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相府,阿茵再次跑回白锦苑书房。
画到底在哪里?
宋俞的画单幅卖不了高价,应该没人偷,而且画一直在府中放着,那个不长眼的来偷。
而且阿茵看过那幅画,和宋俞以往画的花花草草区别很大,是画了一个男子,穿黑衣服的男子。
她当时很紧张:“姑娘,你这幅画可要藏好了,万一被夫人发现您画些外男,后果很严重的。”
宋俞不以为然,道:“她气着吧。”
这件事宋俞不上心,阿茵上心,拿去裱画时也是偷偷去的,除了她二人以外,不应该有人看过这副画。
谁会去偷?!
“阿茵,你在找什么。”
后面突然传来声音,阿茵猛的一激灵。
夫人!
芙蓉园,罗夫人正襟危坐,“阿茵,你在找什么?”
阿茵跪在堂下,哆哆嗦嗦,却没有多少话。
“说话!”罗夫人拍桌:“鸢儿待你不薄,连你的卖身契都求我给你,你却背主,宋俞给你吃了什么**汤,让你那么忠心。”
罗夫人再次强调:“说啊!”
蝉衣一点都不担心。
夫人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但也不苛责下人,阿茵听话,认个错就好了。
阿茵低头,小声嘀咕道:“夫人这话说的不对,姑娘对奴婢好,可宋俞也没有苛待,对姑娘忠心,也不能对宋俞无义。”
罗夫人耳朵好,“你是说我冤枉宋俞了,今天的事情是我斤斤计较了?”
“是。”阿茵难得硬气,站起身:“夫人可能不了解宋俞,她在府中这段时间,她平时只是看书画画,少与人有口角,就算对您不满,也礼节周全。”
“滚!”
阿茵不滚:“而且,姑娘消失,也不一定是宋俞做的,她若是有那能力,为什么逃不出相府!”
蝉衣恨铁不成钢。
罗夫人忍无可忍,抄起杯子砸向阿茵。阿茵侥幸躲过。
罗夫人道:“这是相府,你若是不满,就滚出去。你自小就跟着鸢儿,我看下你和鸢儿一点点长大的,怎么以前没有看出你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罗夫人一句接着一句,停不下来:“把你留在鸢儿身边,是看在你对鸢儿忠心的份上,如今我怎么放心留下你,你明日去账房领了月钱,就离开相府,不要回来了。”
阿茵如遭雷劈,大脑一片空白,道:“夫人,我错了,不要赶我走!”
罗夫人示意蝉衣处理,她捂着额头进里间了。
蝉衣看到罗夫人彻底进去以后,啧了一声,扶起地上的阿茵,道:“你怎么想的!”
阿茵起身,不知道在想什么,脸都白了。
蝉衣又问:“你要是离开相府,你有什么打算?”
阿茵也不说话。
蝉衣也不逼她了,无奈道:“你送你回去。”阿茵不见得是很有主张的人,明日月钱给她多拨一点。
阿茵茫然得点点头。
芙蓉园外,一名侍女悄然离去。侍女回到住处,拿出床底放着的一个樟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画。
侍女安心合上盒子,在衣箱里拿了几件衣服,一起用布包裹起来,匆匆出府。
行至相府外的小巷,人迹罕至之处,出现了一个蒙面黑衣人。
手起刀落,寒光乍现。侍女脖子上出现血痕,应声倒地。
***
数日后,边城。
宋俞简单租了个房子,虽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
一个主卧,旁边有个小书房,厕所厨房在另一侧。
四面墙围住,有一个宽敞的院子,院中有颗合抱粗的大树,宋俞不认识是什么品种,树下有套石桌椅,闲时乘凉,怡然自乐。
房间前面有口水井,不用跑去河边打水,很方便。
据说房中死过人,所以破败,脏了些,要价不高。宋俞很满意。
宋俞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裙,两根簪子简单盘了头发,身上没有饰品。捋起袖子,把房中坏的家具都扔了,在井里打了盆水,在芥子囊中拿了块干净帕子,卷起袖子,擦家具上面的尘灰。
沉溺在体力劳动之中,不用改画,不用应付宋若鸢的家人,没有手机钟表,时间飞逝,宋俞穿越到此,难得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时间。
太阳过了头顶,宋俞将将歇下,厨房是收拾好了,但是没有食材,宋俞也累,懒得动手,抓起箬笠带好,开开心心出门去。
今日是赶集日。宋俞到集市时,有些摊子食材用完了,收摊回去准备晚市的材料。
宋俞没有胃口吃饭,买了饼子和酥山,饼子先蒸后炸,刚出锅还热乎的,特别香,宋俞贪心,买了两个口味。
拎着食物,走到巷子口的公用桌子时,看到栗子糕,栗色花纹,方形的,看着特别好看。她没忍住,买了一份。
付钱离开之时,宋俞肩膀被石子砸到了一下。
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地方,又被牵扯出丝丝疼意。
宋俞回头,巷子口的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手中几颗石子,挑衅得看着她。
男孩后面,还有几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以及一个窝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起来和宋若鸢差不多年纪。
宋俞隔着面纱,可以看到少年额角泛红,脸上有指甲划伤的红痕。
彼时,周围的小贩吆喝声渐起。
宋俞眼睛盯着男孩,咬了一口饼,好咸。她捡起砸她的石子,走过去,凭借身高优势,俯视小孩,“为什么砸我?”
