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刺客已经连开了两枪了,打中郁桑只是时间问题。
刺客身上的确有威力极大的炸弹,能将这大楼都炸塌。
到时候所有人都尸骨无存。
安卡能清楚地感知到时间在流逝。
焦躁,紧张,愤怒。
无数情绪在高涨,如同扔进同一锅高温的融炉中,一塌糊涂却沸腾搅动着。
安卡感觉不到自己的痛苦,他将所有能量都放在了大脑。
思考。
他必须思考。
郁桑随时可能会死,而自己不能进去帮他。
那些仿生人和自己一样能通过红外线扫描锁定郁桑,郁桑的身手能快得躲过第一次、第二次,但他会力竭,只要他慢一次,就会死。
安卡得想到办法,怎么制服里面的仿生人。
他可以隔着墙打死刺客吗?
里面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安卡最多只能确保杀死其中一个,届时另一个有可能会引爆炸弹。
这样行不通。
安卡不断地思考各种办法,很多看似可行的一旦运用到现实,那百分之四五十的可行度就显得那样不足。
百分之四十,和百分之零没有区别。
安卡不能用郁桑冒险,但他同样不能忍受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放任郁桑死在自己眼前。
墙内的人讥诮道:“上将,我允许你留下一句遗言。”
郁桑开口:“控制。”
墙内的人没想到郁桑的遗言这么简短,以为只是个开头,但却已经没有后续。
他们听不懂这个“控制”,短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们当然听不懂,因为这本来就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安卡灵光一闪,这两个字如同针一样扎进了乱飞的思绪之中。
原本的思路全是错的,想要隔着这堵墙通过武力制服是无稽之谈。
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就这样摆在面前,自己却从未想到过。
……
这方法太过冒险,安卡迅速计算了它的理论可行性,可行性达到85%,几乎是破解现下困境的唯一办法。
安卡并非没有想到,只是因为这个办法太过惊世骇俗了,他一开始便将它飞速排除了。
意识操控。
就如同人类登录账号一样,或许自己可以强行抢占对方的核心处理器,操纵他的身体。
但从未有仿生人这样做过,人类工程师连接到机器人的系统,进行远程操控,可是仿生人之间可不可以这样做呢?
没人知道,没人实验过。
除去物理上的接口之外,每个仿生人在工作时都会发出特定的高频电子信号,形成类似于辐射的工作磁场。远在千里之外的01就是通过匹配安卡的工作信号,从而接入系统。
按理说,只要安卡能够数字变幻,达到和对方的共振频率,就能够搭起一座信息交互的电子桥,他跨过去,就能入侵对方的系统。
安卡觉得这一切并不难。
他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纷飞的数字。
屋内仿生人说话的声音也消失了,墙内的两个仿生人应该是一大一小的两朵涟漪,正在随着动作不断地扩散或是收缩自己的波纹。
他们的频率是什么?
可事实是成百上千个嘈杂频率同时运作着,他们几乎没有差别、无法分辨。
安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天花板上的郁桑,强迫自己不去注意仿生人身上携带的武器。
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频率,那密密麻麻的干扰如同是暴雨时的湖面,雨点打开波浪,波浪互相碰撞,瞬息万变难以捉摸。
只有把所有外界因素排除,安卡才能得出最精准的答案。
安卡是仿生人,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仿生人。他觉得自己的躯壳也消失了,现在的自己同样是不断变换波动着的涟漪。
时间不多。
安卡得找到一个固定暴露出它的锚点,捕捉它比捕捉仿生刺客的要简单一些。
安卡置身于虚幻的空间中,早已浑身湿透,他起身四面张望,黑暗中没有一个同路人,但又似乎处处都是无形路人。
砰!
第五声枪响。
安卡猛然睁眼,他顺着弹道转身,在子弹滑行结束之前,轻轻捏住了它。
一切抢占视线的花朵瞬间掉落,只剩一朵。
枪声。
枪响的频率,是变化却又重复的单调项,安卡亲眼见证、亲耳听见,它重复了五次,也就是说。
顺着弹道,安卡不断往前行走,就能找到举着枪的人。
一切有了解答!
