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静谧,只山野间隐隐传来细碎的虫鸣。
郊外小村的众人正酣睡着,并不知晓某户人家在黑夜里走水。
火势乘风而起,偶有起夜的人见火光大亮,连忙惊呼叫醒旁人。
一家连一家,等大伙提水灭火把人救出来后,屋子早已成为一座废墟。
明月皎洁,照亮了主人家哭喊的嘴脸,也指引着另一行人赶路的方向。
待到清晨时分,山中某处废弃的破庙里飘出一缕炊烟,庙内看不到人影,只偶尔有几声细语。
……
天不过才蒙蒙亮,整个城市便有苏醒的迹象。
郊外的农户或背或挑或驾驴车前往城里,府城的各路商贩也开始走街串巷,而有一定规模的商队则装好货物,走出城门驶向远方。
人群往来间,除去部分卖吃食的店铺,其余铺子依旧紧闭着。
巷子里的开门声陆续响起,原是卖柴火和卖水的汉子上门询问。
柴米油盐酱醋茶,住在府城的人家样样都得花钱采买。
离水井近的住户还能自己挑一担水省笔花销,至于远的,要么费时辰挑回来,要么直接从挑夫手里买。
至于院子里有一口井的宋家,自然不用多费心思。
宋兴安提着满桶水去小菜地里浇菜,杜春兰从灶房出来,手脚麻利地掐了一把蕹菜,洗净后准备下到汤饼里添个味。
沐浴在晨光里的各类鸟雀叽叽喳喳叫唤着,年轻妇人看了看时辰,朝屋里喊道:“云云,该起了,早食都快出锅了!”
“来了!”宋溪云应声,顺手擦干净额头上的细汗。
她习惯早起,为了瞒着宋家夫妇锻炼身体,只能躲在屋里装作睡懒觉,否则两个古代人看到仰卧起坐和俯卧撑这种动作肯定会觉得奇怪。
幸好原身也是个爱赖床的性子,不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宋溪云散开扎好的麻花辫,熟练地绑出小女孩常见的双鬟发型。
当初她刚穿越的时候试了好半天才搞定,现在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丹阳破了虚蒙,倚在无穷碧落。
宋溪云拿着“牙刷”沾点牙粉,蹲在菜地旁刷牙。
宋家的地界比周围邻居大上几分,因此能腾出一块地种菜,有时菜长得繁了,还能往外送一点。
檐下放了张小桌,最适合入夏时吃饭乘凉。外围垂了两层竹帘,能将烈阳和雨水遮挡在外。
一家人坐在桌前吃汤饼,浓稠的面汤里浮着面片和蕹菜,宋溪云夹起来吹了吹,慢悠悠吃着。
隔壁卖豆腐的人家约莫听到了宋家的动静,隔着院墙问道:“春兰,今天要不要豆腐?”
杜春兰放下筷子回道:“要!吴姐你帮我留一块!”
没等吴丽应声,不知哪家也扯着嗓子喊道:“吴姐!我家要两块!”
“好嘞。”
正好杨林挑着担子回来了,吴丽同他知会一声,把刚才要的几块豆腐送过去。
“春兰,我来送豆腐。”
“诶,来了!”杜春兰连忙掐一把蕹菜,又匆匆跑过去开门。
半巴掌见方的一大块豆腐躺在碗里,杜春兰取出两文钱,和蕹菜一起递给吴丽。
邻里间早已习惯这种往来,因此吴丽也不推拒,将菜一齐收下。
“吴姐进门坐会,我去把碗空出来。”
“好。”
宋溪云乖乖喊了声伯娘,宋兴安也招呼吴丽过去坐,她笑着应下,却没有往桌前凑。
吴丽迈步朝菜地那边走,随口说道:“家里还是得有块地,想吃什么种什么,舒坦自在。”
杜春兰拿着腾空的碗从灶房出来,闻言笑着道:“吴姐家院子是小了些,改明儿挣钱了咱们换个大的。”
“就你会说好话。”吴丽嘴上笑骂着,心里却有同样的打算。“老孙家还等着呢,你们吃好,我先过去了。”
“好,吴姐慢走。”
院门重新关上,杜春兰把剩下的汤饼吃完,对宋兴安说道:“我去把驴车牵来,酒都备好了?”
