,这惩罚透着一种恶劣的、戏弄的意味。
仿佛在说,你不配享受生活的美好。
成功的奖励,200情绪币。很多。足够买两颗【健康胶囊(小)】,或者存起来,向着那遥不可及的目标挪动微小的一步。
诱惑很大。
但……她怎么去?
铂悦酒店?那是她路过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地方。
正装?她连一条像样的裙子都没有。最拿得出手的那件米色针织裙,今天刚摔破了,还沾着灰和血渍。
邀请函送到了登记地址?应该是她那破出租屋。房东会不会已经把它扔了?
一堆现实的问题,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点奖励带来的微光。
去,还是不去?
似乎根本没得选。
系统任务已发布。不去,就是失败。
失败,就要失去味觉七天。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措辞礼貌却冰冷的邀请短信,再感受着脑海里那个同样冰冷无情的系统任务。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脊背。
这根本不是邀请。
这是一张通往未知战场的通知书。
而靳渊……他在这场“游戏”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发牌者?旁观者?还是……最终的猎人?
她一无所知。
……
靳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靳渊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黄昏。灯火初上,像散落的星辰。
助理林峰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恭敬汇报。
“靳总,邀请函已经按您吩咐,以总裁办的名义发给祝时愿小姐了。也确认过,快递已签收。”
靳渊“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目光依然落在窗外。
林峰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靳总,我不太明白……那位祝小姐,她的背景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拮据。邀请她参加晚宴,恐怕会……”
恐怕会格格不入,甚至会闹出笑话。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靳渊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觉得她今天的行为,正常吗?”他问,声音平淡。
林峰一愣,回想起白天咖啡馆门口那离谱的一幕,谨慎地回答:“很不寻常。甚至有些……诡异。”
“嗯。”靳渊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光滑的桌面,“一个行为诡异、看似走投无路的人,突然收到一张完全超出她生活层次的宴会邀请。”
他抬起眼,看向林峰,眼神里带着一种冷静的、近乎残忍的探究欲。
“你猜,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是吓得不敢来?还是想尽办法混进来?”
“如果来了,她又会做些什么?继续表演她那套‘幸运市民’的戏码?还是会有别的……更出乎意料的举动?”
林峰背后微微发凉。他明白了。
靳总不是对那女孩有什么特别兴趣。
他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突然闯入视野的、行为无法预测的变量。一个有趣的、值得观察的实验对象。
这场晚宴,就是为她准备的观察场。
“派人留意一下她的动向。”靳渊淡淡吩咐,“另外,晚宴当天,不必特别关照,也不必阻拦。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是,靳总。”林峰低头应下,悄然退出了办公室。
靳渊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城市的霓虹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
祝时愿……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希望你的表演,不会让我失望。
……
破旧的出租屋里。
祝时愿看着手里那张精致的、带着暗纹的纸质邀请函。它和这个家徒四壁的环境格格不入。
房东居然真的把它塞门缝里了。
她蹲在地上,对着面前打开的旧行李箱发愁。
里面寥寥几件衣服,洗得发白,款式老旧。没有一件能和“正装”沾上边。
最贵的那件针织裙,胳膊肘那里还破了个洞,沾着没完全洗掉的血渍和灰尘。
怎么办?
去买?她全身家当加起来,可能都买不起晚宴礼服的一条袖子。
去借?她跟谁借?林晓倒是愿意借,但林晓自己也没什么正经礼服,都是普通上班穿的衣服。
难道要穿着牛仔裤和卫衣去?
恐怕连酒店大门都进不去,就会被保安“请”出来。
系统任务失败的惩罚,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味觉丧失七天……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视线无意识地扫过房间角落,那里堆着一些母亲以前做手工留下的零碎布头和材料。
母亲没生病前,手很巧,经常买些便宜的布料回来,自己给她改衣服、做点小包包。
那时日子虽然也不富裕,但充满了温暖的气息。
祝时愿的目光,突然停在一卷剩下的深蓝色丝绒布料上。
那本来是母亲想给她做一条冬天睡裙的。料子不算很高档,但颜色很正,质感看起来不错。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猛地窜进她的脑海。
没有礼服……
那就自己做!
用这有限的材料,创造一件“独一无二”的正装!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
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孤勇和急切。
她冲过去,抱起那卷丝绒布,又翻找出母亲留下的针线盒、剪刀、甚至一些原本做装饰用的便宜水钻和缎带。
时间紧迫。只有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
她根本不懂专业的服装裁剪。
只能凭着记忆里母亲工作的样子,以及一股子被逼到绝境的狠劲,开始胡乱折腾。
量尺寸。画线。裁剪。缝合……
手指被针扎了好几下,渗出血珠,她也只是吮掉继续。
眼睛因为熬夜和专注,布满了红血丝。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做出来!必须去!必须完成任务!
一件简单的、没有任何复杂结构的抹胸礼裙,在她笨拙又拼命的手中,慢慢有了雏形。
粗糙。线头很多。甚至有些地方缝得歪歪扭扭。
但远看过去,深蓝色的丝绒质地,竟然也透出几分低调的光泽感。
她把自己那件唯一的、领口带点蕾丝装饰的白衬衫找出来,打算搭配在外面,遮住可能不太完美的缝合处。
最后,她把那些便宜的水钻,小心翼翼地点缀在腰际和胸口的位置,试图增加一点“华丽”的感觉。
忙活到天蒙蒙亮。
一件勉强能看出是礼裙的“作品”,终于完成了。
祝时愿把它举起来,对着昏暗的灯光看。
样子……有点怪。说不上好看,甚至有点土气,还带着点手工粗糙的痕迹。
但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她换上这条自己做的“战袍”,站到那块缺了角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人,穿着不合身、略显古怪的深蓝色裙子,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头发乱糟糟。
像个偷穿大人衣服、准备登台表演滑稽戏的小丑。
祝时愿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一阵巨大的荒谬和凄凉。
她真的要穿着这身衣服,去那个名流云集、光鲜亮丽的地方,去博取别人的“羡慕”吗?
这简直是她这辈子,最好笑,也最心酸的笑话。
【距离晚宴开始还有:12小时37分钟】
脑海里的倒计时,冰冷地闪烁着。
祝时愿深吸一口气,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
眼神重新变得倔强,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凶狠。
笑话就笑话吧。
心酸就心酸吧。
只要能活下去。
只要妈妈能活下去。
她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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