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斯紧盯着在床角缩成一团的女孩。她似乎很怕冷,将自己紧紧裹在刺有银色鸢尾的深蓝色鹅绒软被里。
他从未这样耐心地近距离观察一个人类。
她看起来是那样纤软。
脖颈细嫩,脆弱,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扭断。
他被她的血液从沉睡中唤醒,而某个愚蠢至极的古老契约也注定了这个人类从此成为了他的主人——第一个主人。
不算真正的主仆契约,却依旧具有效力。
这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可以得到召唤祂,向祂许愿的机会。只可惜总有些人类格外自大,仗着这微弱的契约效力,就敢肆无忌惮地使唤祂。
她最好别试图支配,驯化他,否则他不介意折断她的脖颈。
他从未被人类唤醒过,也从未接触过人类。
观察了这个脆弱人类大半个月,塞勒斯早已得知她的名字——芙莉。
显然,芙莉知晓他的存在和陪伴。她总是因为他兴奋到呼吸急促,双颊生晕,还每晚都偷偷溜出去学习黑魔法,只为跟他拥有更多共通之处。
塞勒斯表示理解。
毕竟拥有一位像他这般强大的随从,是件愉悦,值得骄傲的事。
因失去小幅度自由而感到不满的邪神心里舒服许多,看芙莉也愈发顺眼——毕竟,她都愿意这样讨好他了。
要知道,黑魔法在人类社会中可是属于十恶不赦的禁令。
奇怪的是,芙莉始终没有召唤过他。
为什么?
塞勒斯不解至极,但他懒得思考。他越靠越近,直至将芙莉彻底包围。
芙莉的血很甜,她的呼吸也是。
气味像某种甘甜多汁的薄皮浆果,眼睛令塞勒斯联想到漂亮纯净的金色宝石。无需进食的邪神莫名感到一阵干渴,陌生的空泛和燥意让他有些烦躁。
这个人类真该再次感到荣幸——他喜欢她的味道。
熟睡中的人双眼紧闭,身体随着呼吸平稳起伏着。下一瞬,芙莉拧了拧眉毛,纤长的眼睫也细细颤抖起来,似是不安至极。
邪神冷静地收敛起自己的气息,或许是因为他的温度太低了。
这是芙莉下意识的反应,他不怪她。如果芙莉醒着的话一定会向他保证,她很喜欢他的温度,也很快就能习惯。
毕竟,芙莉这么崇拜他。
渺小的人类需要睡眠,也需要食物。但她看起来实在是太脆弱了,好像比其他人类都要脆弱,就像一只精致易碎的漂亮瓷器。
她平时都不吃东西的吗?
塞勒斯下意识地看向圆桌上乱七八糟的餐盘和仅仅咬了两口的面包。
他认认真真回想着人类的食谱,恍然大悟——他好像明白为什么芙莉要溜去厨房,今晚又什么要在那个人类的房间门口涂抹蜂蜡油了。
塞勒斯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差。
他绝不是那种只顾自己潇洒快活的邪神,没有人能这样对待他的主人,他的小公主。
塞勒斯越想越生气。
他记得照顾芙莉的人类口中所说过的话,关于厄运、召唤邪神——明知道芙莉能召唤出像他这样的伟大邪神,竟还敢如此怠慢她。
这哪里是在轻视芙莉,分明是在轻视他。
再这样下去,恐怕芙莉见到他后许的第一个愿便是——饱餐一顿。可芙莉是如此珍惜他,她宁愿饿死也不会许这种愿。
没关系,作为一个强大的邪神,他不介意主动满足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愿望。
-
直到下午,芙莉才迟迟醒来。
金边胡桃木浮雕侧柜上的香烛已经燃尽,她伸了个懒腰,磨磨蹭蹭地下了床。
芙莉推开卧室的门,闻到了食物浓郁诱-人的香气,她忍不住睁大双眼——圆桌上几乎摆满了食物。
在除去庆典或王室有关纪念日外,她几乎都在自己的私人起居室内用餐。
平日的这时候,凯伊会按照当日菜谱,送来配有清淡酱汁的鱼肉或小牛肉,土豆,芦笋冷汤等,最多再搭配一小壶热红茶。
而眼前,洁白的亚麻桌布上——配有焦糖无花果的煎鹅肝,烤小牛肉,黑松露浓汤,烩饭,热气腾腾的芝士拼盘中洒着葡萄和蜂蜜,甚至还有一份樱桃果冻。
这些远超午餐规格的食物,份量大到足够她吃好几顿。
芙莉挑了挑眉。
雕有茛苕叶纹的鎏金时钟轻响了一下,这个点厨娘们正在处理晚餐所需要用到的食材,绝不会有人专门为她下厨。
她忍不住想,凯伊或许已经摔断了腿。
这些食物可能是艾斯黛拉派人送来的,她总是这样。
芙莉微微一笑,回到卧室,从四柱床的暗格夹层中拿出记有禁咒的小本,又默念了几遍昨晚新学的无声恶咒。
或许是饿了一晚上,她有些感受不到胃的存在。她兴致缺缺地瞥了一眼圆桌,便走进盥洗室。
氤氲水雾间,诡异的被注视感又出现了。
芙莉愈发没有胃口,在匆匆换完衣服后,便拿起书往外走去。