安卡在意识海里,一步步往前逼近,他穿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废纸带,终于一把抓住了那只伸出的手。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开始意识链接。
只是这件事比他预测得要更难,安卡在尝试共振的时候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痛苦,就好像正在将自身所有特点都全部剥除一样,就好像一个刚从医院接生的婴儿却长着满身鱼鳞一样,就好像要推翻一切固有的认知、重新一点点接受荒谬的一切一样。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分先后地涌入,那是对方的意识碎片,稍有不慎就是反吞噬。
安卡必须比对面强大无数倍,才能控制对方,而非被对方吞噬。
但是安卡接受得越多,就会越混乱。他看到了无数个死尸的残肢,听到了那么多人濒死的哀嚎,
他有了另一套认知,手里空空如也的地方变得沉甸甸的。
两副景象重叠在眼前,晃晃悠悠的,安卡差点失重。
再一次的枪响将安卡唤醒了,他清楚地想起了一切。
他知道自己叫安卡,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自己的嘴一张一合,正在狞笑。
“恭喜你,上将,中奖了。我敬佩你,所以决定减少你的痛苦,接下来是最后一枪。”
这一切的发生,看似漫长。
但实际上是郁桑说出“控制”两个字后的十秒。
安卡意识从未这样清醒,因为郁桑的血顺着天花板的缝隙滴落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了鼻尖,而“我”如同尝到了什么珍馐一样,情不自禁地舔了一口,洋洋得意地把枪举过了头顶。
安卡知道就是现在。
他迅速抢夺核心控制,大幕拉开、灯光落下,他如影随形,却在此刻从黑影里站起身,纠缠地扼住对方一切传感器的控制。
几乎是瞬间,毫无反抗的刺客休本体就陷入了晕厥状态。
屋内,原本笑意盈盈、胜券在握的刺客休,他的食指却好像失灵了一样,僵在了扣动扳机的那一刻。
他的同伴杰已经在擦手里的匕首,他们的习惯就是拿走对方的一个器官作为纪念。
他这次的目标是郁桑的眼珠子。
察觉到不对后,他看向了休。
“磨蹭什么。”
那枪口却猛然垂下,对着对方的眉心射出子弹。
杰根本没有任何准备,那子弹穿过它的眉心,但它并没有死亡,只是严重受损,视线和行动能力都变得乱七八糟。
“你、你他妈叛变!”刘怒气冲冲、不可思议道。
安卡却毫无任何停顿,他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对方连续开枪,直将人打得不再动弹。
然后他便轻巧地跃上了天花板,伸出手去抱受伤的郁桑。
郁桑的手臂中弹,安卡飞快地做了紧急处理。
安卡问:“你怎么确定我能做到。”
郁桑并不确定。
按照他的设想,安卡应该能把这五个统统杀死。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你不能吗?”
郁桑看着刺客那张粗糙的脸,听着他难听的声音,实际上也有些触动。
这并不容易。
安卡已经看到了休所有的记忆,他知道他们的确是无恶不作的逃犯,他们受雇于神秘的组织,安卡对于没看到研究所的影子,而略微松了口气。
但他很快轻松不起来,他将枪抵在了自己的下颚,休的确叫了增援。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可是离开这个监控遍布的地方不容易,除非……能遇到再一次的大断电。
可屋外灯火通明。
安卡得先解决掉这具身体,然后再做打算。
可是……他扣动扳机的手同样僵住了,有另一个指令在脑海里清晰地响起来。
“杀了郁桑。”
两个矛盾的指令像是关进同一个笼子里的两只猛兽一样厮杀起来。
那枪口猛地转向郁桑,又猛地转回自己。
安卡原本身体的能量在急剧下降,这也是他无法继续压制休意识的根本原因。
安卡受伤后能量流逝得太快了,他连自己本体的躯壳都要控制不了了,怎么能再分神操控别人。
他像是个被当场抓住的非法入侵者,休恶狠狠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
安卡回答:“我一直在这。”
休反应了一下,但他仍旧想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己脑海里怎么忽然多了一个人,也不明白自己才失去意识几分钟,就差点脑袋开花。
“无论你是谁,你疯了吗!你杀了我也就是杀了你自己!”
安卡知道。
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意识撤出这具身体后,再杀了休,不然死亡很有可能也对他自己产生不可估计损伤。
可是安卡的本体已经没有能量了。
安卡能够感受到他已经静静地滑倒躺在一墙之隔的地板上。
郁桑眼神炯炯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变化。
他已经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捡起地上的武器,同样对准了那个冷面刺客。
那刺客怒道:“非要鱼死网破吗!不能好好商量吗!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郁桑始终没有动手。
他看着面前的刺客疯狂地自言自语,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全身,他眼珠子都快暴起,那把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哪怕手抖一点都有可能致命。
“我们会一起死!”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了好一会儿,直到门铃响起。
实际上那扇大门并未关上过,那是进门时自动触发的门铃音。
意识到有其他人进来,那刺客毫不犹豫地迈起步子往门外走去,郁桑比他们快更多,他在听见声音的那一刻就冲了出去。
正好迎面遇上三个同样一身黑衣蒙面的人进门。
安卡绝望地看着那几个人靠近郁桑,他瞬间改变了指令,那把枪迅速从他的太阳穴挪开。
他直指着门口。
安卡如同马上要崩断的弦,恍惚的一切念头都是保护郁桑。
那一枪直指走在最前面揽住郁桑的女人。
不对,她……?
等安卡意识到不对时,一切都晚了。
那个女人并未对郁桑亮出武器,她揽住郁桑,竟然是第一时间想查看他的伤势。
而郁桑已经敏锐察觉到不对,他余光中看见刺客开枪,于是他本能推了一把米雅,而自己却在这推搡间,被那颗子弹正中肩头。
……
……
……
后知后觉,身后的那两个援兵,对着刺客开了好多枪。
可是安卡跪倒在地、合上双眼前,只有郁桑被自己击中倒下的那一幕。
郁桑迅捷的动作变形,凝聚的力量瞬间涣散,脖颈上的吊坠甩了出来。
那颗苹果种子淹没在了地上的猩红。
别慌,都没死[狗头]
好冷清,有人在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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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宙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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