小孩眼神不服,恶狠狠:“我没想砸你的!”
小男孩刚说完,宋俞把石子砸向他身上。
宋俞准头不好,大学体育课选修篮球,三分球,瞄了一分半,最后正中篮板,落下时砸了体委的头,喜提补考。
瞄准了都打不中,更何况宋俞根本没有想瞄准。
男孩大叫一声,迅速躲开:“你干嘛!”
宋俞道:“你砸到我就不用道歉了吗?”
男孩硬气:“不道!”
“你爹是谁呀,是不是也在这条街上的商贩,等一下我找你爹聊聊天?”
他旁边的三个男孩准备上来,宋俞又啃了一口饼子,好咸,宋俞有些不耐烦,粗气道:“还不走,我等下一起去找你们爹娘!”
四个男孩冲宋俞了一下吐舌头,不屑跑开了。
宋俞允自坐下,懒得管他们,也不想管地上的少年。
一个被人欺负却不反抗的人,活该被欺负一辈子。一个有能力反抗却不反抗的人,就是犯贱。
宋俞又恶狠狠咬下一口,真的好难吃。宋俞看向另一个饼,面目可憎!
宋俞起身,走向少年,问:“你要吃饼吗,刚出锅的。”
隔着白色的纱,宋俞模糊看出,少年脖子上带着金项圈长命锁,红色的圆领上衣,黑色蛇皮护腕,赭石色下裳。
有钱人家的少爷,被几个小孩欺负,有可能比较自我,脑袋异于常人。
少年抬头看她。
宋俞再次拿起饼,示范性咬了一口,“没毒。”
说完,又把那块没吃的饼递向少年。
少年将信将疑接过饼,先用鼻子闻了闻,试探性咬了一口,接着狼吞虎咽。
宋俞解决完一个饼,而且没有浪费粮食,在心里狠狠夸了自己以后,把吃过剩下的饼全塞到嘴里。
宋俞席地而坐,拿出刚才那碗酥山,甜甜的、冰冰凉凉的。
这个好吃!
少年解决完一个饼,看向宋俞,又是没有见过的东西,看了一眼,又不敢看,看着地面。
宋俞察觉异常,问:“你想吃吗?”
少年咽了一下口水,摇摇头。
宋俞点点头,“好,你想吃的话和我说,我给你买。”
拿出栗子糕,摆在两人中间,咬了一块,道:“这个很甜,我吃不了那么多,不能浪费粮食,你可以帮我吗?”
少年点点头,拿起一块糕点。少年的手白皙,没有干活的痕迹,也没有受伤的痕迹。少年一口一个,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宋俞艰难咽下嘴里的食物,拍拍手上的屑,对少年道:“你去那个桌子上等我一会。”
等宋俞离开以后,少年不解,但是照做。宋俞回来,提溜了一堆东西,摆到桌上。
也不管少年听不听得懂,自顾自解释:“紫苏膏、富贵饼、炸乳鸽、旋煎羊白肠、绿豆甘草水、生淹水木瓜,还有特地给你买的酥山,这个很好吃的。”
宋俞也是第一次逛集市,这里面有些东西,她也是第一次见。
方才自己吃,宋俞预估自己的饭量买的食物。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宋俞看到好奇的都买了一份,她可以每个都尝尝,但是不会浪费。
宋俞很开心,嘻嘻笑道:“快吃吧。”
少年也开心,埋头苦吃。少年长的可爱,脸颊带着一点肉,两颗虎牙,咧开嘴就会露出来,笑起来就看不见眼睛。
宋俞手撑在凳子上,突然觉得有些痒意,低头一看,是灰色的尾巴。
尾巴摇得很欢,宋俞没有见过,好奇心驱使,去找尾巴的源头。
在少年身后,宋俞探出身子,看了过去。
少年猛地转身,宋俞的头撞到少年下巴。
宋俞捂着额头,愠怒道:“你做什么!”
少年双手捂住头,少年的指缝里面露出了灰色的毛发。
宋俞站起来,抓着少年的左腕子,丢到一边,露出少年的一只耳朵,又抓住少年的右腕子,丢到另一边,露出另一只耳朵,叉着腰道:“你撞到我了,过分!”
少年道:“你不害怕吗?”
宋俞非常生气:“你会说话,你骗我!”
少年也站了起来,问:“你真的不害怕吗,我是兽人。”
万物生而有灵,而兽野性难驯,地位最低,故而兽人同野人无异。
少年比宋若鸢高小半个头,宋俞可以明显感受都一片阴影投射下来。
少年脸上写着委屈,宋俞挠挠头,才反应过来,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她应该害怕。
宋俞现世靠画画为生,主要来源是板绘约稿,甲方喜欢什么画什么。
兽人画多了,宋俞已经麻木,见到动物耳朵的人形生物,第一反应都不是害怕,而是习以为常。
但是这个世界的兽人不一样,兽是最低等的生灵,他们难以开化,偶得人形,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嗜血本性。
尖嘴獠牙,咬到喉管,后果不堪设想。
宋俞觉得,她应该害怕。
宋俞取下箬笠,盖在少年头上,道:“你认识回家的路吗?”
遮起来就不是兽人,就不用害怕了。
少年点点头,箬笠有些歪了。
宋俞再次给他带正,系带固定好,道:“那你吃完东西,就回家去吧,我有事先走了。”
宋俞转身,和他挥手再见,钻到人群里面,拿出一个帷帽戴好,消失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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