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渐多,宋俞带上帷帽,过天桥,站在桥的最高处,隔着白纱,没有看到穿紫衣的人,静下心来,欣赏眼前的这一幕。
桥卖的是生活用品,一条街都是人,各种声音层出不穷。
小孩乱跑,撞到行人,倒地大哭;孩子的母亲一把抓起孩子拍灰,不顾小孩的哭声,厉声责骂;壮年人手艺人一边编制竹编,一边吆喝,眼睛全在路边行人身上。
锅碗瓢盆,笔墨纸砚,还有各种没见过的小玩意,风铃玉器,从高山流水到下里巴人,应有尽有。竹制的、木制的、陶制的,应接不暇。
宋俞一股脑买了一大堆东西,全塞到芥子囊中。
最后才依依不舍,跑去药房,买药材熬酸梅汤。
药房人多,宋俞排队等候无聊,拿出刚买的两本书,一本《符修入门》,一本《正邪异闻》。
一本教科书,一本厕所读物,宋俞没有犹豫,选择了有趣的那本。
突然,不知道从何冲出了一个青年人,猛冲过来,直奔柜台:“掌柜的,我的药!”
宋俞手中的书立刻脱手,不知道撞到哪去了。
宋俞站的不稳,倒在地上,用手撑在地上,旧伤还未好,撑不住躯体,手筋一软,擦着地面过去,滑了一小段距离。
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趴在地上,狼狈至极。
宋俞怒目去寻罪魁祸首,那青年人背对这宋俞,看不到脸,一身紫衣。
衔云山的人!
宋俞想着,绝对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便一动不动。
掌柜的拿出早已备好的药。
那人立刻付钱,转身时发现倒地的宋俞,可能病患事态紧急,他无暇顾及,解开钱袋,抓了一把银子,硬塞到宋俞手中。
那人口条利索,说话很快:“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师兄还在等我拿药回去。”
宋俞什么也没说,那人已经跑走不见了。
宋俞不动,旁边的人也不敢扶,围成一个圈,中心是宋俞,如同观猴一样。
良久,红衣少年挤入人群中,蹲在宋俞面前,问:“你怎么了?”
少年带着宋俞给的箬笠,长纱遮住收不回去的尾巴和耳朵。
宋俞戴的是短纱帷帽,仅仅遮一张脸。
“没……没什么。”少年的话把拉回了宋俞的思绪。
少年向宋俞伸手,道:“地上脏,先起来吧。”
宋俞搭上少年的手,扶着腰慢慢起身,道:“谢谢。”
宋俞手中拿着紫衣人留下的银钱,她的腰实在疼的不行,腿也像是扭到了,怎么站着都不对劲。
她把钱塞到少年中,问:“可以帮我抓药吗?”
少年一下咧开嘴,很有责任感地点点头。
隔着白色的纱,宋俞好像看到动画片里面的治疗精灵。
身上的狼狈像是消失一般,看到少年的笑也忍不住跟着笑,露出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
少年扶着宋俞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蹲在宋俞面前,仰视道:“交给我了。”
宋俞可能得意忘形,拍了一下箬笠少年的头,少年愣神,脸霎时红了起来,硬挺挺起身,同手同脚去排队。
宋俞低头笑了一下。
地上,混乱中不知所踪的书正乖乖躺着。
刚买的,还没有看完,可不能丢了。
宋俞扶着腰,捡起地上的书,拍拍书面上的灰尘。
少年正好回来,手中攥着一大个袋子。
为了方便拿,纸袋口被转了好多圈,少年想起还有余钱,旋开纸袋,一分不昧,塞到袋子中。
宋俞再次道:“谢谢。”他一手拿书脊,一手伸出手准备接过纸袋。
“要我送你回去吗?”少年歪头问,小孩心性,也不等宋俞的回答,自顾自决定,“我送你回去。”
宋俞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她顺势书抱在怀中,书封朝着自己。
少年问:“你还看书,好厉害,我哥他们让我多读书,可是我看书就困。”
少年撇嘴,眼睛快贴到书面上去了:“你都读什么书?”
宋俞拉开胸前的书,低眼瞥到封面,少年的眼睛紧随着书封,宋俞动作很快,还不等他看到,立刻盖上。
《正邪异闻》,八卦合集,还是不要带坏孩子了。
宋俞身穿,她大学毕业不久,今年二十二岁。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中学生可不就是小孩子嘛。
宋俞瞪了一眼,理直气壮,“史书。”
她已经好多了,只是腿脚还不利索,少年没有扶她,仅跟在宋俞身后,给她拿药。
两人一前一后。
好在宋俞的家离药店不远,一会就到了。
宋俞开门,走到院中,取下帷帽,放在桌上,坐了下来,把书反扣在桌上。
少年没有立刻进来,反在门口东看西看,宋俞正脸看向少年,道:“进来吧。”
少年取下箬笠,露出耳朵和尾巴,灰色毛茸茸的,他把纸袋中的药材一个一个摆出来。
宋俞给他倒了一杯水。
少年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像是赴死一般,道:“你这个地方不干净。”
宋俞点头:“的确。”
上午简单擦了一下,还是不太干净,得用水洗,客人一进来就看出来了。
“你知道?”
“我不应该知道吗?”
“你故意的?”
