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上的被子,“你…你醒了?”
刚才他醒来就打量过这间充满陌生器物的屋子,但这里不属于他认知中的任何地方。
裴青临看向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惯有的冷硬:“此处…是何地?”
“你是什么人?”
季泠泠放缓语速,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解释:“这里是我们镇上的诊所,你可以理解为医馆。”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居民。”她想了想,改了个说法:“就是你们那儿普通百姓的意思。”
季泠泠探头看了眼内间,谢大叔还没起来。
她起身靠近他,小声地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解释道:“你别紧张,这里没有什么危险。你昨晚突然出现在我家,浑身都是伤,我背着你来医馆请了大夫来给你包扎。”
裴青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缠着的干净纱布,感受着鼻息间的药味,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心里疑虑更深:“突然出现?何意?”
突然出现...他猛地想起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激烈的攻防战,身中数刀,力竭倒下…那之后…
他脸色骤然一变,挣扎着就想要站起来起来,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
“戚国国都!战事如何?!胡人可曾破城?!都城可还安好?我必须立刻回去!”
焦急和担忧瞬间压倒了对自身处境的好奇,他甚至不顾伤口崩裂的风险。
季泠泠赶紧按住他,“你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
她感受到手下肌肉瞬间绷紧,“你说的戚国,还有这些...我都不知道。你现在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裴青临的动作因她的触碰和话语而僵住。
“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是,你是从我家画框里出来的。”
“我买回来的一个旧画框。但是…在你出现之前,它里面出现了一幅画,画的就是…你在战场上。”季泠泠斟酌着话语,自己都觉得像天方夜谭,“然后昨晚,你就…从画里出来了,受了重伤,躺在我家,再然后就来了这里。”
“这里…这里可能离你说的戚国非常非常远…远到…你可能无法想象。”
画框?战场?出来?
每一个词都超出了裴青临的理解范围。他沉默了很久,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极力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他脸色越来越凝重,良久,才艰难地开口:“那请问我该如何回去?将士们还在等我,边城一定要守住...”
季泠泠无奈地摇头:“我不知道。昨天你出现之后,那画框就变成空的了,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把你带过来,更不知道怎么让你回去。”
裴青临的焦虑和无助快要溢出房间,季泠泠非常能够体会回去对他的重要性,哪怕是以他现在的情况回去就是送死,他也得回去。
她扫了眼他身上的伤,询问道:“你现在感觉有好一点吗?我带你回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吧。”
*
季泠泠给谢医生说她带人去县里医院,却是扶着他走了回家。
裴青临的身体素质好的有些吓人,恢复速度也让季泠泠有些吃惊,搀扶着他走了一路,他连多的重量都很少往她身上放,没借她多少力,而且一路除了脸色有些发白,没有任何异样。
老宅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季泠泠把他带向正厅。
“这就是那个画框。”
空画框仍旧安静靠在墙边,里面的画好像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画框前面地板上的血迹干涸,上面还放着她帮他脱下的甲胄,搭配起来看得人有些毛骨悚然。
裴青临快步上前,伸手摸索着漆黑的画框...
就只是一个简单的、看不出任何异样的陈旧画框而已。
“我想想...要不然你试着穿过去看看,我觉得这个应该是连接我们两个世界的通道。”季泠泠也跟着上前,蹲在一边细细观察,“昨天有画的时候我看过,画框泛着光。”
她帮他把画框扶了起来,示意他穿过去。
裴青临没有丝毫犹豫,颀长的身影微微弯曲,快速穿过。
没有任何异象发生...他穿过画框没能回去,只是穿过而已,仍旧在她家正厅里。
“看来行不通...”季泠泠挠了挠头,把画框放回去,嘀咕道:“早知道应该留个联系方式,那胖老头肯定知道怎么办。”
两人研究画框半天无果,裴青临颓然靠在墙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透着一股子悲戚。
难道他注定要被困在这个诡异的地方,眼睁睁看着故国沦陷、同袍战死?
季泠泠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害怕也被不忍取代。
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你先别急,养好伤再说。也许…也许画框有什么规律呢?我们慢慢想办法。你现在急死了也没用。”
裴青临不肯离开画框半步,她只能把之前家里的躺椅推来正厅,让他在躺椅上休息顺便盯着画框。
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
裴青临大部分时间都沉默不语,只是时不时看向画框的方向,或者透过窗户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但目光没有焦点,显然心神早已飞回了那片战场。
季泠泠也没心思干别的事,只是按时把谢医生开的药给他吃,又玩会儿手机。
中午时分,季泠泠拿出手机:“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我可以点外卖。”
季泠泠开始给他展示这个“新世界”的东西。她打开手机,点亮屏幕,裴青临的瞳孔猛地一缩。
"外卖?"裴青临疑惑地看着她手中的手机。
季泠泠打开外卖软件,递给他看:"就像这样,点一下想吃的,很快就会有人送过来。"
“手上拿的这个呢,叫手机,可以用来通讯、购物、做很多事情。”她点开外卖软件,滑动着外卖商家,“你可以看图片,选你想吃的。你选好之后等我来结账,然后很快就会有人送上门。”
裴青临接过手机,学着她的姿势滑动着屏幕,目光落在那些看上去稀奇古怪的食物图片上——炸鸡、汉堡、奶茶...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其实这次战争不至于到现在这地步的,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边境粮草被毁了一部分,上请的粮草迟迟不到。
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和手下的将士们已经吃野草混着杂粮的稀粥很久了。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将士...”他喃喃自语,心中越发酸涩,“如果有,不知还能以何物果腹…树皮?草根?甚至…”
他没再说下去。
季泠泠愣住了,看着他脸上那毫不作伪的、为同袍和百姓揪心的痛苦,心里某根弦被轻轻触动。
她最后给他点了些有营养又清淡的肉粥和小菜。
中午晚上都是这么吃,原先裴青临不坑吃,好像自己在她这儿就是背着将士吃独食般,最后她好说歹说,告诉他身体才是本钱,养好一些回去说不定能逆转局势,他才又恢复了些精神,开始进食。
中途空闲时间,两人闲聊了会儿,季泠泠大概是把裴青临那边的情况给摸了个清楚,而他也对二十一世纪有了初步的认识。
双方在脑海里疯狂刷新自己的认知,天也逐渐变黑。
季泠泠靠在正厅沙发上正要拿起手机,余光却突然发现墙角的画框正在发光。
两人齐齐看向它——
只见那原本空无一物的黑色画框,内部竟然开始弥漫起一层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见的柔光。
不知为何,两人默契对视了一眼,就这一眼,都在传达一个信息——他能回去了。
两人逐渐靠近画框,临近,他停下脚步,转向季泠泠:“季姑娘,多谢相救之恩。”
“若有机会,必当相报。”
他的眼神里有感激,有决绝,还有一丝来不及细品的情绪。
季泠帮助他穿上那件破碎沾血的甲胄,摇摇头,“别说这些了,你...珍重。”
裴青临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块玉佩塞进她手里。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带着坚定,毫不犹豫地迈步跨进了发光的画框。
他的身影融入光芒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下一秒,画框的光芒急剧减弱,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消失。最终恢复了神秘华丽的空木头框子的模样,静静地立在墙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季泠泠拿着玉佩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房间里还残留着裴青临存在过的痕迹——桌上药瓶、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空气中,似乎还隐约萦绕着那一丝来自未知世界遥远战场的硝烟味。
他回去了。
回到那个生死未卜的战场。
“希望你平安。”她对着空画框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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