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搭架子的速度快得惊人。
她从附近翻出几根粗竹竿，又从院角找了些结实的麻绳，踩着木梯爬上临时竹架时，动作利落得像只松鼠。陈望在下面递工具，好几次都被她 “左边的麻绳”“再拿个木楔子” 的指令催得手忙脚乱，手心竟冒出了薄汗。
旺福蹲在旁边看了会儿热闹，突然跑去叼来自己的橡胶玩具球，轻轻放在林小满脚边，尾巴摇得像朵花。
“它倒会讨人喜欢。” 林小满笑着弯腰摸了摸旺福的头，指尖不经意碰到了旁边的西瓜藤 —— 那是陈望上周清理杂草时，随手撒的一把普通西瓜籽，没想到竟也发芽了，顺着番茄架的边缘爬了半米，卷须正缠着竹竿往上绕。
“你以前种过地？” 陈望看着她熟练地用麻绳固定竹竿，绳结打得又快又结实，忍不住问。
“从小在果园里长大的。” 林小满手上没停，额角的汗珠滑下来，她抬手擦了擦，“我爷爷奶奶是老果农，青溪村那片老果园就是我家的，种了三十年梨树和草莓。” 她朝村西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棵老梨树都一百年了，每年春天开的花能香遍半个村子，有空可以去看看。”
陈望点点头，心里悄悄把 “去老果园” 记在了待办清单里。他发现林小满说话时尾音会带着点轻快的调子，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比城里同事们公式化的 “收到”“好的” 舒服多了。阳光透过番茄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把她的睫毛染成了金色，连沾在鼻尖的小泥点都显得可爱。
正搭到最高处时，木梯突然晃了一下 —— 底下的土被水泡软了，梯脚陷下去半寸。陈望下意识伸手去扶，脚下却踩在松动的草屑上，整个人往后摔在松软的泥土里，手背被竹条划开一道小口子，淡红色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小心！” 林小满立刻从梯子上跳下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蹲到他身边时眉头都皱起来了，“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抓起他的手看了看，从帆布包里翻出个印着草莓图案的创可贴，“幸好伤口不深，别沾到泥。”
她的指尖带着点凉意，轻轻拂过伤口周围的皮肤时，陈望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林小满没察觉，专注地帮他贴创可贴，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投出小小的扇形阴影。陈望的目光落在她沾了点泥的帆布鞋上，鞋尖还蹭着片他眼熟的星芒纹番茄叶，心里忽然就软了一块。
“谢谢。” 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客气什么。” 林小满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继续搭架子，“以后干活记得戴手套，你这细皮嫩肉的，哪禁得住竹条划。” 她笑着调侃，眼里的光比番茄上的星纹还亮。
陈望摸了摸手背的创可贴，草莓图案蹭着皮肤，忽然觉得这道小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傍晚林小满走的时候，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她抱着陈望硬塞给她的两个自家种的黄瓜，说 “明天再来帮你看看番茄的长势”，旺福送了她半条街，回来时嘴里叼着根她掉的头发绳，粉白色的，还带着点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陈望拎着水壶去后院浇水，路过那株被林小满碰过的西瓜藤时，突然停下了脚步。最前端的卷须缠着片新展开的嫩叶，叶片上居然有个小小的凹陷，形状像个弯弯的笑脸，嘴角还微微上扬，像是有人用指尖轻轻按出来的。
“怪了……” 陈望揉了揉眼睛，蹲下来仔细看，笑脸的纹路清晰得很，连眼角的弧度都和林小满笑起来时一模一样。他伸手碰了碰凹陷处，叶片轻轻颤了颤，笑脸旁边居然又冒出个小小的星点，像颗迷你的番茄籽。
旺福凑过来，鼻子蹭了蹭西瓜叶，又抬头看陈望，尾巴摇得欢快，像是在说 “我看见了”。
陈望忽然想起林小满帮他贴创可贴时的笑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对着这片叶子拍了张照。他点开相册，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名字叫 “果园日记”，把这张照片设成了封面。照片里，夕阳的光洒在笑脸叶片上，旁边的番茄藤轻轻晃动，星形果实的纹路在暮色里闪着微光。
夜色渐浓，后院的风温柔起来，番茄藤的叶子相互摩擦，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像有人在轻声说话。陈望坐在竹椅上，看着月光洒在那片笑脸西瓜叶上，第一次觉得，他这场冲动的 “归乡”，或许不是逃避，而是真的找到了要扎根的地方。
他摸出口袋里剩下的几颗彩色种子，借着月光看，种子表面的纹路居然亮了起来，像极了番茄上的星芒。陈望忽然懂了林爷爷说的 “土地给你回话”—— 不是土地在说话，是这片土地里藏着的温柔与奇迹，正在慢慢向他敞开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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