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天。
周末。
张一昱站在姜泉之的家门前，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
他今天应该在家吧？
今天拎了不少菜过来，准备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这两天他都躲着张一昱，也不知今天能不能碰上。
开门，关门，将客厅扫视了一遍，还算干净整洁，只是桌上摆了不少泡面，垃圾袋里装的也全是没吃完的泡面桶。
这几天，他一直在吃泡面吗？
走到他房间看了一眼，还在睡觉。
好在，他是在家的。
张一昱关上房门，以免打扰了他，穿上围裙，开启做饭模式。
饭很快就做完了，再看时间，十一点四十，他居然还没醒。
张一昱脱了围裙，打开房门，蹲在床边看着他的脸，像姜泉之从前那么看着他一样。
“小泉乖，起来吃饭咯。”昨晚他到底是几点睡的？竟然睡到现在都没起来。若是平时的话，早上七点多钟他就会出现在张一昱的床前了。
张一昱觉得自己该为张一昕打了他一事负些责任。
只是要如何负责，一顿饭一定是不够的吧？
要不明天约他看电影去？
“小泉，怎么还在睡？昨天做什么了？”今天不用辅导功课么？
“嗯？”姜泉之应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的张一昱如梦似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像是突然降临到他身边的天使。姜泉之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一把将他拽到了床上，紧紧抱在了怀里。
“一昱哥......一昱哥在笑......”一定是梦吧？
他那样对张一昕，张一昱一定在生他的气，怎么会对他笑呢？
“怎么？我不能笑吗？”
因最近姜泉之很少到他家中，张一昱周末闲得慌，便不时邀上李知宁运动健身，不让自己看起来一副需要弟弟照顾的虚弱样。
张一昱最近已感觉自己的力气大了不少，肌肉更紧实了一些，没想到姜泉之力气这么大，竟仍然能毫不费力将他拽了上来，让他备受打击。
那他这些天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一昱哥......一昱哥......”这个梦，怀抱的感觉还真是真实啊......
“呵呵......再不起来吃饭，菜都要凉了。”张一昱轻柔地捏了下姜泉之的脸，“还不快放开，你这么抱着我，不太合适。”
再这样下去，他的心又要乱了。
“一昱哥，别乱动......”这温度，这手感，这怀里的人，越发真实，让姜泉之渐渐清醒了过来。
不是做梦......
意识到这点之后，他的脸开始红了，而且不可抑制地红到了耳根。
既然已经错了，就将错就错吧。
只要张一昱不开口，他死不松手。
几天没见，思念得慌，好不容易抱了个满怀，哪能轻易放手。
“小泉，你清醒了吧？”张一昱一下就看出来了，挣开他的手也玩了一把“床咚”，“别装睡了，我都听出你心跳加快了。”
“对、对不起，一昱哥......”没能继续抱着，姜泉之心中有些落寞，“我睡迷糊了，还以为是梦呢......一昱哥，没生气吧？我刚刚......那么抱着你......”
“是啊，好生气。”张一昱刻意这么说。
“啊？”姜泉之吓得睁开了眼，满脸慌张，“一昱哥，真的生气了？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我当然生气了，你总是不好好吃饭，是不是每天吃泡面啊？这样会把身子搞垮的，好歹叫个外卖啊。”家里那么多的泡面桶，他是准备吃多久，“难不成是和一昕吵架，生我这个哥哥的气，气我没有教育好妹妹？”
“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姜泉之什么都不怕，唯独怕张一昱生气，“我打了一昕的男朋友，我怕你生气，所以不敢见你......如果一昱哥是来兴师问罪的话，你想替一昕出气，就动手吧，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这副小心翼翼怕他生气的模样......可真可爱啊......
张一昱只觉得唇干口燥，眼神都迷离了。
得尽快离开，否则，会陷下去的。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张一昱问道。
“我知道一昱哥一定会问我打人的原因，所以......我不能接。”
“是么......”还是先把他喂饱了，再慢慢审好了，“快起来吧，我饭都做好了，一会儿饭菜都凉了。你先洗漱，我汤还煮着呢......”