“十七坛,错不了。”
“给我看仔细点!上次少了一坛醉春芳,还好许大人不计较,否则生意都难做。”
“哦……”
宋兴安挨了骂也不敢回嘴,只能缩着脖子去屋里再查看一遍。
宋溪云安安静静吃完早餐,等杜春兰出门后也回屋窝着去了。
便宜爹娘估摸着有二十七八,比宋溪云自己大不了多少,就算她心态再好,也难免有些不自在。
所以宋溪云一边努力伪装成原身不露馅,一边学会和夫妻俩相处。
经过这两个月的适应期,她差不多能把对方当成合租的小情侣看待了,至于其他方面,还得继续磨合。
……
杜春兰牵着驴车走在街道上,大路宽敞,足够三四辆车马并行。
两边的商贩和店铺老板大多是熟人,不论远近,见着了总得打声招呼,一路走过去都是热热闹闹的。
而巷子里是另一种热闹,拐进之后自成一方天地,满是家长里短的烟火气。
驴蹄的踢踏声和着不远处的叫卖声,在青石巷路上慢慢回荡。
赁驴铺子里的毛驴都是训过的,不论来租赁的是什么人,总归能顺当地牵走干活。但这牲畜也有脾性,太过温顺的人通常会被欺负。
不过就算是再犟的驴,此时被杜春兰随意牵住也不敢“造次”。
驴车穿过几条小巷,最终稳稳停在宋家门口。
宋兴安已经将酒坛清点了两遍,不用自家娘子多说,径直抱起一坛子酒往板车上放。
杜春兰一边稳住驴车,一边在背地里悄悄覆核酒坛的种类和数量。
板车渐渐被摆满,三坛三坛酒用麻绳捆绑在一起,以防路途中颠簸滚落。
杜春兰唤了声云云,叮嘱道:“爹娘去送酒了,你在家把门闩好,别到处乱走。”
宋溪云在心里叹口气,抬头乖巧道:“好。”
杜春兰在板车后头看着酒坛,宋兴安见她坐稳当了,才拉动缰绳驾车离去。
屋里只剩宋溪云一个人,想起昨天差点饿晕的男孩,她搬出竹梯悄悄往隔壁看了两眼。
邻居家没什么动静,好像没人回来过。
不过是“萍水相逢”,因此宋溪云也没有过于关注,进屋继续琢磨她的鬼画符去了。
——
“古今诸事了,共附谈笑中。今日听某评书一曲,咱们啊,来论天下英雄——”
临街的茶坊里热闹非凡,说书人独坐高台,面对四方来客丝毫不怯场。
宋兴安四下张望着,只听不远处的友人喊道:“老宋,这边!”
他寻声而去,落座后眼尖的伙计立马倒了杯清茶,又连忙去招待其他客人。
杜春兰懒得去外头玩乐,就着午后的微风在檐下缝衣裳。
闺女正是长身量的时候,得多备两身衣裳以后穿。
铜环在门板上轻敲了三声,杜春兰听见动静,扬声喊道:“进!”
大门被轻轻推开,身穿襕衫的学童探出半个身子,他小声道:“兰姨安好,我,我找小云。”
“承望啊,来,进来坐。”杜春兰笑着同闵承望招手,转头叫宋溪云:“云云,快出来,承望找你玩。”
“来了。”屋里的宋溪云只好被迫出门。
门口的男孩挤在门缝里,显然没有进来的打算。
宋溪云朝闵承望走去,走到一半才觉得自己应该和杜春兰报备一声。
普通小孩好像都会这样,她自在惯了,一时没有适应过来。
“娘,我和他去外面玩会?”
杜春兰抬头看了一眼,随口道:“去吧,别走远了。”
“好。”
闵承望跟着宋溪云出来后显然自在了不少,他开口道:“小云,我听说最近开了座鞠城,好多人去玩,蹴鞠我已经买好了,你们要一起去吗?”
“我身体没好,和蓉蓉他们约了晚点去,到时再叫你。”宋溪云听懂了这小孩话里藏着的意思,她又问道:“你下次休息在什么时候?”
“是廿一那天。”闵承望看向她,眼里带着淡淡的欣喜。
“好,我记住了。”
自己以往都会带点零嘴过来,这次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铜板了,只能作罢,闵承望怕“小伙伴”在意,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他支支吾吾想解释一番,宋溪云却不给他机会。
“那就这样定下了,我不能在外面呆太久,先回去了。你找蓉蓉和冬瓜他们玩吧。”
这孩子每次过来都带着不自知的讨好,看得宋溪云心里不是滋味,只好打发人到别处玩。
“好。”闵承望应下,分别后却并未如宋溪云所说去找楚蓉和田佑。
自己当初靠吃食才央得宋溪云带他玩,若是离了她,常会觉得难以融入,不如回屋温习课业,否则父亲又该罚了。
——
堤边杨柳随风起,拂不散,暑热意。
高树洒下一片阴凉,借商贩们一处舒坦地。
混在行人中的慕萧即便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也依旧难掩举手投足间的一丝贵气。只是因为年纪尚小,少有人在意。
少年沐浴在日辉里,信步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最终驻足于某间简陋的木棚前。
四周隐隐散发着恶臭,各家传来的碎语中混了几声似有若无的哀号,还有近处女童清晰的咳嗽声。
慕萧神色未变,从容抬手敲了敲门板。
里面的人只开出一条缝隙,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
慕萧看着对方熟悉的面孔,一时有些恍惚。
……
不消片刻,慕萧推开门。
他身后的高个少年喊来一小孩,叮嘱了几句便跟着刚认识的陌生人离开。
两人走到正街一家茶楼内,少年握了握拳,按慕萧说的那般,随意朝楼上走去。
“十岁”的小孩带着好奇,将茶楼上下到处打量了一遍。
掌柜和零星几个客人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不过几息后又挪开,继续算账喝茶。
二楼没了底下刻意伪装的清静,各个雅间里传来亢奋的喊声,不知有多少户人家即将支离破碎。
慕萧对此习以为常,少年则紧张地看着他,得到保证后才推开身边的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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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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