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泠发现画框根本丢不掉。
昨晚她趁夜黑风高,连拖带拽地把画框拖出去丢到了西河镇垃圾库里。
一转头,就见那个卖画框给她的胖老头笑嘻嘻地站在她身后。
“怎么要丢了呢?丢了多可惜呀。”
季泠泠无语,问道:“大爷,您是知道那画框的秘密吧。”
“这不叫秘密,这是缘分。”胖老头扶了一下脸上的墨镜,拍了下画框,神秘道:“已经认主了,改不了,你也丢不掉。”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季泠泠还想多问些,但是他却一句话也不肯再说,挥挥手离开只剩下给她的背影。
她不信邪,丢下画框就回家,可今天一早起床再睁眼,只见画框就那么安静地、位置一丝不变地,立在正厅靠墙的位置。
…行,她信了。
生活把她打倒,她就原地躺着。
不想再尝试了,她是挪不动了,昨晚搬东西放她浑身到现在都还疼得要命。
季泠泠抱着平板躺到沙发上,翘着脚端详画框。
看着看着思绪就止不住往别处飞。
下一本漫画还没有着落,目前她灵感枯竭,对于还在舒适区的少女漫没有什么动力再开,她也想尝试下其他风格和类型的漫画...
这么想着,她缓缓抬头看向画框。而后迅速打开画板,心无旁骛地勾勒心里想的分镜场景。
这个画框,这些经历,简直就是现成的素材。
她干起自己喜欢的事情起来完全没有时间观念,等到平板里分镜画布已经堆满,她才注意到,已经到了深夜。
季泠泠把平板放到自己房间,回到正厅,把实木桌上陈阿婆下午送来的汤拿去厨房热着,一边等待汤滚开,一边从衣兜里把裴青临临走前塞给她的玉佩拿出来看着。
羊脂白玉,触感温润,仿佛还带着未散的体温,上面带着祥云状花纹。
玉佩被一条编织繁复的红绳系着,季泠泠拎着红绳举高它,被光一照,泛着柔和通透的光泽。
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走之前也没说这个玉佩给她是干嘛的,应该是谢礼?
要是下次他还能来的话,问问他好了。
她把热好的汤饭端到饭厅,又找了个不用的首饰盒,小心地把玉佩放进去,再锁进自己房间抽屉里。
做好这一切,她才一边揉着酸胀的脖子,一边往饭厅走去。
刚吃上饭,手机响了。
是谢医生。
季泠泠一愣,犹犹豫豫地把电话给接了起来。
“泠泠,你朋友怎么样了?医院怎么说?”镇里最近几天感冒的多,他诊所有些忙,没来得及问季泠泠朋友的事,今天一闲下来,脑子里就止不住想那晚血肉狰狞的场景,连忙打电话询问她。
季泠泠只恨自己思维贫乏,脑子转不快嘴巴也不灵光,她含含糊糊应付着:“没事呢,医生就是又再处理了下,现在他...嗯...”
她想起那边的战火和凶狠的胡人,实在是说不出口‘他现在挺好,挺健康这几个字’
“现在他没事的。”她只能自我肯定般回应。
“你那个朋友是搞cosplay的吧,是个coser?”谢文想起那晚裴青临的长发和白色中衣,笑呵呵问着。
他应该没猜错吧,他是挺跟得上潮流的呢。
谢文的话给季泠泠问得一激灵,当时太着急了,完全忘记了裴青临那和二十一世纪格格不入的打扮。
“谢叔,呵呵...您还挺时髦呢。”
“我女儿最近可爱这个了,买些服装和假毛,不过我觉得都没你朋友那个好,衣服也很精致,头发更是真。”
谢文来了兴致,“那晚我给他缝合的时候,那么近距离,看着他那个假发,贴着头皮一点不显假,发质也好。”
“有机会再聊聊啊,有空请你朋友把那些服装和假发分享给我闺女。”谢文那边有病人,匆匆挂了电话。
汤饭被季泠泠搅得稀碎,她胡乱凑合了几口。
*
眼光透过窗户打在季泠泠脸上,她伸手遮了遮眼睛,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
她把画图工具摆放好在正厅后,拿了张干净抹布蹲在画框旁边擦拭。
未来一段时间,它就是她的盟友。
季泠泠刚擦完画框上雕刻的兽纹,正准备沿着它形状仔细再擦擦,就见边缘开始泛白。
上次的画是突然出现的,但这次不一样,她亲眼看着一副画在她眼底慢慢完成——
炽热的太阳,带着闪瞎人眼睛的光,无边无际的大海推着海浪往岸边,在距离不远的沙地里,石头房子歪歪扭扭地立着。
一行戴着枷锁穿着破烂衣服的人,双目无神似傀儡般跟在拿着长刀的衙役后面。在他们周围,一堆像是原住民的人从渔船和房子边抬头打量着他们。
季泠泠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她下意识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早上九点刚过两分。
画完成得很快,就像是里面的海浪一样,一圈一圈推着扩,直到覆盖完成整个画面。
画框逐渐归于平静,边缘的光慢慢黯淡下来,只剩下一副画。
*
皇子夺嫡,江闻一家六口人作为江家旁系无辜牵连。
流放之地是远在皇城千里之外的岭南——暑气逼人,湿热难当,瘴气弥漫,蚊虫成群。
早在流放之前,江家人便对岭南之行惴惴不安,等真带着枷锁,拖着脚链,奔波千里来到这里,他们才发现,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带着吞噬一切的未知感,而一路走来,只能感觉到贫瘠的土地、匮乏的医药、与鱼水之乡完全不同的恶劣天气。
“你们就住这儿,这里可不比皇城,在这里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惹是生非。”衙役给他们拆开枷锁,轻蔑地哼了一声,“脚链一月后自行来府衙取,这是上面的‘恩赐’,可得戴足一月。”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家人被烈日晒得发昏,就连七人中体力最好的江家长子江其,脸色也逐渐发白。
“母亲!”
