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真凉。
屁股也疼。手肘和膝盖更是火辣辣地烧着。
祝时愿维持着埋头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
直到确认那辆黑色的车不会再回来，那个冰冷的人不会再出现。
她才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脸颊因为刚才的摩擦和羞耻，还在发烫。眼睛有点湿，但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
街角恢复正常。人来人往。没人再多看她这个瘫坐在地上的失败碰瓷者一眼。
很好。没人注意。
她尝试动了一下胳膊。
“嘶——”倒抽一口冷气。疼得龇牙咧嘴。
手肘处的布料磨破了，渗出血丝，混着地上的灰，黏糊糊一片。膝盖估计也差不多。
真狼狈。
她忍着痛，用手撑地，笨拙地想站起来。
腿有点软。差点又摔回去。
赶紧扶住旁边的路灯杆子。稳了稳身形。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感还在。那条显示收到医疗点的短信，像一块小小的烙铁，烫着她的皮肤。
也烫着她的心。
任务……算完成了一半？
奖励拿到了。虽然折半。但妈妈这个星期，暂时安全了。
惩罚……躲过去了。
她应该高兴。狂喜才对。
可为什么，心里这么空落落的？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巨大的荒谬感。
就凭她那番尬破天际的表演？那朵蔫了吧唧的小野花？那张寒酸的抵用券？
居然……真的……撬动了那个冰山大佬一丝丝的情绪？
虽然那情绪是“无语”和“这什么鬼”。
但系统认了。
这系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判定标准也太诡异了。
她甩甩头，不敢深想。怕想多了，自己先疯了。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案发现场。
她弯下腰，想去捡起地上那散落的包装纸和抵用券。太丢人了，得销毁证据。
手指刚碰到那朵紫色的小野花。
嗡——！
脑袋里毫无预兆地又是一炸！
那个冰冷的机械音，猝不及防地再次响起！
【叮！检测到新手任务完成度低于30%，触发‘误差补偿’机制。】
祝时愿的手猛地缩回来，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又、又怎么了？！
眼前的幽蓝色屏幕强制弹出，血红色的警告标志闪烁！
【补偿任务发布！】
【任务名称】：尴尬体验 【任务内容】：宿主需主动体验并收集一次‘极致尴尬’情绪（强度≥75/100），并成功存入情绪银行。 【任务时限】：60分钟 【成功奖励】：无 【失败惩罚】：无
祝时愿盯着屏幕，愣住了。
补偿任务？
成功没奖励？失败也没惩罚？
那这任务的意义是……
还没等她想明白，那机械音毫无停顿地继续：
【鉴于宿主首次接触情绪存取功能，现进行简要说明。】
【集中意念，默念‘情绪存取’，即可开启该功能。系统将自动捕捉并量化你当前最强烈的情绪。确认后，即可存入银行，兑换为情绪币。】
【当前可存取情绪：[后怕] [疼痛] [羞耻] …】
祝时愿看着那一排跳动的情绪标签，又看看那个“补偿任务”。
所以……这个任务，是逼她立刻上手，学会怎么把情绪“存”进去？
体验极致尴尬？
这还用特意体验吗？！
她刚刚经历的那一幕，就是“极致尴尬”的教科书级范例！
那羞耻感，那铺天盖地想要原地消失的冲动，现在还没完全消退呢！
意念一动。
默念：“情绪存取。”
眼前界面切换。一个类似仪表盘的圆盘出现，指针疯狂摇摆，最后颤巍巍地定格在某个区域。
【检测到主导情绪：[尴尬]】 【当前强度：82/100】（符合存取标准） 【可兑换情绪币：5】 【是否确认存入？】
82分？
看来系统也认为她刚才的表现确实够尬。
祝时愿看着那个数字，心里五味杂陈。
这算什么？自己社死瞬间的价值评估？
她咬着牙，用意念选择了【确认】。
嗡。
一种非常奇怪的抽离感。
好像脑子里某种滚烫的、让她坐立难安的情绪，被什么东西猛地抽走了一部分。
刚才还烧得厉害的脸颊，温度似乎降下去一点。心里那种臊得慌的感觉，也淡了不少。
虽然记忆还在，但回想起刚才摔倒在地、大喊“恭喜”的画面，那股强烈的、恨不得钻进地缝的羞耻冲动，减弱了。
变得……有点麻木。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在看别人的事。
与此同时，屏幕显示：
【情绪币 5】 【我的账户】余额从0变成了5。
5个情绪币。
她拼着胳膊腿受伤，脸皮丢尽，换来了5个情绪币。
再看看商城里那标价一百万的情绪因子。
祝时愿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这得社死多少次才够？
她深吸一口气，拖着疼得不行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公交站走。
得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去医院看看妈妈。
……
“云顶”咖啡馆内。
靳渊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没动。
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精英范儿十足的男人，正侃侃而谈某个合作项目。
