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来就是一个人。
一个人出生,一个人成长,一个人死去。
程笑偶尔会想: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是真正重要的?所谓“重要”,不过是执念被自我无限放大后的幻象罢了。
他嗤笑一声,拍了拍裤子,从台阶上一跃而下,重新汇入街上的人潮。他继续讲起那些能让所有人发笑——哪怕笑完会暗自懊恼——的地狱笑话,语气轻佻,眉眼弯弯。
或许,只是或许,会有那么一瞬间,能遇到一个可以对上频率、接上“链接”的人呢?
有吗?
……有吗?
…………有吗?
没有。
酒宴散场,程笑把自己扔进床里,盯着苍白的天花板。孤独。孤独不像风,也不像雾,它像潮水,无声地涨起来,淹没口鼻,灌进胸腔。
为什么?算了,没关系。
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他试图这样安慰自己,直到那熟悉的、双向的焦虑如同海啸般轰然袭来,将他彻底击穿。
他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可他依然能对每一个前来关心的人,精准地扯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脸。
真该死…为什么我的大脑,连控制身体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为什么就不能分泌点随便什么玩意儿,让我的心脏(或者说是情绪)好过那么一点点?
他累了,是真的累到骨头缝里都透着倦怠。
他所取得的一切成就,不过是一场盛大的、对自我认同的卑微祈求。而当他的内心无法给予任何回馈时,他终于明白了——不是回馈的条件太过高昂,而是那个源泉本身,已经彻底枯竭了。
归根结底,是他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习惯性的严苛和自省,早已断绝了通往内心安宁的路。他活得离经叛道,对世界的运行规则洞若观火,并能因此如鱼得水。但也正因看得太清,他才觉得这些规则(尤其是那些人情世故)空洞又可笑,纯粹是拿来刁难人的麻烦玩意儿。
他并非没有尝试过向外求救。但他逗笑的每一个人,无不是被他那层“万人迷”的光鲜表皮所吸引。他从未寻获一个灵魂的同类,反而还要强打精神,去应付那些“希望你好起来”的关怀——这简直比孤独本身更耗人。
各种情绪积压到临界点的那天,他选择了跳下去。不过,因为他骨子里到底是个恶劣的乐子人,所以在纵身之前,他还不忘cos了一把“金圣叹”,用一场荒诞的告别秀,暗戳戳地留下“哈,一切都太迟了”的嘲讽。
他就是觉得这世上明里暗里的笑脸藏刀太烦人了,这一切都毫无意义。这个被文明精心包装的世界,或许从来就不适合他。所以他选择了自主离开,像挣脱一张无形却缠人的巨网。
世界就是一张巨大的蛛网,每个人都是被黏在上面的飞虫,茫然地等待着名为“死亡”的蜘蛛某天随机地、不经意地爬过来,将自己吞噬。
他不自由。
那蛛丝(世俗的束缚、他人的期待,一切的一切)越缠越紧,勒得他喘不过气。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垠的废墟,一直蔓延到天际。夕阳被染上一种令人不安的红绿色,诡异地悬挂在破碎的地平线上。
程笑坐起身,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四肢和躯干,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啧,跳下来都没摔成一块一块的,我该不会是老天爷的亲孙子吧?” 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这种口吻调侃自己的处境。花了不到十秒钟,他就坦然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就在他以为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受罪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好。”
“?”程笑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老毛病又升级了——从双向情感障碍直接快进到精神分裂。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贼老天,穿越大礼包还买一送一是吧?连精神病都不放过?
“不,我不是你分裂出的人格……”那声音似乎能捕捉他的思绪,尝试辩解道:“我是……”
“哦?”程笑的语气瞬间带上了玩味的笑意,“那你难道是系统?老天爷终于想起我是他流落民间的亲孙子了?”他只觉得荒谬又好笑——一方面他鄙夷这种烂俗的网文套路,另一方面他根本不相信命运会对他有任何馈赠。“直说吧,你带着什么任务来的?总不可能是专程来给我当保姆的吧?”
“……对。你可以称我为‘系统’。”那声音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承认了。“我的任务是……保证你的存活。”
“?~”程笑恶劣地吹了个口哨,眼里闪烁着危险又兴奋的光:“这么爽?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现在可以随便作死了?反正你会给我兜底?”
“……”系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仿佛在重新评估绑定对象的脑回路。“……强烈不建议您这样做。”
“行吧~”程笑拖长了调子,无所谓地耸耸肩,“那系统,报个地图呗~这什么鬼地方?”
“……根据环境扫描结果分析,此地大概率是……流星街。”
“流星街?”程笑愣了一下,随即真正地笑出了声,笑声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认可:“有意思。我这是穿越到了……全职猎人的世界?”
“……”系统没有再回应,沉默仿佛是一种默认。
“系统,”程笑忽然开口,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今天天气真好,“我想去找库洛洛·鲁西鲁玩。”
“……什…什么?”系统的声音卡顿了一下,明显顿住了,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荒唐念头惊得忘了说话。,“你疯了?主动去找‘蜘蛛’的脑子?为什么?!”
