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彻底照亮了小木屋，也照亮了云初跃跃欲试的脸。
她身上那套过于宽大的粗布衣裙已经用腰带勉强束紧，长发也胡乱地扎成了个马尾。
虽然不伦不类，却极力融入新环境。
“林叶，今天我做什么？”她声音清脆，带着刻意营造的活力，试图驱散屋内惯有的沉寂。
林叶正将磨利的箭头收入皮囊，闻声抬头，目光在她那明显不合身的衣袖和过长的裙摆上扫过，淡淡道：
“先把水缸打满。”她指了指屋角那个半人高的大水缸，“溪边在屋后往下走五十步，小心青苔。”
“打水？简单！”云初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口，却在看到那个需要她双手才能环抱的大木桶时，笑容僵了一下。
这桶……看起来有点沉啊。
但她不能露怯。
云初深吸一口气，费力地提起那只空木桶，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屋后走去。
林叶看着她的背影，尤其是那纤细的手腕提着硕大木桶的违和感，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继续手上的活计，但耳朵却留意着屋外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预想中的状况就发生了。
“哎呀——！”
一声短促的惊叫，伴随着木桶滚落和重物落水的闷响传来。
林叶眉头一蹙，放下手中的东西，身形极快地闪出了小屋。
只见屋后下坡的小径上，云初正狼狈地坐在溪边浅水处，浑身湿了大半，那只木桶漂在几步远的水面上，晃晃悠悠。
显然是踩到了溪边的青苔滑倒了。
初春的溪水还带着刺骨的寒意，云初冻得嘴唇发紫，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模样可怜又滑稽。
她正试图自己爬起来，却因为石头滑和衣裙湿重，又跌坐了回去，溅起一片水花。
林叶几步跨到她身边，没有立刻伸手，而是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说了，小心青苔。”
云初抬头，撞上林叶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又冷又窘，委屈得眼眶都红了：“我…没注意……”
看着她这副落汤鸡般的狼狈模样，林叶心底那丝因被打扰而产生的不耐烦，终究被一种类似无奈的情绪取代。
她伸出手，语气依旧平淡：“起来。”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手。
云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紧紧握住。
林叶稍一用力，便将轻飘飘的她从水里拉了起来。
云初脚下不稳，起来时惯性使然，直接撞进了林叶的怀里。
刹那间，冰冷的湿衣贴上了林叶温暖干燥的胸膛。
一股属于女子的、混合了溪水清冽和云初身上特有淡香的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叶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就想推开。
但感受到怀里人冷得微微发抖，那只欲推开的手顿了顿，最终只是虚扶在她的后背，帮她稳住身形。
“对、对不起！”云初慌忙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脸颊因为刚才的亲密接触而泛起红晕，倒是驱散了几分苍白。
林叶怀里的温暖和坚实的触感还残留着，让她心跳失序。
林叶没有回应她的道歉，只是弯腰，轻松地将漂远的木桶捞起。
她打满水，单手提起那只对云初来说沉重无比的木桶，转身往坡上走，只留下一句：“回去换衣服。”
云初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空空的手，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像只做错了事的小鹌鹑。
回到小屋，林叶放下水桶，从自己的木箱里又找出一套干净的旧衣递给云初，依旧是言简意赅：“换。”
这次，云初学乖了，抱着衣服，小声问：“我……我去里面换？”
她指的是用简陋草帘隔开的里间。
林叶“嗯”了一声，走到灶台边开始生火，似乎打算烧点热水。
云初换好干爽的衣服出来时，灶膛里的火已经燃起，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林叶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却莫名为她增添了几分暖意。
云初蹭到灶边，伸出手烤火，小声嘟囔：“这古代……哦不，这村里的活儿，还挺难……”
林叶添了根柴，没接话。
云初不甘寂寞，又主动请缨：“林叶，生火我会一点！让我来试试吧？”
她在野营时用过柴火炉，觉得原理应该差不多。
林叶瞥了她一眼，没反对，往旁边让了让。
云初信心满满地蹲到灶前，学着林叶的样子拿起吹火筒，对着灶膛里看起来快熄灭的火苗用力一吹……
“噗！”
一股浓烟夹带着灰烬猛地反扑出来，直冲她的面门。
“咳咳咳！”云初被呛得眼泪直流，连连后退，一张小脸瞬间变成了花猫。
林叶看着眼前这个被烟熏得狼狈不堪、却还睁着湿漉漉眼睛试图解释“我没想到风会反着来”的女子，一直紧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弧度极小，转瞬即逝，快到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她走上前，接过云初手里的吹火筒，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冷硬：“不是这样。”
她示范着，动作轻柔而精准，“要慢，要轻。”
云初蹲在她身边，歪着头仔细看，鼻尖还沾着一点黑灰。
两人靠得很近，云初能感受到林叶动作时带起的细微气流，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混合了松木和阳光的味道。
这种气息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哦……原来要这样……”云初恍然大悟，看向林叶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崇拜，“林叶，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林叶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看着灶膛里重新燃起的、稳定的火苗，将吹火筒递还给她：“再试试。”
这一次，云初小心翼翼地模仿着林叶的动作，果然，火苗听话地旺了起来。
她高兴地回头，想寻求表扬，却见林叶已经转身去处理猎物了。
虽然没得到言语的肯定，但云初看着那跃动的火焰，心里却暖洋洋的。
她偷偷瞄着林叶忙碌的背影，心想：这个女猎户，虽然话少脸冷，但好像……也没那么难相处嘛。
阳光透过窗棂，照亮了灶膛里温暖的火光，也照亮了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烟火气，和某种正在缓慢发酵的、名为“依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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