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卡刚从炮火之中幸存下来。他身上不仅是刀伤、还有许多枪伤、火烧痕迹、电灼痕迹。
他站直了身,什么话都没说,便已经如同从地狱里走出来一般,令人震慑。
安卡损伤严重,但面对几个十几岁的青少年,他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
“如果挡路,就杀了他们。”
安卡平静地想着。
他十分自然地冒出了杀人的想法,并且没有任何自我谴责或者约束感,就好像下雨应该打伞一样,自然而然。
他看向那几个五颜六色的年轻人,抬起手。
“自己来取。”
为首的炸毛男没想到对方如此配合。听到爆炸声后他就立刻带着小弟们赶来此处。
运气好时,会有收获的,今日运气就不错。
但他和那金发的高大男子对视了一秒,就立刻挪开了视线。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知道他们招惹错了人。
作为一群青少年,打劫过最厉害的人物也就是和他们一样的、占山为王的小偷。
可面前的男人不属于那一行列,他满脸血污,眼神里是冷峻深刻的恶意。
炸毛男道:“双手举过头顶,转身,证明你没带武器。”
安卡一转身,他背后尚未完全愈合的可怖伤口更是震慑住了众人。
他们自然认不出安卡是个仿生人。
更不用提,他眼里那完全专属于亡命之徒的凶恶眼神,是不可能在仿生人眼里见到的。
在九湾区,机器人多得是,但都是逗闷滑稽的小玩意儿。
那男人手里的东西是个高科技产品,想必很值钱。炸毛男在心中犹豫,可是……他一看见对方的眼睛,就警铃大作。
正在僵持之际,忽而听到警铃声响,一群少年不甘不愿地作鸟兽散。
安卡虽然不知道情况,但依然小心翼翼地将郁桑抱出了医疗舱,然后也跟着躲了起来。
警察们听到了异常爆炸声赶到此处,开始查看现场,只发现了一艘已经毁坏的舰船。
这事也常见。他们甚至庆幸着飞船坠毁在垃圾场,还省了他们的功夫。
因此一行警察只是简单做了记录,就坐上车子离去了。
郁桑的体温仍然很高,安卡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知道必须要给他找个医院治疗伤势。
他抱着郁桑,穿过臭哄哄的垃圾山,又穿过一片低矮密集的废弃楼房,才终于看到了人烟。
霓虹闪烁,神神鬼鬼共聚一堂,大街上有着三只手臂的奇人异士、同样也有狗身人首的仿生机器人,僧人拿着闪闪发光的五彩金钵、工人手扛改装机械臂、流浪汉随意窝在街角,慢悠悠的高头大马和飞驰而过的独轮机车,低矮的飞行器灵活穿梭在高楼间。
安卡在废弃楼房内随意找了件黑色连帽衫穿上,他将安卡搂在怀里,面孔埋在自己怀中,他亦是低着头,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面容。
他几乎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有扒手状似无意靠近他,但在他衣服兜里没掏出任何东西,也就暗道一声倒霉、翻个白眼走远了。
安卡站在大街上,急切地抬头张望,各色广告灯牌打在他脸上,看得头昏眼花。
医院仿佛在此处绝迹。
寻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医馆。
恩施医馆。
安卡没有敲门,几乎是强行踹门进去,门内的珠帘都被他扯断了好几根,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屋内熏香袅袅,柜台没人,反倒是一只黑色小猫闻到血腥气,灵巧地跳到安卡脚边,舔舐着沾上血的鞋面。
安卡将郁桑放置在沙发上,然后毫不客气地开始翻找药品,他将柜台后的药柜胡乱抽出来。
安卡需要的是抗生素、是注射器、是止痛药、是输血血包!然而每一个抽屉拉出来都是中药。
安卡对中药体系的知识了解浅薄。
他将手里的黄连丢在地上,正是抓狂之际,左侧紧闭的房屋门打开,一个伸着懒腰的中年男人慢吞吞开门出来。
看见穷凶极恶的安卡,他立刻呼唤小猫,紧接着他就看到正在舔舐郁桑手臂的旺财本猫,他看到了昏迷不醒危在旦夕的郁桑本人。
安卡见他身穿白色大褂,正要逼他救治郁桑,却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开口,那医生就急匆匆地给郁桑把脉问诊。
他看了眼已经被包扎过的伤口,似乎毫不吃惊。
“又是枪伤。”他嘟嘟囔囔,“清创做得还不错。”
安卡怀疑此人的能力。
但那医生已经接连报出几个药材名,看见安卡一动不动,他一巴掌打在安卡的手背:“愣着干嘛,抓药啊!”
