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承渊的问题像是一块冰,砸的秦山骨的心房哇哇凉。
秦山骨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要怎么搞,咱遇到的这种情况也不多,他业务也不熟练哇。
“那个,我是谁?大佬,你不会失忆了吧,我!武乐,那个挑大粪那个武乐,二十四岁,身体还算健康,爱好……爱好暂时是活着!身份证号要不要背给你听啊?”秦山骨逐然拔高音量,用手指指着自己鼻子,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并用地比划,试图用丰富的肢体语言掩盖那一瞬间的心虚。
黎承渊自问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被他这一套糊弄过去,他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秦山骨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短刃微光映照下,锐利得能刮下人一层皮。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噢,掏粪的?那个掏粪的能一眼看出怨灵不怕物理攻击?那个掏粪的能在那种情况下‘恰好’摔倒,‘恰好’撞开我‘恰好’让这口鬼钟自己响起来。”
他每问一句,语气就冷一分,最后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说:“武乐,我脾气是不太好,但我不是傻子。刚才那一下,”他指了指钟架,“手法很准啊。练过?”
秦山骨后背冷汗欻欻往下流,这执行官果然不傻,比他想象的难缠多了,直觉准的吓人。
虽然他现在很慌,但是他不能让别人看出他慌啊,看出就真玩完了。
看来他只能祭出他的终极绝招——倒打一耙,外加胡搅蛮缠。
“我,我电视上看的不行啊,林某人没看过啊!九叔是我偶像!至于摔倒……”秦山骨猛地捂住胸口,五官皱成一团,发出痛苦的抽气声。
“咳咳咳,疼!内伤!大佬我刚才为了提醒你,肾上腺素狂飙,现在后遗症来了,站都站不稳,摔倒不是很正常吗?”说着作势就要往黎承渊身上倒。
他喘着粗气,眼神哀怨地看着黎承渊,仿佛对方是个提起裤子不认账的负心汉:“还有那钟!它自己响的!关我屁事!我还想问呢,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刚才是不是偷偷施法了?就想试探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这是职场霸凌!欺负新人!我要向你们系统投诉!投诉编号是多少来着?”
黎承渊看着眼前的戏精,额头青筋突突突的乱跳,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任务期间殴打关键信任影响评估分数,但是这货是在太踏马欠揍了!每一句都在他暴走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忍了又忍,哐一下一个上勾拳打在了秦山骨的下巴上,终于舒展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投诉?可以,等你活着能走出这个副本,我亲自去带你去找投诉入口。”
说完他不在纠缠这个问题,他觉得暂时放过自己,一个猛转身,大跨步向祠堂主殿走去,跟这货待机了他怕自己忍不住提前执行“清理”程序。
“哎?大佬?这就完了?你不怀疑我了?你相信我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是面冷心热……”秦山骨捂着下巴,蹭蹭蹭跑过来,见好就收,嘴上却不停,屁颠屁颠地跟上,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关暂时混过去了,但黎承渊的疑心肯定没消,以后得更小心才行。
黎承渊头也不回,声音冷硬:“闭嘴。再废话,我把你嘴缝上。”
秦山骨立刻在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但没安静两秒,又凑近一点,用气音小声哔哔:“大佬,缝嘴犯法吧?而且不美观,我可怕疼了,并且影响我以后找对象……”
黎承渊猛地停下脚步。
秦山骨差点撞到他背上,赶紧一个紧急刹车。
“看那边。”黎承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指向主殿供桌下方。
秦山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供桌下方的青砖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很小巧,像是女人的脚,从供桌后面一直延伸出来,消失在侧殿方向的黑暗中。脚印带着一股河泥的腥气和水渍。
“刚才还没有。”黎承渊低声道。这意味着,就在他们被老妇人和人偶围攻,注意力被钟声吸引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供桌后面溜出来了。
“不会是……刚才那唱戏的老婆婆吧?她还有同伙?不对,同脚?”秦山骨又开始他的发散性思维,“这祠堂还挺热闹,拖家带口的。”
黎承渊没理他的烂话,短刃护在身前,沿着那串脚印,小心翼翼地走向侧殿。侧殿没有门,只有一个拱形门洞,里面比主殿更黑,寒气逼人。
两人刚走到门洞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啜泣的声音。是个女人的哭声,幽怨凄切,断断续续,听得人头皮发麻。
“啧,又换套路了?刚才唱戏,现在改哭丧了?”秦山骨撇撇嘴,但身体很诚实地又往黎承渊背后缩了缩。
黎承渊再一次掏出魂球探入侧殿。
光线所及,可以看到侧殿空间不大,更像是个储藏室,堆放着一些破损的戏箱、道具和杂物。在角落的一个破旧戏箱上,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穿着湿透了的蓝色戏服的女子身影。她低着头,长长的黑发滴水,肩膀微微耸动,哭声正是从她那里传来的。
那串湿脚印,一直延伸到她的脚下。
似乎是察觉到光线,女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
一张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的脸,映入了两人眼中。五官模糊,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浑浊的暗影。但最诡异的是,她脖子上有一道极深的、皮肉外翻的勒痕。
水鬼?吊死鬼?还穿着戏服?秦山骨心里快速归类。
那女鬼用没有眼珠的“眼睛”“看”着他们,嘴角慢慢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她抬起一只湿漉漉的手,指向秦山骨,然后,用一种被水灌满般的、含混不清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唱道:
“郎——在——芳——心——处——”
“妾——在——断——肠——时——”
“委——屈——心——情——有——月——知——”
“……”
唱的是粤剧《帝女花》的片段,凄美哀怨,但从这样一具躯体里唱出来,只剩下毛骨悚然。
秦山骨头皮都快炸了,不是怕,是膈应。这调子他熟,但此刻听来简直要命。他忍不住小声吐槽:“大姐,串戏了吧?你这造型唱《倩女幽魂》还差不多,唱啥《帝女花》啊……”
黎承渊:“……”
女鬼似乎被秦山骨的吐槽激怒了,唱腔陡然变得尖利,她猛地从戏箱上飘起,带着一股腥臭的水汽,张开双手,就向秦山骨扑了过来!