“一昱哥真的没有在生我的气吧？”
“这个嘛......”取决于他“认罪”的态度了。
张一昱起身，催促他洗漱准备吃饭。
姜泉之满足地将张一昱做的菜全部吃完，这会儿正趴在沙发椅背上，看着他默默洗碗的背影，笑得一脸灿烂。
“一昱哥，我帮你吧？”这话他都问了五遍了。
“不用了，你待着就好。”这话张一昱也回答五遍了。
突然想起了桌上的泡面，趁着张一昱洗碗的空档，姜泉之将泡面全藏在了桌子底下。
“不用藏，我看得见。”
“诶？”姜泉之猛然回头，可张一昱仍然是背对着他的，怎么会知道他在做什么呢？
用得着看见吗？听声音张一昱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那孩子，太好理解了。
“要藏就藏得隐蔽一点啊，藏在桌子底下，太明显了。”
张一昱洗完碗，走到桌子旁，蹲下身，把泡面全都翻了出来。
有九桶呢，而且垃圾桶里还有。
他这几天到底吃了多少泡面？不是有在食堂吃饭吗？他准备那么多泡面做什么呢？做人体实验么？
张一昱将垃圾桶里的垃圾收拾了个干净，翻出来的泡面被他全部装入了袋中。
“这些泡面，全部没收！以后也不许吃了！”
“一昱哥是特意过来阻止我和泡面的未解之缘的吗？”姜泉之早就吃腻了泡面，可又不知道吃什么好。
外面的外卖都不如张一昱做的菜好吃，同魏语洋他们排练时也总是吃不下饭，看着碗里的食物，想着张一昱，实在太熬人了。
所以他宁愿回来吃泡面。
“你还说呢，最近你和一昕吵架，连带着语洋他们也都不来了，可你们嘴都严，一个个的都不肯告诉我原因。”张一昱也不知他们是否嫌他老了，有代沟，什么都不肯同他说。
“我们......没吵架。”姜泉之仍然不想提起那件事。
反正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待她消了气，事情也就过了。
既然饭吃完了，该问的，现在正是时候。
“小泉，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做出那样的事。原因我想知道，请你务必告诉我，我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
“一昱哥，那件事我不想再提，你就别问了。”
“我是一昕的哥哥，我有必要知道那个人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发生，是我自己看不惯，所以动手打了他。”姜泉之仍咬定这句话不放。
“你真的不说？”张一昱脸色严肃了起来。
“......”
“很好。”张一昱转身往门口走去，并不忘拎上了那袋泡面。
他说了要没收的。
“一昱哥，你要走了？现在不是还早吗？”姜泉之追了过去。
张一昱只是专程过来给他做个饭的？
姜泉之怎舍得让他走啊？
“再待一会儿吧，一昱哥......不，晚上在这儿睡，好吗？”好几天没见了，好不容易见一回，却要以这种情况道别，下回再见只怕要等到开学后了。
“那么，原因呢？”张一昱站住了身子，等着他的回答。
“什么原因？我、我当然是不希望一昱哥这么快就走......”