“嗯?早就听说他是这里的智商天花板了,”程笑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甚至有些夸张的说笑意味,但与他思维直接链接的系统清晰地读取到——这家伙是认真的,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该从哪里入手打听了。“来都来了,不去会会多可惜啊。”
短短几句话的交流,已足够让这个寄宿于程笑意识中的“存在”大致摸清了他的性子:这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狂徒,乐趣远比安危重要。
“………”明确的拒绝和警告大概率会立刻激起他强烈的逆反心理,到时候他绝对能干出立刻拔腿就去找蜘蛛的事儿。系统沉默了片刻,思绪飞快流转,最终选择了一种更迂回的方式,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劝诱的谨慎。
“并非不行,”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有了几分附和的意味,但紧接着便抛出了现实的问题,“但你想过吗,以你现在这样,恐怕连靠近都做不到。”他的语气变得务实,带着点引导的意味,“至少,你需要先有能站稳脚跟的能力。否则一个照面就结束了,岂不是很无趣?”
听到这里,程笑的态度似乎略有松动。系统暗自松了口气,感觉劝阻的努力即将见效。正当他准备趁热打铁,进一步巩固这来之不易的理性时,程笑却突然话锋一转:
“那……你有什么功法吗?”他兴致勃勃地问,仿佛在挑选货架上的商品。
“……什、什么?”系统被这跳跃的思维打了个措手不及,意识里充满了人性化的错愕,完全没跟上节奏。
“功法啊,修炼技巧什么的,我不挑的。”程笑开始如数家珍,“流星街的野路子?揍敌客家的暗杀术?或者尼特罗会长的‘百式观音’我也能勉强接受……”
看着程笑越说越起劲,系统彻底陷入了沉默。那是一种带着些许无力感的、属于“人”的沉默。
“我说……”程笑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怀疑,“你该不会什么都没有吧?什么系统商城、积分兑换、新手大礼包……这些标配呢?”他狐疑地顿了顿,脑洞再次清奇地展开:“你难道真的不是我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仔细想想,你有时候的反应确实挺像个人的……”
“有。”系统果断打断了程笑的危险揣测,阻止他再在这个方向上深入思考下去。“揍敌客的技艺,我知道一些。”
“很好~”程笑满意地笑了,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比起硬碰硬,潜行与技巧确实更对我的胃口。”他隐约察觉到了系统那一瞬间的打断有些生硬,但“揍敌客秘传”这几个字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他选择了暂时忽略那一点点不对劲。
几天后,一个普通的早晨。
“这个动作,关键是小腿肌肉发力,想象自己在踮着脚尖走路……”在“系统”的指导下,程笑很快开始了尝试。
他依言照做,动作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只是嘴上一点也没闲着:“我说系统,我看别人家的小说里,不都是点一下‘学习’或者花点积分,‘唰’一下就会了吗?怎么到我这儿还得吭哧吭哧一步一步练啊?”
“……”他脑中的那个意识沉默了一瞬。他并不完全理解程笑所说的“小说”和“积分”具体指什么,但他大致明白,这家伙是又想走捷径了。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务实:“理论要点可以轻易传授,但真正的技巧并非理解了就能掌握。身体的记忆同样重要,甚至更为关键。”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方案,语气平淡却暗含深意:“如果你实在不愿亲自练习,我也可以暂时接管你的身体,通过重复动作来帮你形成‘肌肉记忆’。”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接下来的话显得格外清晰:“只不过,这样一来,以后任何需要用到这些技巧的时刻,恐怕都离不开我的‘代劳’了。”
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前期不想吃苦,后期就休想自由掌控这份力量。
程笑挑了挑眉,显然听懂了这层交换条件。他扯了扯嘴角,像是觉得这规则有点意思,又像是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好吧好吧,”他摆摆手,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动作上,“自己练就自己练呗。”
夕阳很快沉入地平线,将流星街杂乱的天空染成一片昏黄。
程笑拖着酸痛不堪的身体,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那张简陋的床铺。这是一个由废弃小教堂改建而成的民间福利院,院长是位年过半百、面容慈祥却难掩疲惫的老婆婆,名叫玛莎。
这地方有些怪异——它并未保留教堂原有的任何宗教象征,没有十字架,也没有耶稣受难像。只是在厅堂尽头,立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牌坊,上面刻着些模糊难辨的字迹。程笑对这一切毫无兴趣,他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他只是在心里,对着那个与他共享意识的“存在”大肆称赞了一番:“选得好啊!这临时安置点简直完美!”他是真心实意地把这里当成了某种“新手安全屋”,每天理所当然地早出晚归,将这里纯粹当作练习后休憩的客栈。
夜深人静,当程笑的意识彻底沉入睡眠深处后,另一股意识悄然浮现。
“系统”操纵着这具疲惫的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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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降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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