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负责调查梁佩拉行踪的警员立刻泼了盆冷水:“我们详细核查过梁佩拉在案发时段及前后共48小时的行踪。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行程安排密集且有大量证人,包括出席慈善晚宴、与友人在私人会所聚餐、以及在家中有佣人可以作证,几乎没有作案时间。”
刚刚凝聚起来的线索,仿佛又断开了。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空调出风口低沉的嗡鸣。各种线索碎片漂浮在空中,却无法拼凑成完整的图像。这场会议,似乎似乎陷入了僵局。
“会不会……”一位看起来有些书卷气的年轻警官犹豫地开口,“凶手的目的,不仅仅是钱和命?那四小时的折磨,以及这个刻意留下的十字架,会不会是一种……仪式?或者,是一种指向性非常明确的……报复?”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刺破了会议室里有些凝滞的空气。
“仇杀吗?”
刚才陈警官还在呵斥不要没有证据乱说,但现在这一团乱麻,连个线头都没有,实在是难以拆解。不少老警察其实都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有说出口。他们看向了为首的陈警司。
陈警司皱着眉,半响,他才说:
“先看看人物关系。”
他其实也有这种想法!
这无疑给了在座的各位一剂强心剂,刚才的低沉氛围一扫而空。这种事当然是情报科出场,坐在里面白板下的年轻男人立刻站起来:
“根据黄sir的情报,我们补充了一些资料,请大家看这边。”
“我们简单的将曾广强的人际关系分类,结仇的,家族,帮派内。”屏幕切换成新的照片,一张家族族谱出现。
“曾广强有三子二女。”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中,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穿着骚气的粉色西装,眼神带着几分浮夸和玩世不恭。
“曾志安,男,31岁,曾广强的长子。”警员推了推眼镜,“目前主要在曾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娱乐公司挂职,热衷于泡妞和赛车,名下有几起超速和扰乱公共秩序的记录,但都很快用钱摆平了。社团事务参与较早,但地盘不大,据说私下里和一些放数(高利贷)的集团有来往。”
O记一名老督察摸着下巴,忽然皱眉:“等等,我记得曾广强和梁佩拉是三合会换新话事人前一年结的婚,应该是……25年前,这小子31?”他话没说完,意思不言而喻。
年轻人给了一个‘你懂得’的延伸,眉飞色舞:“没错。根据我们查到的出生记录,曾志安的妈咪是一家澳门赌场的公关,曾广强发达之后去澳门赌认识的,认识没多久就同居,然后一年后生下了曾志安。曾志安小时候是长在澳门的,梁佩拉结婚多年未孕,曾广强借口‘兄带弟’,把人领回来的。他妈咪现在还在澳门,母子关系不是十分亲密。”
底下的人纷纷了然。
接着,这个年轻人又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女性。妆容精致漂亮,年轻美丽,脸上有着港女的野心勃勃——
“陈嘉儿,28岁;陈倩儿,27岁。”女警员继续介绍,“这两位是各大时尚派对、慈善晚宴和名流酒会的常客,社交手段高超,是香港八卦杂志的宠儿,游走在娱乐圈和政界,不过她们不是为了自己,主要是为了他们的弟弟曾天乐。”
画面再切,一个穿着定制西装、看起来略显斯文但眼神藏着精明的年轻男子出现。
“曾天乐,26岁。”情报科男人脸上出现一丝鄙夷,懒得遮掩,“毕业于外国一所野鸡学校,回港后进入政界发展,目前是某个区的议员助理,风头很劲。他的两个姐姐,利用她们的社交网络,为他拉拢了相当一部分商界和政界的人脉资源。有迹象表明,他有意借助家族力量,在未来几年冲击立法会席位。”
“他们的母亲吴有娣,也是目前最受宠的,吴有娣的弟弟目前就负责两条‘水线’。”
水线就是走私线,非信任的人不可能参与。一条水线就足够证明举若轻重,还把两条线都交给他,可见这个吴有娣在曾广强的心里有一定地位。
“最后,”男警员切换照片,屏幕上出现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孩,背景似乎是某个国外大学的校园,“梁佩拉唯一的亲生儿子,曾明朗,21岁。曾广强与梁佩拉结婚七年未有生育,这个儿子是通过‘科技手段’生育的,夫妻两个都很溺爱他。本人常年在英国读书,很少在东港。他也不参与集团或社团业务,只专心读书。他在外国的评价都很好,还很会投资,实习的时候为公司谈成了很多大单,老外很中意他。”
“此外,曾广强还有若干亲戚在社团或集团工作,不过多数都未到达中上层,我们认为可以暂时忽略。”
介绍完直系子女,身后的屏幕上出现几位帮内元老和重量级人物的照片和简单资料,包括几位手握实权、对龙头位虎视眈眈的叔父辈。O记对这几个人如数家珍,手中情报也是最多的。
除了……
画面定格在一张极其模糊的远景照片上——一个高瘦的男人背影,穿着深色中式上衣,正拄着拐杖,在一群黑衣保镖的簇拥下步入一辆黑色轿车。照片像素很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影和那根显眼的黑色拐杖。
那是黄正安拍摄的视频中截取下来的图片,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佛爷,”陈志雄警司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明显的忌惮,“目前他的资料很少,也不知全名,但从几位长老和曾广强的称呼来看,他的名字里应该有个‘白’字,不知道是名字还是姓氏。”
白?黄正安耳朵动了一下。
“他是长老‘炸天雷’雷安五年前带回来的,一回来就深受器重,是青龙帮内掌管绝大部分‘偏门’(非法)生意的人,地位超然。
曾广强生前最信任他,据说很多核心事务都交由他打理。但他行踪诡秘,我们目前没有任何一张他的清晰正面照。
他身边总跟着一个叫阿星的贴身保镖,也是他的心腹。”
黄正安的肋骨忽然疼了一下,他呲了一下牙。
“根据线报,佛爷此人手段狠辣,规矩极严,在帮内威望很高,甚至超过部分家族成员。现在曾广强死了,几位少爷和元老最忌惮的,反而就是他。怕他趁机自立门户,或者……支持某一方,从而彻底打破平衡。据我所知,曾志安不止一次的找借口想拜访对方,都被对方拒绝了。”
除了那天在祠堂的一面,目前没有任何人能见到这位‘佛爷’。
黄景瑜坐在角落,安静地听着。当听到“佛爷”这个称呼,看到那张模糊的照片时,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祠堂里那双透过金丝眼镜扫过来的、毫无温度的眼睛,那种冰冷的压迫感隔着记忆再次袭来,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背脊。
此外,还有几个曾广强的敌人一一列举,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挂在屏幕上看着一屋子警察。
介绍完毕,陈志雄抬头看着大家,问:
“现在所有人都齐了,你们有什么想法?仇杀?篡位?谋财害命?”
