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这茬了。
宋回舟就当没听到。
谭姝雪的想法和宋回舟大差不差，按理说只有拥有价值的人才会被基地接纳。
研究价值怎么不算价值呢。
如果不去奥斯陆基地的话，储存的资源足够他们回到西西伯利亚基地。
两个人稍微探讨了一下，很快达成了一致。
谭姝雪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如果不嫌弃我们这个小破汽车的话，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回新西伯利亚。”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我们还是最好把已逝之人安葬，你们觉得呢？”
谭姝雪意有所指。
连体人仓皇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忙不迭地点头。
夜晚的荒原危机四伏，并没有时间给他们挑选墓地的风水宝地，草草下葬后便迅速离开了。
连体人身上有大面积的创伤，虽然两个人的意思是并不要紧，但是几个人一商量，还是决定快马加鞭回基地。
如果能够尽快研究出来他们体内的抗体和基因，说不定宋回舟还有救。
所以他们决定不在黑夜停留，而是谭姝雪和宋回舟轮流开车，争取早点回去。
鉴于谭姝雪已经开了一天的车，严格来说已经算是严重的疲劳驾驶了，宋回舟主动接过来了开车的重任。
在荒原上开车并不容易，需要时刻提防着地面的杂物。
“我不行了我太困了。”进入过一次睡眠的谭姝雪困的要死，刚坐到副驾驶上就迫不及待地睡觉。
车上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又要顾及着伤员，连体人睡觉只能蜷缩在后座的地面上。
刚刚还很热闹的车里在几个人陷入睡眠后迅速冷清了下来。
当然，这个冷清也只是针对车里的氛围。
宋回舟的“第二人格”疑似上辈子憋死的，一直在试图和宋回舟聊天。
宋回舟不太想让谭姝雪知道这件事情，出于私心来讲，他不愿意因为“精神上有问题”而被抛下。
而且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样，谭姝雪没有受过文化教育，从小接受到的培养就是武力打斗，双性人别说是否信任了，就连基本的沟通交流都做不到。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起码还能维持一下这个表面的平静。
第二人格好像也发现了宋回舟不太想说话，便开始有来无回式的聊天：“我听你的朋友喊你宋回舟？”
“回舟，这个名字不错啊，豁达坦荡。”
宋回舟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当年起名字的时候，他们那一批新生儿统一都叫“姓氏＋回＋随机”的格式。
如果随机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字，也无济于事，基地的管控比较严格，没有专门的户籍管理人员，改名难如登天。
就比如他们研究院就有人叫陈回丽，这个名字乍一听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关键是那个同事是男性。
基地的人名库里没有所谓的男女之分，一个女生随机到了“刚强”这个名字，那也只能叫刚强。
他们的名字承载的不是父母的厚望，而是一个基地的系统化管理。
“第二人格”没有察觉到宋回舟嘲讽的笑，反而开始了自我介绍：“那好吧，宋回舟同志，我们认识一下，我叫程望渊。”
合着自己的第二人格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程望渊好像没有安全驾驶的意识，一直在说话。
“我死在了西伯利亚，不过我不太清楚为什么在你的身体里活了。”哪怕是提到了死亡，程望渊的语气也没用丝毫的不高兴。
“不过现在看样子是我死了很多年后了，怎么样，七六内战平息了吗，最后怎么解决的？”
七六内战？
那不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吗？
七六内战不存在平没平息的说法，因为比起战争结束，更先到来的是灾难。
宋回舟心中愕然，但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用余光扫视了一下谭姝雪，确认她睡熟了之后小声说：“算是吧。”
副驾驶座上的谭姝雪仍旧是睡着，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
好不容易等到了宋回舟的回复，程望渊像八百年没和人聊过天一样激动：“算是？那就是平息了？那我就没白死。”
算了，就别告诉他真相了。
宋回舟没怎么在基地外的地方开过车，在稍微适应了一下后开始缓缓给车提速。
看来自己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拥有一个完整的人设。
“话说现在是什么时候？”程望渊问：“我怎么感觉和我原来生活的时代……不太一样？”
何止是不太一样，程望渊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如果接着按照公元纪年算的话，现在是2171年了。”一只浑身是血的两腿直立变异梅花鹿跌跌撞撞栽向了汽车，宋回舟反应很快，及时加速绕开了撞击。
