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巷子里,林墨显然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怯生生地躲在沈清言身后,而是稍稍落后半步,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着两侧的房屋、摊贩、行人,以及偶尔蹿过的野猫家犬。
看到同类时,他的目光会尤其专注,甚至会下意识地放缓脚步,瞳孔微微变化。
书坊不远,掌柜的与沈清言相熟,清点完抄本,结了工钱,又拿出几册新书给他。
整个过程里,林墨都安静地站在一旁,努力做出目不斜视、规矩守礼的样子,但他那过于出色的容貌和那双不时好奇打量书架上累累书卷的猫瞳,还是引来了掌柜的几分注意。
“沈相公,这位是?”老掌柜扶了扶眼镜,好奇地问。
“一位远房表亲,来城中小住,姓林。”沈清言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
“哦哦,林公子,失敬失敬。”老掌柜笑着拱拱手。
林墨学着沈清言的样子,有些僵硬地回了一礼,动作虽不标准,但因着他那副好皮囊,倒也不显难看,反而有种别致的生涩趣味。
离开书坊,沈清言又去杂货铺买了些日常用品,包括一小罐浆糊。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卖零嘴的挑子,香甜的气息引得林墨频频侧目。那是一种用麦芽糖熬制、掺了芝麻花生,切成小块的糖酥。
沈清言脚步未停,却在那挑子即将消失在身后时,状似无意地对小贩道:“劳烦,称半斤糖酥。”
他用油纸包了那黄澄澄、香喷喷的糖酥,递给身边眼神瞬间亮起来的林墨:“尝尝。”
林墨惊喜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放入口中。甜香酥脆的口感瞬间征服了他,他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周身都洋溢着满足和快乐,甚至无意识地用指尖蹭了蹭沈清言递东西时碰到的手背。
那触感温热而柔软。
沈清言的手指蜷了一下,移开目光,耳根微微发热。
回到老宅,院门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沈清言将新领的书册放回屋里,然后拿着那罐浆糊,走到了东厢房窗外。
林墨正坐在廊下,小口小口地吃着糖酥,吃得极其认真珍惜。
沈清言看了看那道窗棂上的裂缝,开始动手修补。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细致从容。
林墨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看着他忙碌,琥珀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浆糊糊好了裂缝,沈清言用布巾擦净手。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廊下的猫妖少年。
阳光正好,落在林墨沾着些许糖屑的唇角和他清澈见底的瞳孔里。
沈清言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林墨耳中:
“窗棂补好了。”
“以后夜里若是冷了,或是想寻个说话的人,可以敲门。”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某种平静的轨道,却又与以往截然不同。
沈清言不再刻意探究,林墨似乎也松了口气,只是言行间愈发小心翼翼,那几分笨拙的遮掩,看在沈清言眼里,反倒显出几分可怜的可爱来。
秋意愈深,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已落了大半,阳光却能更毫无阻碍地洒满小院,带来恰到好处的暖意。
沈清言依旧雷打不动地晨起读书。只是如今,廊下多了一个固定的听众。
林墨总会在他开始诵读后不久,抱着他那床看起来就柔软的薄被,悄无声息地窝到廊下的干爽处,将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和那双澄澈的猫瞳。
他并不总是醒着,常常听着听着,那脑袋便一点一点,最终歪靠在廊柱上,呼吸变得轻缓绵长,竟是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阳光描摹着他安静的睡颜,长睫投下浅浅的阴影,柔软的发丝被秋风拂动,蹭得脸颊微痒,他便无意识地皱皱鼻子。
沈清言诵读的间隙,目光总会不经意地掠过那道身影。起初还有些不适,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这晨间的一景。甚至有时读到精妙处,侧头望去,见那人睡得正熟,心下会莫名生出几分宁静。这猫妖,似乎除了来历诡异些,性子倒是单纯得很,除了吃和睡,便是晒太阳,安分得几乎让人忘记他的非同寻常。
这日,沈清言交完抄书,特意绕路去买了前次林墨颇为喜爱的糖酥。
回到小院,林墨果然又在老地方打着盹,只是这次没裹被子,身子微微蜷着,像是有些畏寒。
沈清言放轻脚步走过去。许是他的影子挡住了阳光,林墨的眼睫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带着初醒的朦胧水汽,茫然地望过来,看清是沈清言后,那眼神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几分依赖和软糯。
“醒了?”沈清言在他身旁坐下,将还温热的油纸包递过去,“路过市集,顺道买的。”
香甜的气息钻入鼻尖,林墨的眼睛瞬间清亮起来,睡意一扫而空。他接过纸包,打开看到熟悉的糖酥,嘴角立刻弯起一个毫不掩饰的、灿烂的笑容:“谢谢!”
他捏起一块,却没有立刻吃,而是先递到沈清言嘴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你吃。”
沈清言愣了一下。他自幼家境清寒,后又父母双亡,早已习惯独来独往,鲜少与人分享吃食,更遑论这般近乎亲昵的举动。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糖酥,又看看林墨那双纯粹期待的眼睛,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微微张口,就着他的手咬下了那一小块甜腻的零嘴。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唇瓣,温热而柔软。
林墨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见他吃了,便开心地收回手,自己也捏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品尝起来,满足地眯起眼,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沈清言默默地嚼着口中的糖酥,甜味在舌尖化开,一路蔓延,似乎连心口都变得暖烘烘的。
“天凉了,总睡在廊下,容易染上风寒。”沈清言开口道,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缓和,“屋里不是有榻吗?”
林墨舔了舔指尖的糖屑,含糊道:“屋里没有太阳的味道。”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里能听到你读书的声音。”
他的理由总是这般直白又简单,却每每让沈清言不知该如何接话。
沉默了片刻,沈清言起身回屋,拿出了一件自己略旧的厚实外衫:“垫着这个,总比直接靠着木头强些。”
林墨接过那件还带着皂角清干净和沈清言身上淡淡墨香的衣服,眼睛又亮了几分,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仔细地铺在身下,然后重新窝了回去,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布料,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沈清言移开目光,重新拿起书卷,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廊下那人的存在感过于强烈,那细微的咀嚼声,那满足的叹息,那依赖信任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在反复撩拨着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
他忽然想起昨日买浆糊时,杂货铺老板随口提了一句,说是过两日怕是要降霜了。
看来,得想办法把这猫妖的窝弄得再暖和些才是。沈清言漫无目的地想着,是该添床厚被,还是或许该买个手炉?
他这边心思浮动,廊下的林墨却已吃完糖酥,心满意足地重新蜷缩起来,抱着沈清言那件外衫,在暖洋洋的秋日阳光下,再次昏昏欲睡。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青石板上,宁静而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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