“祖母!”
江家老夫人被脸上汗珠使劲往下滚。流放走了几个月身体本就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再加上岭南的天气,她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一家人瞬间着急,乱成麻死的一窝蜂般往上涌,带动着自己脚上的链子铃铃作响。
江闻抱着自己母亲连忙往石头房子里进,可进去却发现,里面除了能遮太阳,其他没有任何地方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只有一张破旧草席,没有家具,更没有床。
江闻妻子娄氏赶忙把包袱里的外衣拿出来垫在上面。
江闻长叹一口气,虽是不得已,但还是把老夫人放到了草席上。
“何至于此,真是...”江家长女江岚红了眼眶,干涩的嗓子更加发噎,她擦擦泪,靠着她哥江其身上。
“我去找周围的百姓看看有没有治疗伤暑的药物。”江闻起身。
娄氏跟着出门,侧头叮嘱长子长女:“你们看好祖母,我们去去就回。”
江家兄妹相视,没有说话,只是安静靠在一边照顾着江老夫人。
谁也说不出来安慰的话了...
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被发配到了如此远的地方。江老夫人本可以安享晚年,江闻虽是小官但和娄氏倒也恩爱平顺,江其作为长子,是书院的得意门生,即将参加科考,本是应该平步青云的,江岚已经订好婚约,本该和即将成婚的竹马举案齐眉。
而江意...家里最小的孩子,只有六岁,她本该无忧无虑健康富足长大的。
“小意,你在...干嘛?”江岚刚一转头,就见扎着小揪的女孩儿弯腰撅着屁股,目不转睛地看着墙面。
“阿姊,这里有个圈圈。”江意奶声奶气,很认真地转头回答她的问题。
江家兄妹一滞,齐齐看向她指的地方。
石头墙面突出了一圈,像是原先在那处钉上过什么东西,像是门框又不那么像。
两人没在意,江岚把江意拉了过来,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她的脸,看着泛红的小脸,心疼道:“小意热坏了吧。”
“不热!”江意从角落拖着青色圆球跑来,把它往江岚怀里塞:“阿姊开,里面有水!”
两人没见过这东西,但如果季泠泠在此处,她一定知道,这是椰子,未开的、刚从树上掉落的椰子。
“这哪儿来的?”江其讶异。
“哥哥给的。”江意指了指门口,两人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儿羞涩地看向他们,又飞快闪身离开。
正巧,这时江家夫妻回来了。
他们铜钱从周围百姓那儿换了点煎成水的凉草药,赶忙往老夫人嘴里塞,一边塞一边祈祷:“希望有用,可惜请不到大夫。”
喂完药看着立在江意一旁的椰子,叹了口气,警惕叮嘱两个大的:“能平安到此处已是不易,以后万事得小心,初来乍到,万万不可轻信他人。”
老夫人没过多久便醒来了,只是神色依旧不好。
一家子叹气,又议论起现如今的形势。
“藏起来的银钱一路上用了大半,现如今没剩多少了,以后吃穿住用,还得花钱,我们得从长计议。”
就现在待的这个石头房子,都是打点之后的结果——周围有人,不至于时刻担心安全,靠近耕地,也许能够种地。
要是当初没点傍身的东西,就只能露宿街头。
“日子会好的,我们只不过换了个地方过日子而已。”娄氏不想看到一家子都丧气。
“钱钱!”江意打破屋内窒息压抑的氛围,声音响亮,中气十足。
她高举着右手,把手里的东西推到了他们面前。
一家人抬头望去,只见她白皙的手掌心摊放着一个巨大的——珍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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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新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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