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C基地的上午总带着点慵懒的暖意。阳光透过二楼训练室的落地窗洒落进来，在浅灰色的地板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连空气中飘着的细小尘埃都被照得清清楚楚。沈辞站在训练室门口，背着半旧的黑色背包，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背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浅白。
他刚跟着经理穿过一楼的休息区，走廊里还能听见青训生打闹的声音，可一到训练室门口，连呼吸都好像变得轻了——里面很安静，只有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偶尔夹杂着一两声低低的战术交流，节奏沉稳得像精密运转的时钟。
“贺言在里面，你先过去，我去跟教练说一声。”
经理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得不算低，刚好能让训练室里离门口最近的人听见。
沈辞点了点头，目光已经越过经理的肩膀，落在了训练室靠窗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人。
电竞椅是战队定制的黑色款，椅背上印着蓝色的“TFC”logo，那人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屏幕，左手搭在键盘上，右手握着鼠标，指尖偶尔在鼠标垫上滑动，动作流畅一气呵成近乎优雅。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连耳尖上那颗小小的痣都看得分明。
这是贺言。
沈辞早就在比赛视频里见过无数次贺言——镜头里的他总是皱着眉，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屏幕，指挥时声音清冷，哪怕在最激烈的团战里都透着股稳劲。可现在真人就在眼前，比镜头里更显清瘦，也更……有压迫感。
他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门板合页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声，那一刹那，靠窗的那人就抬了头。
贺言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没有惊讶，没有笑意，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像在观察一件待评估的器材——眼神扫过他的背包，掠过他攥着背包带的手，最后停在他的脸上，过了一会，才缓缓移开。
沈辞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不是没被人审视过。之前有战队找他试训，教练的目光带着探究，经理的目光带着算计，可贺言的眼神不一样——那是一种很淡、却很沉的目光，像深不见底的湖，你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收进了那片湖里，连一点细微的紧张都藏不住。
“沈辞？”
贺言开口了。他的声音比比赛语音里更轻，带着点清冽的质感，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落在空气里，让周围的键盘声都好像轻了几分。
“是我。”
沈辞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声音比自己预想中更有点发紧。他松开攥着背包带的手，手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在空气里晾着，有点凉。
贺言没再说话，只是从电竞椅上站了起来。他和沈辞想象中差不多，沈辞一米八五的个子，站在贺言面前，，稍稍抬点头就对上贺言的双眼。贺言身上穿着战队的白色训练服，领口敞着一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袖子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块简单的黑色手表——表盘上的指针静静走着，滴答声好像都能听见。
“跟我来。”
贺言转身往训练室里面走，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踩得很稳。沈辞连忙跟上，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贺言的背影上——训练服很合身，能看见他后背流畅的肌肉线条，走的时候肩膀很直，透着股说不出的挺拔。
训练室里其他队员大多戴着耳机，只有少数几个人抬了抬头，好奇地看了沈辞两眼，又很快转回屏幕。贺言把他带到最里面的一张空位置前，位置上还没来得及放外设，只有一块干净的鼠标垫。
“先坐。”
贺言指了指旁边的电竞椅，自己则靠在对面的桌沿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可他的眼神依旧没离开沈辞，还是那种带着评估的冷静，让沈辞坐下的时候都有点坐立不安。
“之前看你的排位录像，”
贺言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沈辞的手上——沈辞的手很大，指节分明，虎口处有一层薄薄的茧，是常年握鼠标磨出来的。
“卡莎的熟练度很高，走位习惯偏激进。”
沈辞愣了一下，没想到贺言会直接聊游戏。
他定了定神，点了点头：“嗯，比较喜欢玩后期能carry的英雄。”
“后期carry需要前期铺垫。”
贺言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节奏很慢，却像敲在沈辞的心上，“你的录像里，有三次越塔强杀，都是在辅助没跟上的情况下。”
沈辞的耳朵有点发烫。他知道自己的问题——打法太独，不爱跟辅助联动，之前试训的时候，教练也说过他好几次。可被贺言这么平静地指出来，还是觉得有点难堪，像是藏在暗处的缺点被人一下子揪了出来。
“我……”
他想解释点什么，比如有时候辅助的走位跟不上他的节奏，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贺言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有点苍白——贺言是联盟里出了名的“辅助鬼才”，不管跟哪个AD搭档，都能把节奏带得稳稳的，从来没听说过他跟AD配合出问题。
贺言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却没再追问，只是转身从旁边的储物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沈辞面前。“先喝点水。”
沈辞连忙接过来，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贺言的指尖。对方的指尖很凉，和他手心的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一道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来，让他的心跳又快了几分。他低头抿了口矿泉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稍微压下了一点紧张。
“基地的训练时间是上午十点到晚上八点，中途有两个小时休息。”贺言靠在桌沿上，开始跟他说基地的规矩，声音依旧很淡，“你的位置在这里，外设明天会有人送过来，今天可以先适应一下环境。”
沈辞一边听，一边点头，目光却忍不住往贺言那边飘。贺言说话的时候，嘴唇会轻轻动，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很清晰，偶尔会眨一下眼睛，睫毛扇动的弧度很轻。沈辞忽然想起之前看的一个采访——记者问贺言，“作为辅助，最重要的是什么？”贺言当时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是让AD觉得，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
那时候他还觉得这话有点矫情，可现在看着贺言，忽然就懂了——贺言身上有种很稳的气场，哪怕只是站在他面前，都能让人不自觉地安心。
“明天开始跟队训练，先从rank开始，熟悉一下队友的节奏。”
贺言说完，目光又落回沈辞的脸上，这次的眼神好像比刚才软了一点，没那么强的评估感了，“有问题吗？”
“没有。”沈辞连忙摇头，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我会尽快适应。”
贺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靠在桌沿上，目光转向窗外——下午的阳光已经没那么刺眼了，落在远处的操场上，几个青训生正在跑步，身影拉得很长。沈辞也跟着看向窗外，可注意力却全在身边的人身上——他能闻到贺言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一点阳光的气息，很干净，很好闻。
训练室里的键盘声依旧在响，偶尔有人喊一声“支援”，或者“拿龙”，气氛很轻松。可沈辞却觉得自己的心跳还是很快，刚才贺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留在他的皮肤上，有点烫。
他忽然想起经理刚才跟他说的话——“贺言是队里的核心，也是最严的人，只要他认可你，你在TFC就稳了。”
沈辞攥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瓶身被捏得有点变形。他看向贺言的侧脸，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管贺言现在怎么评估他，他都要留下来，不仅是为了能打比赛，还因为……他好像有点想，离贺言再近一点。
贺言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沈辞连忙移开视线，看向自己的鞋尖，耳朵又开始发烫。
贺言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站直身体，拍了拍沈辞的肩膀——手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训练服传过来，很暖。
“别紧张。”
贺言的声音比刚才更轻了点，“训练而已。”
可沈辞却觉得，自己的心跳跳的更快了。他抬起头，刚好看见贺言转身往自己的工位走，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沈辞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电竞生涯，还有他藏在心里的那点不知名的情绪，都要开始不一样了。而这一切的起点，就是刚才那个带着冷静审视，却又偶尔透着点暖意的队长——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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