谭姝雪在中好像也感受到了颠簸，眉头皱了一下，但是并没有醒过来。
“现在是新纪74年。”宋回舟给了程望渊反应的时间，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也就是灾后重建的第七十四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第二人格认为自己是公元纪年的人，但是宋回舟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向对方讲清楚现在的处境。
一个是因为他老问，很烦，另一个就是当对方接替了这具躯体，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程望渊捕捉到了宋回舟话语里的重点：“灾后？你的意思是？”
“黄赤交角增大的灾难，你别告诉我你没学过地理。”
谈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另一个城区，比起上一个城市，这个城市显然受损更严重。
程望渊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有些说不出来话。
他是大学参军，对于黄赤交角增大会发生什么很清楚。
乍一听“黄赤交角增大”可能并不能准确地意识到这是什么样子的灾难，但是荒凉的夜景确实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这意味着全球的生态系统，包括气候、洋流、生物，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以称得上一次物种大灭绝。
这么说的话，他所看到的一切不明所以的东西就都合理了。
和有文化的人沟通交流起来就是很容易，程望渊罕见地安静了下来，宋回舟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专心驾驶。
地球引力失衡后，曾经的卫星也就失去了作用，人类生存委员会集结了各大基地的资源，才勉强发射了几颗新的卫星。
所以导航系统并不完全精确。
在第四次绕回了原点后，宋回舟强忍着把导航系统卸载的冲动，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来了指南针。
虽然现在是灾后重建，但是不代表回到了原始时期，所以指南针并不常用。
看清指针后，宋回舟算是知道为什么导航系统再一次崩了。
指南针上的指针在某些不可抗的因素下乱转，根本无法指明方向。
“如果指南针没问题的话，那应该是磁爆现象。”沉默了有一会的程望渊说。
有零个方向感的宋回舟把指南针塞了回去，自暴自弃地倚靠在了后座靠背上。
M467星云带来的扰动不止是地球的引力失衡，太阳系的所有星体都没能逃过这场灾变。
近些年，太阳已经开始变得极其不稳定了。
程望渊见状询问：“你这是要去哪里，我能分清东西南北。”
虽然对一个路痴的第二人格拥有方向感表示怀疑，宋回舟还是如实相告：“向西，去新西伯利亚。”
西西伯利亚基地建在新西伯利亚。
“左拐，那边是正西。”
宋回舟按照程望渊所说的向左拐。
“刚刚控制我的身体，是你主导的吗？”
程望渊：“对，是我抢夺的身体主控权。”
宋回舟啧了一声，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那他这个主人格真的很窝囊。
一股甜腥味儿从喉咙里涌出，宋回舟知道那是血，他强忍着恶心，咽了回去。
“你觉得头晕吗？”宋回舟询问。
程望渊想要摇头，突然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又开口：“不晕。”
宋回舟压下一阵头晕目眩：“会开车吗？会开车你就来开。”
程望渊明白了宋回舟的意思，主动接过身体的控制权。
一个上了一年大学的学生怎么可能没考驾照。
就在宋回舟再次体验自己看自己干活的时候一只食腐鸟不知怎么折断了翅膀，“砰”地一声砸到了前车窗上。
血雾在前挡风玻璃上炸开。
一天内连续受到多次撞击的车玻璃终于不堪重负，以食腐鸟为中心呈蜘蛛网状开裂。
这次的响动很大，飞出来的玻璃碎渣贴着宋回舟的头盔擦过，留下了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白色划痕。
急刹车让好不容易再次陷入深度睡眠的谭姝雪再次惊醒。
在仄逼的角落睡觉本来就让人心烦，谭姝雪几乎是满眼怨怼地看向宋回舟。
披着宋回舟壳子的程望渊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挡风玻璃上的鸟。
谭姝雪感觉现在的宋回舟有点怪，但是她说不上来是哪。
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
谭姝雪看向那只半死不活的鸟，破碎的玻璃已经割穿了它的腹部，鸟羽上沾满了血迹。
更诡异的是鸟的下肢，不是爪子，而是一双人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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