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
王宫内会有专门的宫廷教师和魔法使为公主们授课,无论阅读,礼仪,还是最基础的魔法课,芙莉都不曾落下一节,她很聪明,且一向学的很快。
今天下午是两节无聊至极的魔药课。
不用想都知道,内容一定是些促进植物生长的温和灵剂或凝神净化汤药。比起这些,她更想学习吐真剂或变形防御相关的魔药。
在必要的时刻,她可以用变形药剂伪装,逃跑,打探消息。也可以用防御系魔药获得魔法护盾,或者短暂的魔力强化等等。
但她绝不可能掏出一瓶凝神汤剂,对着来人轻声细语道:喝了它,降降火吧。
芙莉想象了一下她“感化”他人的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授课室在最西端的塔楼,距离公主们居住的寝殿有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她叹了口气,加快脚步。
芙莉手中抱着一本厚重的金绿色硬质书籍——魔法草药大全。她打算等做完今天的魔药配方练习,就再自学一会儿草药大全,认一认未来或许能用到的魔法草药。
或许她今天能在西塔楼碰见艾斯黛拉。
胡思乱想间,芙莉的肠胃不受控制地绞了一下,传来一阵空乏的疼痛。她暗暗后悔,哪怕再没有胃口,出门前也该简单吃点。
日光穿过浓郁繁绿的树影,洒在庭院小径。
此时正值春夏,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清新草木的融融暖意,点点光斑明媚耀目。芙莉的鼻尖充斥着柔软馥郁的淡淡花香,想到一整桌等待她下课的丰盛餐食,心也开始雀跃着升温。
这时,一道声音在她耳边毫无征兆地响起。
“你一点也不乖。”
瞬间,芙莉的面孔血色尽褪,后背惊渗出一层冷汗。她抓着书本的手指猛地缩紧,指节僵硬,只剩下丝丝渗透进指缝的冰冷。
那道声音的语调毫无起伏,好似没有任何情绪。
她静滞在原地。
日光,树影,花香无不使芙莉头晕目眩,几近昏厥。
芙莉几乎无法呼吸,她大脑中一片混乱嗡鸣,吵得她丧失思考能力。而在这种时刻,她竟感到一丝侥幸——她没有因为接触禁术和黑魔法而精神失常。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道暗中窥视她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他不再隐匿在虚空中,恐吓她,挑衅她,观赏她的惊恐和愤怒,而是彻底......来到她面前,变本加厉地威胁她。
简直是一个笑话,她为什么要......乖。而且,艾斯黛拉一向说她很乖。
芙莉无法自欺欺人地装作没听见。
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着向其他人求助的可能性——宫廷魔法使来来往往,竟没有一人发现......这个暗中窥视她的东西。
或许罗德尼会认为这是她为了逃避联姻编出的谎言,其他人是否会说,那些流言、厄运都是真实存在的,她已经被邪神纠缠得神智不清。
如果她被宣判流放或拘禁,艾斯黛拉还能保住她吗?
恐惧之余,芙莉感到无法言说的愤怒、沮丧,为什么偏偏这个东西要缠着她?她还不够倒霉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给我滚出来——”
那东西自信高傲过了头,从未被人忤逆违背过。分明是无形之物,芙莉却能明显感到他怔了一瞬,似是......不可置信。
四周的温度骤然变得极为冰冷。
他再次开了口:“你再说一遍。”
平心而论,这声音带着点低低哑意,纯净富有冷感,动听至极,但芙莉完全没有心情欣赏。
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双眼不受控地渗出泪意。
一道无形的冰冷雾气迅速凝聚在她面前,似乎即将从虚无中现出实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何......没有人形?是高阶魔法师还是......别的什么。
芙莉想尖叫,喉咙却像堵了团干棉花。想后退,却又不想让这东西感到得意。
惊惧之余,她冷笑了一下,恶向胆边生——缠上她算他倒霉,她最近新学的禁咒正愁没地方练习!
芙莉抄起手中的魔法草药大全狠狠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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