靳渊的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窗外刚才事发的地点。
那个女孩已经走了。
地上那点碍眼的彩色垃圾，也被清洁工扫掉了。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脑海里，却清晰地印着刚才那一幕。
那个摔得毫无形象可言的女孩。
那张挤出来的、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那双眼睛……深处，除了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尴尬，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很奇怪的组合。
还有她喊出来的那些话。
幸运市民？天降惊喜？
拙劣到可笑。
但他靳渊活到这么大，被人用各种手段接近过、讨好过、算计过。
用这种离谱方式的，还是头一个。
不是装出来的。那种尴尬和羞耻，真实得几乎溢出来。
所以，她图什么？
那点可笑的抵用券？还是那朵路边的野花？
“靳总？靳总您觉得这个方案……”对面的男人小心地询问。
靳渊收回目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温度刚好。
“继续。”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
祝时愿回到那间破旧的出租屋。
先用清水冲洗伤口。沙子混着血丝，流过手臂，滴进洗手盆。
疼得她直抽气。
翻箱倒柜，找出几乎空了的碘伏棉签和几张创可贴。勉强处理了一下。
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样子，头发乱糟糟，衣服脏兮兮，脸上还有没完全褪去的红晕。
真惨。
但顾不上自怜自艾。
她得赶紧去医院。
妈妈账户里有了钱，得赶紧让医生用上药。
她换下弄脏的裙子，套上一件洗得发白的卫衣和牛仔裤。把剩下的所有钱——真的只剩下几张零钞了——揣进口袋。
出门前，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视野角落。
那个幽蓝色的屏幕还悬在那里。
像个沉默的幽灵。
【情绪币：5】 【下一任务待发布…】
它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让她不停地体验情绪，收集情绪币？
背后到底是什么？
她甩开这些念头。先解决眼前的事要紧。
挤上闷热的公交车，摇晃着去医院。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那5个情绪币能干嘛。
商城最便宜的东西都要100币。
5个币，屁用没有。
或许……能看看【借贷中心】？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那地方，看着就邪门。
但……万一呢？万一有什么便宜的小额借贷？
她忍不住集中意念，点开了那个暗红色的图标。
界面弹出。血红色的警告语再次闪过。
列表展开。
可借贷的情绪很多。喜、怒、哀、惧……
每个后面都有一个小问号，标注着借贷额度和大概的“利息”。
她尝试着用意念点在【喜】上。
说明弹出：【借贷‘喜’情绪（1单位）。预估可借额度：10情绪币。利息：归还时需支付15情绪币，或抵押 equivalent value （等价物）的‘平静’记忆片段（3小时）。】
祝时愿立刻关闭了界面。
心脏怦怦跳。
借10个，还15个？或者抵押三个小时的平静记忆？
这利息，高得离谱。
而且，记忆碎片怎么能拿来抵押？抵押了会怎么样？那三个小时就变成空白了吗？还是会变得焦躁不安？
她不敢想。
这系统，果然处处是坑。
公交车到站了。
她收起思绪，匆匆下车，跑进医院。
直奔缴费处。
“护士，麻烦帮我看看3病区12床李娟的账户，是不是有钱了？能不能马上用药？”
窗口里的护士敲了几下电脑，点点头：“嗯，刚预存了五千。医生那边会安排后续治疗的。”
呼——
祝时愿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稍微垮下来一点。
有用。真的有用。
那50医疗点，兑现了。
妈妈能暂时缓一口气了。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母亲的病房。
走到门口，她停下。透过玻璃小窗往里看。
母亲还在睡。脸色似乎……好像……比昨天好了一丝丝？也许是心理作用。
仪器滴答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没那么刺耳了。
她不敢进去打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看了好久。
直到口袋里手机又震了一下。
不是短信。
是那个冰冷的、直接响在脑子里的声音。
【新任务生成中……】 【基于宿主当前环境及人际关系分析……】 【任务即将发布……】
祝时愿的身体猛地一僵。
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又来了！
它又来了！
这一次，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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