“我说的不是这个。”
姜泉之明白了过来，眼神又游移了。
“那就别拦着我。”张一昱继续往门口走去。
姜泉之咬牙拽住了他的衣袖，不肯放他离开。犹豫了几秒钟，仍然摇了摇头。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昱哥，你就别问了。”
“放开！”张一昱撇开他的手，往日晴空似的脸，此时凛若冰霜，让人寒入心，惧入骨。
他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他总是温柔待人，很少生气，即便生气，也是轻声细语的。
“一昱哥......”虽然姜泉之早猜到张一昱会生气，但真正见到张一昱生气的模样时，他还是不由得胆寒。
他可半点哄人的技能都不会。
“你既然不肯解释，我和你也无话可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你家。”张一昱将一把钥匙塞入了他手心，“这是你家的钥匙，你收回去吧。”
姜泉之慌了，事情的发展已经过分脱离了他的想象。
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呢？
张一昱怎么会说出这些貌似要同他断绝一切的话来？
“我家的钥匙，你也给我吧，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到我家来了。”
姜泉之呆愣在原处，张一昱等了一会儿他也没反应过来。
“你要是不想还就算了，想留着做纪念，或者丢掉都可以，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大不了我换个锁就是。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做饭，算是感谢你这些日子对一昕的照顾。非常感谢。”
张一昱神情淡漠，十分认真地冲着姜泉之鞠了一躬，态度疏离得仿佛两人不曾交好，只是感谢一个曾经帮助过妹妹的一个陌生人。
“泡面我就收走了，以后你不要再吃了，对身体不好。学会做饭吧，不要总是吃泡面和外卖，你这里厨具齐全，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厨房。要好好保重身体，别让家人和朋友担心。你最近交了不少朋友，我很欣慰，改掉这个孤僻的性子，多交一些朋友，让自己快乐一点吧。”
这话像是要把姜泉之打入地狱般，让他完全停止了思考。
“一昱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张一昱不要他了吗？为什么说着像是永远不要再见的话？
张一昱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犹如初见时的冷淡，再不回头地往门口走去。
“一昱哥......一昱哥。”
门刚打开一条缝，姜泉之犹豫片刻，三两步冲上前来，一把将门合上了。
他挡在门前，不让张一昱离开。
“小泉，你这是做什么？”张一昱脸色沉了下去。
姜泉之从张一昱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冷漠，心彻底跌入了谷底。
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双腿竟在微微颤抖，手也几乎使不出力了。
若是此时张一昱强行离开，姜泉之一定没有勇气用蛮力拦下他吧。
“一昱哥是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吗？”
“是。”张一昱回答得很果断。
“就因为我不肯解释那件事，一昱哥就不要我了？这两件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姜泉之由始至终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不是么？
“怎么不能混为一谈？”张一昱放下袋子，左手拽过姜泉之的衣领，右手握拳，一拳打在他脸颊旁的大门上，声音极响。
姜泉之只觉得有什么湿滑腥臭的液体喷溅在他的脸上，那液体顺着颧骨的位置滑至下巴，并滴在他颤抖苍白的手背上。
是血，张一昱流血了。
他的手，一定很痛吧？
那一拳，本应打在姜泉之脸上的。
张一昱虽然比姜泉之矮，却完全在气势上，将姜泉之压制得死死的。
“一昕是我的妹妹，她是我唯一的家人。小泉，你让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张一昱抬头与他眼神相对，冰冷的眼神转化为无尽的愤怒，以及隐隐透出的一丝厌恶。
“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一昕，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你毫无理由地打了她喜欢的人，逼他们分手，让她伤心痛苦......这样欺负我妹妹，即便是你，我也不会原谅。”
姜泉之怔在原地，一滴泪从眼眶掉落，不觉间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他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
他果然还是让张一昱讨厌他了。
“对不起，一昱哥......我从来没想过要欺负一昕，我、我没有欺负她，我没有啊......呜......我没有......”姜泉之的声音同样在颤抖，带着深深的哭腔。
他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张一昱的话仍在耳边，让他无法冷静下来。
“姜泉之，这是我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最后一次，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你，请你离一昕远一点，倘若往后你再敢欺负我妹妹，我会和你拼命。”张一昱仍然怒视着他，再不见从前的温柔。
“不要......”
这样的张一昱是完全陌生的，陌生得让他害怕。
他真的很爱张一昕，愿意为了张一昕和所有人拼命。
姜泉之从来都不知道，张一昱那张温柔亲和的脸上，也会有这样爆发力十足的表情。
像是要将他刺穿的冷箭一般，让他骨寒毛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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