“也不算吧,但是一时间我也解决不了。”
“你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
宋俞心里不明白,刚搬进来的家有些尘怎么了,日后自会打扫干净,有什么好怕的。
少年点点头,宋俞要是有自己的打算,他就不插手房子里面的地缚灵了。
尊上说,要尊重别人,不可以自以为是,不可以擅自帮别人做决定。
宋俞不是自来熟的性格,面对陌生人难免有些拘谨,好歹少年帮了她,也不能赶人离开。
少年眉眼弯弯,宋俞看到他额角发红的痕迹,问:“你怎么会被几个小屁孩欺负呢?”
“我想和他们玩,可是他们不想,就打我。”
“为什么不打回去?”
少年气馁:“不能以大欺小。”
“你家里人教你的?”
宋俞也可以理解。妖一般天生神力,同龄人对战的情况下,都是碾压式的存在,更何况是对年龄比自己小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们玩,你家里人呢,没有朋友吗?”
少年眉眼耷拉下来。
宋俞犹豫再三,也说不出我们来当朋友这种话,拿了几盘糕点和水果,摆在石桌上,道:“这些都很好吃的。”
宋俞书本反扣,无意碰掉了,她正欲去捡,少年反应比她还快。
宋俞看去,原是医馆不让他看的那一本书,书被风放开,书页朝地,书面朝天。
少年看向看到封面,写着正邪异闻四个大字,手一愣。
他拿起书,正好看到正文的内容,喃喃念出书上的字:“魔族者,滥杀也;魔尊者,邪之甚也。”
他突然生气:“这破书,不要看!”
宋俞笑容立刻敛起,蹙眉厉声道:“还我!”
少年不听,手腕一翻,整本书瞬间稀碎,宋俞一眨,都没看清楚。
书页碎片四散纷飞,如同六月的雪,诉说它的无辜。
判官大人毫无悔疚之心,道:“这本书写的不好。”
与你何干?
宋俞试探问道:“你是魔族的?”
朔今瞪着宋俞,叉腰道:“不是。”
尊上说过,出门在外,万万不可暴露他的是魔族,外面的人都欲杀魔族而后快。
很危险的。
宋俞免了和他计较的心思,道:“你魔族也好,妖族无所谓。”
反正她都打不过。
宋俞怒火中烧,道:“你撕我的书就是很过分!”
少年:“是书不好!”
“不好也是我的东西!”
“你不要看这种书!”
宋俞道:“你凭什么管我?”
“你!”少年跺了两下脚,也不走门,飞走了。
少年离开以后,宋俞也懒得管他,江湖相见,偶得相助,三观不合,不欢而散,这种故事话本里不多见,现实也不少见。
自顾自去收拾今天下午买的东西,把芥子囊中的物品一件一件搬出来。
宋俞收拾时,喜欢把所有需要规整的东西摆出来,堆的乱乱的,再一件一件放好。
先是大件的躺椅放地上,小件的风铃玉器放桌上,新买的枕头布料堆在躺椅上。
等布品拿的差不多了,宋俞去井边打了好几盆水,倒在旁边石头垒的池子里。
池中蓄满水,把躺椅上的床单被套泡在水里,倒一些皂角,手搅了几圈,便任由它泡着。
她讨厌这个世界,没有洗衣机和烘干机,不说今日太阳都快下山了,定晒不干,单单说她怎么拧干水都是问题。
看来这两日只能拿阿茵给的被子凑合了。
宋俞摇摇头,回到桌子旁继续把东西搬出来。
收拾完成了以后,在桌子上看到了前些天在洞穴中捡到的匕首。
宋俞捡到的时候,私自昧了下来,一是找不到失主,再是阿茵给的匕首被她用来杀猪,嫌脏扔了,正好缺一把好刀。
下午在市集看了不少,都没有这把好。
匕首秀气,比一般的匕首长。剑鞘上面镶嵌着几颗不菲的红宝石,宝石透亮,没有一丝杂质。刀刃光亮锋利。
宋俞越看越喜欢,就等着找到失主,这样她便可名正言顺买下来。再不济,也可以找到卖家,求一个同款,或者买一个更好的。
可惜她本就有些脸盲,加上山洞中黑,她现在差不多忘记那人的长相了。
敬了这把匕首,宋俞决定出去打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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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名朔今,他快被那个人气死了。
她怎么可以相信书里面写的东西,不,她怎么可以看写尊上坏话的书。
太过分了!
朔今从宋俞家中出来,走出巷子口,心中愤懑难消,回头看了一眼后面。
此地早已看不见宋俞的家,因此他更生气了,狠狠踩了两下地。
突然,一群人围了上来,紫色衣袍。
不好,是衔云山!
为首的,朔今觉得眼熟。
原是刚才在医馆撞了宋俞的那人,他道:“你是魔族?”
“你是何人?”朔今道。
木宁一脸严肃,道:“我乃衔云山安策道君座下弟子,木宁是也。”
可能是年纪不大,道行不深,木宁凑近了,竟然只能感受到极其微弱魔气。
“你们要做什么?”朔今往后面退了两步,衔云山人多,来了一对人马,围在朔今身后的人,立刻警惕,上前了两步。
木宁抽出佩剑,指着朔今,道:“你跑不掉了,受死吧。”
随即,衔云山其他弟子齐齐剑指朔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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