安卡这下意识到这医生是在指挥自己做事。
他立刻去药柜去拿医生所说的药材,医生语速很快,但是安卡又不是寻常人,按图索骥的事他做得最得心应手。
甚至他能在地上散落混杂的中药里分辨出,那医生所需要的那一味。
那医生眼角余光一直在看安卡,见状若有所思,又从怀里掏出一味自己的独家秘方药丸给郁桑服下。
安卡没有阻止。
反正这医生若骗了自己,自己便杀了他。
两人一通忙碌后,药也在火上咕嘟咕嘟地熬上了。
郁桑躺在诊疗室的床上,情况似乎已经好转,高烧也减退了不少。
那医生忙完,冲着安卡伸手。
“三千五。”
安卡:“什么。”
“钱啊!你进门前没看见这是医馆吗?我又不是做慈善的。对了,只收现金。”
安卡的兜比脸都干净。
那医生扔了一块抹布给安卡,示意他给自己收拾收拾。
安卡沉默地站着,双目锐利,一副要杀人越货的决然,他把脸上的血污擦掉,看上去善良多了。
但大夫仍旧被他盯着鸡皮疙瘩掉一地,他清清嗓子打破僵局。
“我是好好开店做生意的,也是好心想救人的。这三千五,不光是这壶药钱,还包括了未来七天的药钱,你把我弄毁的药材我都没算进去呢。我施恩从不坑人,不信你出门打听打听。”
安卡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郁桑,又转身对着施恩。
施大夫慈眉善目,安卡身上的杀气也散了不少,他道:“我暂时没有钱。”
施大夫吭哧笑了。
“您别开玩笑,以您的本事……”施恩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安卡道:“你要是能救他,多少钱我都给得起。只是暂时没有。”
施恩脸上写满为难。
“出门在外,谁没有落难的时候呢,我这个人心善,也乐意多管闲事。我信得过你,所以这钱我也不急着要;你要是信得过我呢,我还可以为你提供更多帮助。”
安卡盯着这个小个子的中年男人,他粗短的头发已经掺杂了不少白丝,脸上皱纹密布,尤其是笑起来时,眼纹清晰,看上去倒是十分亲切。
安卡现在的确需要帮助,他盯着那男人的眼睛,并没有被其中的温暖和善而感染。
如果他是人类,此时被雪中送炭,一定会感激涕零。
可他只是个严重受损的仿生人。
安卡冷冷地思索着直接将面前的人杀死,然后霸占这家店在此短暂落脚的可行性。
毕竟他已经学会了煎药的技能。
很快,他就把这个念头删去,因为门口传来敲门声,一个女人急切的嗓音响起。
“施大夫您在吗!帮我看看我儿子!”
施大夫笑容不变,边走边劝慰:“林大嫂别急,小林又怎么了?”
……
安卡捏着手心的一枚黄铜钥匙,踩在咔吱咔吱作响的木质楼梯上,四面泛黄墙壁上写满了各色涂鸦,大部分都是小广告,但少数血色写着恶意的诅咒,一层又一层互相覆盖。
503。
安卡找到门牌,将钥匙插进去,很容易就打开了这扇门。
四面八方的声音涌入他的耳朵里,楼上夫妻的争吵、对门女人的笑声、还有窗外的雨声。
推门进去后,灰尘扑面而来。
房间很小,客厅和厨房是一体的,除此之外便只有一间卧室和一个小浴室。
里面更谈不上装修,全都是上个世纪的家具,并且没有一个是完好的。三条腿的凳子、破了一个大洞的床、开裂的墙面,以及积了厚厚一层的灰尘。
这地方很破旧,根本不是施恩所说的“很多人抢着租,这里安静、适合养病,看我们有缘把房间租给你。”
安卡不在乎施恩是否骗了自己,又在房租上坑了自己多少。
金钱对他毫无意义,他们必须尽可能低调地融入这里,而施恩能够给他们两人打造身份证件,这才是最重要的。
施恩要是在这件事上说谎,安卡有一万个办法会让他后悔。
安卡利落地打扫房间。
他人虽在此,但是心却不在此。他利落地破解了医馆里唯一一个监控摄像头,并让它对准了躺在病床上的郁桑。
安卡便这样,一边确保郁桑的安全,一边尽快解决眼前的事。
尽快收拾好房间、将门锁换掉、购买生活用品、然后将郁桑安顿在这,照顾他、保护他。
虽然只隔了两层楼,但是安卡已经无法接受和郁桑分开。他必须必须时刻确保郁桑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他已经将宙斯星的一切抛之脑后。
或许这里是新的开始,安卡这样想着。
忽而,摄像头里,那家老医馆里响起了电视的声音,施恩拿着遥控板,躺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地换着台。
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
“接下来插播一条紧急通缉令:安卡,一级危险仿生人、具有暴力倾向……”
电视上,是安卡那张平静带着笑意的脸。
而站在楼上的安卡已经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他紧盯着施恩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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