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晏挣扎了一下,手上的绳子绑得实在结实,没法挣脱开。
思索间,于晏听到窗户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随即,夜里的风打在他脸上,发丝在空中轻轻舞动着。
于晏歪了歪头,笑了,“宝贝儿,你让我好等啊。”
窗台边的人没说话,他静静看了一会儿于晏,勾了勾唇,解下柱子上的红色丝带。
他倚靠在窗台边,双腿慵懒地交叠着,将丝带在手腕处缠上一圈,丝带垂落在两人之间,像是纠缠在一起的红线。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小段丝带,然后,一点一点地将于晏从对面拉过来。
被这么猝不及防一扯,于晏身子在空中滞了一瞬,也就这一下,他就这么顺着力,一点一点朝对方怀里跌去。
耳旁传来一声轻笑,于晏脸上还蒙着发带,他扬起头,精准地扯住男人的项圈,教训似的说:“秦也,坏孩子。”
秦也端详着他,没急着给于晏解开丝带,他托起被捆在一起的手,温柔地安抚。
“戒指呢?”
“怕弄脏就摘下来了,在右边口袋里。”
秦也摸出戒指,缓缓推进他的无名指,几根漂亮的手指纠缠在一起,画面莫名涩气。
于晏满足地笑了,“亲亲我。”
秦也低下头,吻住身下人。
“尝到了吗?”于晏问。
“什么?”
“又酸又苦,我好想你。”
尽管眼前人蒙住了眼睛,秦也却仿佛看到了那双勾人的眼。
……
五楼的那帮牛鬼蛇神被一窝端了,不过,跑了几个头头,其中就有克利。
叶云是被人抱出来的,他的精神似乎出了点问题,身体虚弱不堪,嘴里念叨着什么。
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按耳机里那个人的说法,叶云是因为秦也才被绑走的。
于晏可以杀了克利,但没能力束缚着他。
杀人可以是一瞬间的事,但把人制服需要压倒性的力量。
这个,于晏没有把握。
克利的命不应该是他来取,叶云或者其他人比他更迫切杀了克利。
所以,暂且放了他,这世上最缺的就是以命抵命。
*
于晏是个富三代,从小衣食无忧的,父亲是个商人,母亲是异物调查局的联络员,夫妻恩爱,家庭幸福。
在他七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母亲在一次任务中意外感染,错过了救治时间,最后变成了一个没有人类意识的怪物。
父亲很爱母亲,他伪造了母亲的尸体,在山林中买了栋别墅,把母亲藏在里面,这样调查局的人就找不到她了。
从那开始,父亲日日夜夜都往山林跑,于晏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也见不到母亲,父亲跟他说——母亲病了,等好了,就带他去见她。
于晏十岁生日那天,父亲说要带他去见母亲,于晏很高兴,母亲的病终于要好了。
那天的天气并不好,下着雨,路上又湿又滑。
那栋别墅有三层,父亲带着他一层一层地往上走。
要开门的时候,于晏躲在父亲身后,似乎还没准备好,不过父亲很快就把门推开了。
那个场景于晏一辈子也忘不了。
黑色的大铁笼里装着一个浑身血红的怪物,身上长满了红色的肉芽,眼球干裂,嘴唇裂到脑后,她的指甲又尖又长,似乎能捅破人的肚皮,挖出人的肠子。
那是他的母亲,是他美丽又温柔的母亲。
她好像很痛苦,喉咙发出刺耳的尖叫,指甲不断往自己身上抓挠着,黑红的血浸透地上的毛毯。
于晏不知道他是怎么被父亲牵回去的,他呆愣了很久才回过神,他想起一件事——母亲还没跟他说生日快乐。
父亲把他送回去后,又回到了母亲身边。
第二天,于晏听保姆说——父亲自杀了,给他留了份遗书。
父亲说自己太自私了,听着母亲痛苦的呻吟,他的心都在滴血,他或许不该把母亲藏起来,可他又舍不得。
最后,他决定亲手杀了母亲,把她埋在别墅后的小树林里。
他又在爱人墓边挖了个坑,一点一点把自己埋起来,窒息而死。
就这样,于晏长到了十七岁,在那年,他遇到了九岁的秦也。
于晏是在马戏团门口遇到的秦也。
那是个阴冷的冬天,天上撒着细雪,九岁的秦也被栓在马戏团门口,像只狗一样供路人取乐。
他还不如狗,狗都能进屋暖和一会儿,他却不能。小男孩穿着一件衬衣和黑色的裤子,浑身脏兮兮的,身上的那件衬衣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不知道多久没换了。
他连双鞋都没有,手上脚上满是冻疮,脏污的泥土陷进皮肉里,黑紫一片,狰狞恐怖。
不过,他好像不在意,因为他快饿死了。他被栓在门口,路过的狗都能踢他一脚。
雪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急。路上的人撑着伞,快步往家走,路过秦也时,有人停下来,逗狗似的扔给他一个干硬的馒头,看着他可怜的样子,那人抖抖伞满意地走了。
馒头砸进泥泞的雪水里,秦也蜷缩着身子,静静地看着,眼里毫无光彩,像是个空有皮囊的死物。
他是个异瞳,右眼是绿色的,像是静止不动的死水,底下长着一层轻飘飘的水藻,空洞又危险。
等到馒头彻底被泥水裹湿,他终于动了,或许是他妥协了,肿胀的手颤抖地伸向那个馒头,他的手很僵硬,根本握不住任何东西,像个没手的小丑一样在水里扒来扒去。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紧紧地绷着嘴角,显得这一幕荒诞又滑稽。
他的世界很小,每天就被栓在这里供人取笑,这一方天地就是他的全部,这里终年阴雨连绵,大雪不断。
忽然,他的世界,雪停了。
一只温暖干净的手抚上他脏污的脸颊,秦也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脸。
于晏给他撑着伞,轻轻捏了捏秦也的脸颊,眼里含着笑意,“想跟我回家吗?”