大家彼此面面相觑。
“仇人?”另一个老警察难耐的玩着烟,嘴上吐槽:“边个仇家可以在曾宅耗四个钟?外人点会知账户存在?还能知道瑞士账户密码,早早就准备好转移账户?明显系自己人做嘅!”
“我同意。”另一个人接话:“现场没有强行进入痕迹,保镖也话当晚冇异常。凶手只可能系曾家人,或者可以自由进出别墅嘅核心成员。”
“你意思是曾家人内部?”
“呐呐,我可没这么说啊!只是说嫌疑最大!”
年轻的小警察翻档案,插嘴道:“但是Sir,曾生在外边树敌无数,也不能都排除……”
“那又怎么样?”老警察翻个白眼:“树敌再多需要搞这么复杂?四个钟头…系自己个书房…俾人当系砧板上嘅鱼咁审!(给人当砧板上的鱼一样审啊?)一刀解决唔好?非要折磨四个钟,你当曾家安保是摆设?曾志安舌头又没被拔,他在死之前肯定是不想家丑外扬的!”
“大只佬,”外号大只佬的老警察把烟别在耳朵后,靠在椅背上,正了正身子算是给老大面子。
陈志雄点名:“别藏着掖着,说说你的想法。”
“外人作案的概率低,那核心成员呢?”
“那更不可能了,”大只佬道:“那社团人想上位,至少要等老大死了才会去争,要是老大没死他篡位,底下的人不服气的,那个位置也坐不稳喇!”
只有急需要曾广强死的人才会动手。
说的有道理!大家纷纷点头,陈志雄抬抬下巴:
“继续。”
“从结果往前推拉!看谁受益最大啰!”大只佬大咧咧道:“曾志安想上位,曾天乐想搞政治献金,曾明朗不知道,但他那个妈还在港替他坐镇,怎么能看着自己儿子的东西被野种瓜分。不如早早下手,名正言顺、干干净净的继承!”
“还有吗?”
大只佬摸摸下巴:
“其他几个叫声大本事小,谁上位另外几个都不服气。不过要是那个佛爷……不好说。”
“展开说说。”
“不是我倚老卖老,我也算干一辈子O记了,知道□□的消息比知道我老婆的三维还清楚呐!那个佛爷,一看就不是什么池中物,心里狠着呢。说不定打什么主意。”
“说他是忠臣?我看更像是权臣!曾广强压得住他,下面那几个小的谁压得住?说不定有人怕他坐大,想趁乱先干掉他呢!反过来也一样!”
“实在是太巧了。”
实在是太巧了,刚好出事之前走,又在出事之后回,太刻意了。
“要么就是有人想嫁祸给他,要么,他跟这件事有绝对关系。”
黄治安看了一眼这个大只佬。
陈志雄沉思,大只佬终于还是忍不住,把那个烟拿下来,叼在嘴里,没敢点燃:
“当然,其实也可以等等。”
“怎么说?”
“你们别忘了,曾广强人死了,可还有一道保险。”
“你是说……”陈志强眯了眯眼。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名警员快步走进来,将一份文件递给他,低声耳语了几句。陈志雄眼神一凛,看向众人:“刚收到的消息,曾广强的首席律师,陈大状已经提前结束海外行程,今晚抵港。遗嘱宣读,很快就会进行。”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那薄薄的几页纸,将决定这个庞大黑金帝国未来的走向,甚至可能引爆一场更大的风暴。
陈志雄面色无比严肃,声音沉重:“各位同僚,我再次强调,此案关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整个调查过程中,必须万分小心,绝对不能打草惊蛇!曾广强的死已经让东港市的地下秩序开始动荡,如果我们处理不当,引发全面火并,整个东港都要震动!到时候,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各位,这潭水很深。曾广强不是普通商人,他的死,可能会扯出很多东西。我要的是证据,是逻辑链,不是猜测。”
陈志雄很严肃:
“这不是简单的凶杀案,这事关东港的太平。根据线人的线报,青龙帮已经有人提议谁为老帮主报仇谁做下届话事人。是不是真的不说,这一定会引起动荡,我希望各单位都积极配合,早日追凶!保护线人平安拿到证据归来,扳倒这条毒龙!”
全员站起:
“YES,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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