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骨心想玩了,他感觉黎承渊拍在他肩膀上的那几下,不是手掌,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冒烟。
刀马旦。
三个字,再一次凝结成了冰锥,把他精心构筑的“挑粪工武乐”的人设捅了个对穿,这不完犊子了吗,他刚刚那一通辩解算什么,甚至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招。
他怎么知道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不合理哇,这跟他设想的不一样。
是刚才对付水鬼时那几乎听不见的哼唱?还是更早?在纸人围攻时那个“恰到好处”的摔倒?或者……从第一次在茅坑边见面,自己那些浮夸表演在他眼里就破绽百出?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秦山骨第一次在这个诡异的副本里,感受到了比面对妖魔鬼怪更真切的死亡威胁。黎承渊不是那些凭本能行事的鬼物,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直觉敏锐、而且明显不耐烦的执行官。对一个身份不明、刻意伪装、潜伏在自己身边的“新人”,他会怎么做?
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就地格杀,以绝后患。
以绝后患!!!不知道是不是前面提到的无痛模式,是的话他不妨试一试,这不正合他意吗!
想通了之后,秦山骨后背冷汗瞬间消失了,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再一次回肚里了,整个人又容光泛发了起来。他几乎能想象到黎承渊此刻在祠堂门外,可能正慢条斯理地擦着他的短刃,思考着用哪种方式处理掉自己比较省事。
跑?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摁死了。有了刚刚的想法,秦山骨整个雄赳赳气昂昂的跟上黎承渊。
在这鬼地方,离开黎承渊,他可能死得更快,还没有没有无痛选项。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系统绑定了身份,他能跑到哪去?
不能跑,那就只能……继续演!演到底!
只要黎承渊没有立刻动手,就说明他还有顾忌,或者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自己还有价值,或者说,“武乐”这个身份还有价值。
秦山骨脸上挂着一种极致的茫然和无辜,甚至还带着点被冤枉的委屈。他小跑着追出祠堂院子,对着黎承渊的背影喊:
“大佬!黎哥!渊哥!你等等我!你刚才说啥?刀什么蛋?荷包蛋吗?我确实饿了……但咱们先说正事,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啊?”
黎承渊脚步没停,但速度不快,显然在等他。听到他这话,黎承渊肩膀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像是被这货的无耻给气笑了。
秦山骨追到他身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开始他的表演:“大佬,我知道我有时候是话多了点,人怂了点,可能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我对天发誓,我武乐,根正苗红一挑粪青年,官方认证,童叟无欺,绝对不是什么坏人!更不是什么刀马蛋!我连鸡蛋都煎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黎承渊的脸色。黎承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叼着根新点着的烟,烟雾缭绕中,侧脸线条冷硬。
“真的!”秦山骨加重语气,试图增加可信度,“你要是不信,等回去,我带你去看我挑粪的家伙事!纯手工打造,用了三年了,包浆都盘出来了!还有,我胸口这伤,就是前几天挑粪的时候不小心被扁担硌的!内伤!”
黎承渊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烟雾后的眼睛眯着,上下打量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什么稀有品种的傻子。
“编,继续编。”黎承渊吐了个烟圈,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扁担能硌出内伤?还能精准地让你在关键时刻‘应激反应’出专业格斗技巧?还能让你下意识哼出净角的破邪腔?”
秦山骨心里狂骂,这混蛋观察得也太细了!但他脸上委屈更甚,几乎要声泪俱下:“哥!亲哥!那都是巧合!是潜力!人在极端恐惧下能爆发出潜力的!科学证明过的!至于哼歌……我那是吓的!一害怕就乱哼哼,我自己都不知道哼的啥!我们村头二傻子害怕的时候还学驴叫呢!我这算正常的了!”
黎承渊看着他,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吸着烟。那沉默比任何质问都让人难熬。
过了足足一分钟,就在秦山骨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的时候,黎承渊才掐灭烟头,淡淡开口:
“行。”
秦山骨一愣:“……行啥?”