“我去!为什么!又是我?!”秦山骨怪叫一声,这次不用黎承渊拉,自己就往后退,结果脚后跟绊到门槛,又是一个标准的、充满戏剧张力的屁股墩儿。“大佬!护驾!她歧视挑粪的!”
黎承渊真是受够了。他手腕一翻,短刃带着破邪的符文之光,直刺女鬼心口!同时低吼一声:“滚!”
女鬼似乎对短刃颇为忌惮,身形一扭,灵活地避开,湿漉漉的水袖却像鞭子一样抽向黎承渊的面门。黎承渊侧头躲过,水袖抽打在旁边的柱子上,留下一道湿痕和腐蚀的滋滋声。
“有毒?”黎承渊眼神更冷,攻势愈发凌厉。这女鬼比之前的纸人和怨念老妇更难缠,动作灵活,还带着尸毒一样的阴损玩意。
秦山骨坐在地上,看着黎承渊和女鬼缠斗,嘴里也没闲着:“大佬加油!攻她下盘!对!撩阴腿!哎呀可惜了!戳她眼睛!虽然她没眼睛……那就戳她脸!对!就是这样!”
黎承渊恨不得先回头给这货一刀。他这边打得凶险,那货在旁边跟看戏似的还带实时解说!
女鬼被黎承渊逼得连连后退,突然,她发出一声尖啸,整个侧殿的温度骤降,地面上开始渗出阴冷的黑水,迅速漫过脚踝。水中,似乎有无数苍白的手臂在蠕动,想要抓住两人的脚踝。
“领域?”黎承渊脸色微变,这女鬼比预想的还要强。他必须尽快解决她,不然被这黑水领域困住就麻烦了。
而这时坐在地上的秦山骨,手指看似无意地在地面的青砖上敲击着。
敲击的节奏,隐隐契合着某种戏曲的板眼。同时,他用极低的声音,含混不清地哼了另一个调子,不是《帝女花》,而是一段更加高亢、带着破邪意味的净角唱腔片段,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但那扑向黎承渊的女鬼,动作却猛地一滞,肿胀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痛苦和迷惑的神情,仿佛听到了什么让她极其抗拒又无法忽视的东西。
机会!
黎承渊虽然不明白女鬼为什么突然停顿,但战斗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短刃光芒暴涨,如同燃烧的火焰,瞬间刺穿了女鬼的胸膛!
“啊——!”
女鬼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身体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迅速化作一团黑气,消散在空气中。地上蔓延的黑水也迅速退去,只留下满室的腥臭和阴冷。
黎承渊收刀,微微喘息,目光再次落回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秦山骨身上。
侧殿恢复了死寂。
秦山骨拍打着屁股上的灰,一脸庆幸,看到安全之后立马化身臭屁精,站起来往黎承渊那里走,“哇擦,怎么快搞定!大佬牛逼!我就知道跟你混准没错!”
黎承渊没理会,只是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钟,直看得秦山骨心里发毛,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突然,黎承渊抬手,拍了拍秦山骨的肩膀。
力道不轻。
“武乐。”黎承渊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但眼神里却像藏着风暴,“唱得不错。”
秦山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黎承渊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下次用假声的时候,记得把尾音收干净。刀、马、旦。”
说完,黎承渊不再看他,转身,径直朝祠堂外走去。留下秦山骨一个人站在原地,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凉了。
他……他知道了?!
什么时候?!
完犊子了!这粪怕是挑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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