于是,秦也握住了于晏的手。
这一番下来,天已经蒙蒙亮了,秦也开车带着于晏回到了市中心的别墅,路上,于晏挑着能讲的跟秦也交代了他“奇妙”的经历。
秦也听了一会儿,没说话,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因为我吗?”
于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说叶云,“不,别这样想,不是你的原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做错事的不是你。”
“可就是因为我。”
车里没开灯,暗沉沉的,秦也的右眼在黑暗里微微闪着光,他的嘴角绷得很紧。
每次秦也以为自己做错事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表情,然后,他会开始自残,来惩罚自己,鞭笞自己为什么又把事情搞砸了。
克利自己不会想到,他的一个举动伤害了两个人。
秦也的心理有问题,幼年经历是难愈的陈疴,风雨欲来时会发痒发痛。这一点,于晏很清楚。
刚把秦也捡回来时,他像破烂一样,内里烂得一团糟,于晏缝缝补补这么多年,也没把这个破布娃娃修补好。
很执拗,像小孩子一样。于晏没立刻回答,他抽出秦也的手机,捣鼓了一会儿,很耐心地跟秦也说:“听着,秦也,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叶云的身体状态,我已经和叶云的研究员联系了,他马上会给我回复。”
车子驶进车库,于晏下车后,从车头绕到驾驶座,他拍了两下秦也的脸,“宝贝儿,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我就不要你了。”
“现在,上去洗澡,我点了外卖,洗完澡再吃饭。”
秦也绷紧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乖乖地跟着于晏上楼,然后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于晏刚喝一口水,门铃响了。
这时,于晏已经忘了他身上还穿着裙子,就这样去开了门。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但更亮眼的是门外那人的花衬衫,质地良好的布料上印着红红紫紫的花蝴蝶,衬衫下摆被塞进裤腰,加上那人长得不错的脸,这身打扮简直骚气十足。
“哟,二位玩得挺花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裴澈把于晏上上下下扫了个遍,挑了下眉,调笑着说:“不过,我劝你悠着点,人刚醒,别给孩子累晕过去了。”
裴澈是异种研究院的研究员,刚毕业就进了研究院,可以说是年轻有为,但这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情场老手了,枕边人几个月一换,万花丛中过,他片片都沾身。
“你怎么知道我和秦也的关系?”于晏靠在门边问他。
于晏和秦也的关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没什么原因,在办公室谈恋爱有种偷情的快感,这种感觉非常刺激,无聊的时候玩点小游戏,充满禁忌。
俩人就喜欢玩点变态的。
裴澈不怀好意地笑了,“我不仅知道你们的关系,还知道你是下面的那个。”
于晏没搭理他,知道他嘴里藏不住东西,等着他把后面的话吐出来。
见他不搭腔,裴澈摸了把下巴,自顾自地说起来,“你晕了之后是我给你做的检查,你猜我在你身体里发现了什么?”
于晏看着他不说话。
裴澈接着说,他开始激动起来,笑得越来越变态,“我发现了秦也的东西,你前一天做完是不是没清理干净?”
于晏刚准备出声打断他,这人大手一挥,“哎——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我有点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于晏听到楼上有动静,应该是秦也洗好澡出来了,他不想跟裴澈瞎扯了,回他道:“十八岁。”
“我的天啊,啧啧啧,于晏你简直是禽兽啊,那时候秦也才十岁吧,天杀的这么小你都不放过!”
“是他十八岁。”于晏闭了闭眼,正色道:“叶云的情况怎么样了?”
裴澈终于严肃起来,“他的精神状态不太理想,可能受了很大的刺激,身上也有被虐待过的痕迹,针对他的情况,院里已经开始制订相关方案了,现在,他的监管者在陪着他。”
调查局已经查清楚了,克利是一个叫恐怖组织的头目,这个组织常年活跃在东南部。
按耳机里那人的说法,想要对秦也下手的另有其人,克利只是替那人办事。于晏把两人的交际圈想遍了,都没想出秦也得罪过谁,他也没和局里说这事,毕竟没什么依据,一个陌生人口头上的话罢了。
于晏觉得对方没在骗他,毕竟圈子绕得太大了,没必要,除非他脑子有病。
那人说很快会再见面,于晏希望最好是这样。
“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的吗?”裴澈拎着衣领扇扇风,“太狠心了吧。”
“我累了,要休息,有什么事赶紧说。”于晏的手抚上门。
“等一下,送你个好东西。”裴澈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于晏手里,“秦也好歹是个异体,光溜溜地进去你多少会受到影响,为了你的安全考虑,送你两个套。”
贱犯完了,裴澈头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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