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可很难受。
这种难受其实是一种憋屈。
他快憋死了!
自从他听了那个老牛鼻子的话,钻到了这个破身体里以后。
他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到地府的第一天,他见到安辣的这张脸时,心里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打记事起,这张脸的主人如影随形的缠了他二十年。
不管他是吃饭、睡觉、上厕所,不管他是外出上学还是待在家里,无论他逃到哪里,她总是会时不时的冒出来,站在不远处阴冷的盯着你。
洗手池里,镜子里,窗户外,门外,校园里。
无处不在。
每当受到惊吓时,陌生人会当他是神经病,知道内情的人会同情的看着他留下一声叹息后远离。
时间长了,他甚至习惯了她的存在。
已经不记得是哪个牛鼻子和他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
于是他不停的对她道歉,哭着求她放过自己。
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渐渐的,他无所谓了。就当自己是瞎了,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的平常的度过每一天,像每一个看不见的普通人一样。
可他还是不能平常的活下去,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每天都觉得眼前的生活枯燥无味,都挺没意思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受了鬼的蛊惑还是他这个人本身就有问题,他也搞不清楚了。
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活的像是一口老枯井。
直到前一阵子,他又遇见了一个老牛鼻子,那人有些道行,看见了他身边跟着的女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也从对方那里得知了,这是自己前世种下的因,结下的恶果要这一世的他来偿还。
也许是可怜他,老牛鼻子答应帮他一手。
于是他披上了纸朋友的这层皮来到了这里。
在来之前,他以为对方应该对自己恨之入骨,甚至做好了这具身体被对方抽筋扒皮的打算。
可没想到,对方和他一样,并不记得以前发生过什么。
甚至对他的到来甚感欣喜。
他虽然是来还债的,但具体怎么个还法他也不是很清楚,老牛鼻子说等他用这具身体来到女鬼的面前就知道了。
他确实知道了……
因为这具身体会无条件满足安辣的任何需求,也就是说,只要他满足了对方的需求就行了吧。满足了下面这个,上面的那个就不会再缠着他了。
如果是这样,那安辣什么都不记得对他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起码他不会被剥皮抽筋了。
可接下来的经历……对他来说,倒也不比剥皮抽筋好受几分。
甚至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根本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动。只要安辣一出现,眼皮就会自动弹开,不论他睡得多沉都会被强行弄醒,除非他能学会睁着眼睛睡觉。
这些……他都能忍。
但你能想象身体不由自主的对着一个……他不惜赌上一切也想要逃离的人发q的感受吗?
然后对方还将他晾到棺材板上,轻飘飘留下一句“闷着了吧,透透气儿就好了~”
哦……对方还他妈不是人。
那一刻,沈可神色都扭曲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过得浑浑噩噩,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眼前这一切其实都是幻觉。
可每当他看见安辣的脸,却又感觉无比的真实。
如果都是幻觉,那他过去的二十年算什么?
他又算什么?
人一旦习惯了某件事,接受起来也就没那么难了。
何况,沈可平日里就是个习惯摆烂的人。
逃不掉,那他就让自己接受。
不过就是当几天人形口口娃娃。
把安辣当成人,也就没什么难以接受的了。
天底下又有几个人和鬼上过床呢。
人生处处有意外,他这也算是一段神奇的经历了,沈可有时会在心里不是滋不是味的想。
何况,安辣这只鬼其实也不难相处,甚至她比很多人都还要好相处。
她很乐观很开朗。和地府的鬼们关系都很好。对他……也算不错?
毕竟总惦记着带他去做保养,虽然他真的很讨厌去做那个保养,尤其讨厌听她当着他的面与鬼友谈论他在某方面的进步空间……
这样相处了一段时间,他甚至已经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他甚至觉得这样每天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陪着安辣,似乎也挺舒服的?
意识到自己有了这样的想法后,他忽然觉得很可怕。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再待下去的话,他还是他吗?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老牛鼻子一开始就知道他会遭遇什么吧,如果一开始自己就知道的话,他还会来吗?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他想回到原本的那条轨迹,过上属于他的平凡而又普通的人生。
他一直是这样想的,每每抱着女鬼冰冷的身体时,只有这样想才能让他看起来正常一点。
像正常人一点。
等到这个月结束,一切就都该结束了。
-
“……我的梦中人,有着和你一样的长头发。但他不是你。”
沈可猛的睁眼。
反应了好几秒后,视线缓缓落在面前苍白瘦弱的肩膀上。
他沉默了几秒,将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那白到晃眼的肩膀。
收回手时却忽然被抓住。
“做什么?”
耳边传来了她冷漠的声音,沈可微微一愣。
抓住他的那只手十分冰冷,却是他已经习惯了的温度。
他下意识的回握住那只手。
安辣的手指微微收紧,多用了几分力,声音染上了冷意,“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沈可一愣,盯着自己被她攥到变形的手指。
大脑有一时半刻无法思考。
安辣很少会发脾气。
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如果她想起来了,那他接下来会受到怎么样的对待呢?
他应该告诉她吗……
一时间要思考的问题太多,甚至让他忘记了恐惧,下意识的先去回答她的问题。
“…还……”
话音未落,别说是安辣,连沈可也愣了一下。
安辣神情雀跃的扭头看他,语气里染上笑意,“还什么?”
沈可望着她欣喜的神情,才慢慢反应过来……刚才可能并不是他想的那么一回事儿。她目前什么都还没想起来。
他微微垂眼,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顺着她的意,他再一次尝试说话。
可动了动嘴唇,无论喉咙怎么用力,都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安辣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唇角,笑意盎然,“还什么,还要?”
说着,她又凑过来亲了他一下,“今天不行,我要外出办差。”
沈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心里冷笑了一声。
老子来还你的债。
安辣摸了摸他一片粉红色的脖颈,笑了一声,“上次陈阿鬼和我说,给予一定的刺激有可能激发语言系统,我就是想吓吓你哈哈,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效果^ ^”
说着,她掀开毯子赤果着从草席上站了起来。
沈可神情不自然的别开了视线。
安辣穿好了衣服,开始叮嘱他,“你今天就在家好好的练习说话。能说一个字,就能说两个三个。”
“至于练什么,我想想啊……”
“练我的名字?不行,没意思。”
“吻我。”
“我想听你对我说这个^ ^”
沈可:呵呵
安辣离开前又走了过来,轻轻握住他被她方才扭成一团的手指,“别担心,我明天带你去保养。我今天会晚点回来,你在家待着不要出去。虽然我不在家你多半也动不了^ ^”
沈可静静地凝望着安辣离去的背影,将自己腿从棺材板上移开,露出了藏在下面的一大片的头发。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他的头发就长得很快,也掉的很快。
像是在昭示着什么。
他熟练的将这些头发扫起来,挖个坑,埋进去。
在身体变得僵硬之前,重新躺回棺材板上,闭上眼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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