“你不是武乐吗?”黎承渊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不是挑粪工吗?正好,前面带路。”
“啊?带……带什么路?”秦山骨有点懵。
黎承渊指了指村子更深、更黑暗的方向,也就是钟声之前暗示的,纸人送丧队最终消失的方向:“去找粪。”
秦山骨:“……?”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黎承渊语气理所当然:“你不是专业的吗?找粪坑、茅厕,或者任何能藏污纳垢、适合妖魔鬼怪聚会的地方,你应该最在行。带路,去找这村子里,‘阴气’最终汇聚的地方。别告诉我你挑粪三年,连这点职业嗅觉都没有。”
秦山骨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神特么职业嗅觉!我嗅你个大头鬼!
他算是看明白了,黎承渊这厮就是故意的!他压根不信自己的鬼话,但又不立刻戳穿,而是用这种恶心人的方式,逼他自己露出马脚,或者物尽其用——就算你是假的挑粪工,也得给我发挥出真挑粪工的价值!
这是哪门子执行官,不仅暴躁,还特么一肚子坏水!
“怎么?做不到?”黎承渊挑眉,“刚才不还信誓旦旦根正苗红红,官方认证,童叟无欺吗?还是说,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是怎么挑粪的?” 他说着,手指动了动,短刃的寒光若隐若现。
秦山骨头皮发麻,赶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做得到!必须做得到!找粪坑是吧?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们挑粪工,别的本事没有,找粪那是一找一个准!您这边请!”
他硬着头皮,走到黎承渊前面,心里已经把黎承渊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特么叫什么事儿!他一个堂堂……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就是个被迫营业的冒牌挑粪工!
他一边走,一边装模作样地东张西望,鼻子还时不时抽动两下,嘴里念念有词:“嗯……根据风向和湿度,还有刚才那些纸人带来的晦气残留……这边!阴气比较重!大概率有大型公共厕所或者化粪池!”
黎承渊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这副神棍样子,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村子越往深处走,越是破败。房屋基本上都倒完了,几乎看不到完整的结构,到处不是杂草就是断壁。在特别显眼的三轮月亮的光辉下那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将扭曲的影子都拉长老些。
周围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秦山骨偶尔装模作样的“专业分析”。
突然,秦山骨停下脚步,鼻子用力吸了吸,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黎承渊立刻警惕起来,短刃握紧。
“不对啊……”秦山骨皱着眉,低声道,“这味道……不像是粪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泥土的腥气,有草木腐烂的味道,但还有一种……很淡很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香火味?而且,越往前走,这股香火味似乎越明显。
“不是粪坑是什么?”黎承渊问。
秦山骨没回答,他快走几步,绕过一堆倒塌的土墙,眼前的景象让他和黎承渊都愣住了。
前方不再是破败的村舍,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空地的中央,不是一个粪坑,也不是茅厕,而是一个……巨大的、用黑色石头垒砌成的圆形祭坛!
祭坛大约半人高,上面刻满了与古钟和祠堂牌位上相似的扭曲图案。祭坛周围,散落着一些已经风化严重的牲畜骨骸。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坛的正中央,插着一面破损的、颜色暗淡的三角令旗,旗面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狰狞的鬼脸。
而那若有若无的香火味,正是从这祭坛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地方?”秦山骨喃喃道。这显然不是挑粪工该来的地方。
黎承渊脸色凝重地走上前,仔细观察着祭坛和那面令旗。“不是粪坑,失望了?”他还有心情讽刺一句。
秦山骨没接茬,他也感觉到这地方不对劲。祭坛周围的空气格外阴冷,而且,他注意到,祭坛下方的泥土颜色很深,像是被什么液体长期浸润过。
黎承渊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泥土,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立刻紧紧皱起。
“是血。很陈旧,但量很大。”
秦山骨心里一沉。大型祭坛,陈旧的血迹,诡异的图案和令旗……这地方,怎么看都像是个进行邪恶仪式的地点。
难道说,那些纸人送丧队,最终的目的地是这里?它们“送”的“丧”,其实是把某种东西“送”到这个祭坛上来?
就在这时,那面插在祭坛中央的破损令旗,无风自动,轻轻摇晃了一下。
同时,一个冰冷、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你们……不是村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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