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把街道照得暖黄，把姜书言的影子拉得细长，像一道不合时宜的裂缝，横亘在这片喜庆里。
沿街的橱窗贴满红艳艳的福字，玻璃上倒映着一家三口、情侣依偎的身影，唯独姜书言的轮廓模糊不清。
小贩的吆喝声、孩子的嬉闹声、餐馆里推杯换盏的欢笑声，全都挤进他耳朵。
橱窗里的倒影中，那些阖家团圆的笑容像钝刀一样剐着他的神经。
父亲搂着孩子的肩膀，母亲弯腰给孩子系围巾，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踩在他记忆里腐烂的伤口上。
他紧了紧单薄的西装外套，寒风还是从领口灌进去，冻得人发颤。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掏出来，屏幕的光刺得他眯起眼。
是哥哥发来的消息：［妍妍，我到你这边了，快点回来。］
他攥紧手机，指节泛白，最终只是回了一个“嗯”，然后把冻僵的手塞回兜里，朝着地铁站走去。
寒风卷着碎雪扑在面上，姜书言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不是温馨的氛围，而是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客厅的灯亮着，电视里春晚的欢笑声刺耳地回荡着，而他的哥哥，就那样歪倒在沙发旁，身下的血迹早已凝固成暗红色，在他一直说丑的地毯铺开。
姜书言的呼吸瞬间停滞，耳边嗡鸣，仿佛整个世界被抽成了真空。
他踉跄着扑过去，膝盖重重砸在地上，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手指颤抖着碰到哥哥冰冷的脸，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不成调的呜咽。
“没事的……没事的……”他神经质地喃喃，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打滑，锁屏密码输错三次才解开。
救护车——要叫救护车——
可他的视线模糊成一片，通讯录和拨号键盘在眼前扭曲。
他胡乱点着，甚至拨通了物业电话又立刻挂断，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喘息：“求求你……接电话……快接……”
当机械女声终于从听筒里传来，他的动作却僵住了。
屏幕的光映着他惨白的脸，照见哥哥毫无生气的瞳孔。
他盯着那扩散的黑色，手指悬在“呼叫”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
就在他崩溃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啪！”
灯光一闪，姜书言的世界陷入黑暗。
“真感人。”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姜书言猛地回头，隐约看到一个人形物缓缓从玄关的走出，声音带着笑意。
“可惜，团圆饭……你是吃不上了。”
姜书言跪在哥哥的尸体旁，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保持冷静，他喉咙滚动，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干的？”
“别这么难过。”阴影里的男人缓步走近，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毛骨悚然的轻响。
男人蹲下身，摸黑捏住姜书言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放心，看着你的面子上，你哥哥死得很快，没受什么苦……”
姜书言确定对方的位置，猛地挥拳砸向男人，被男人轻松躲开。
他看见男人后退两步，喉咙里滚出几声低笑。
窗外透进来的节日灯火昏黄模糊，映出男人缓缓从口袋里抽出的手，指间捏着一把水果刀，刀刃上沾着暗红的血渍。
“跟我走吧。”男人站在黑暗中轻声诱哄，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我才是你的家人，那时我们就应该在一起，妍妍。”
“你他妈做梦！”姜书言嘶吼着扑上去，却被男人侧身避开。
对方发出遗憾的声音，随手将刀丢在地上，金属撞击瓷砖的声响清脆刺耳。
“行吧，孩子大了，到叛逆期了，”男人转身走向门口，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我下次再过来问问你。”
门被轻轻带上的一瞬间，姜书言终于找回了四肢的知觉。
他爬起来，疯了一般冲出去，防盗门还在微微晃动时，他已经挤进了门缝。
走廊感应灯应声亮起，照亮那个即将拐进楼梯间的背影。
男人听见动静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手随意摆了摆，继续向前走去。
姜书言赤着脚追上去，冰冷的瓷砖透过袜子刺进脚心。
夜风裹着远处鞭炮的碎响，从楼梯间盘旋而上，掀起男人风衣的下摆。
出了楼梯，男人速度飞快，姜书言在巷子拐了几个弯后，彻底跟丢。
冷风卷着枯叶擦过他的脚边，远处零星的鞭炮声像是对他的嘲笑。
他喘着粗气，最终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
快到公寓楼下时，他猛地刹住脚步。
闪烁的警灯刺破夜色，几辆警车横七竖八地堵在单元门口，警戒线在风中摇晃。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本能地缩进一旁的阴影里，手指死死扣住墙壁。
围观的人群低声议论着，有人摇头叹息，有人举着手机拍摄。
姜书言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公寓大门。
两名穿白大褂的担架员走了出来，黑色的裹尸袋拉链紧闭，沉甸甸地垂在担架上。
“听说是亲兄弟干的……”
“真狠啊，血都流满整个屋子了……”
“警察说凶手可能还没跑远……”
姜书言的血液瞬间凝固。
就在这时，一个穿制服的警官大步走出，对着对讲机冷声道：“确认死者姜成宇，初步判断是他杀。嫌疑人姜书言，立刻发布通缉令。”
姜书言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他被栽赃了。
姜书言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担架上那个黑色裹尸袋的轮廓在脑海中不断闪回，而此刻掌心的手机却像块烧红的烙铁。
远处传来警犬的吠叫，他将手机关机塞回口袋，转身扎进巷子深处。
垃圾箱后突然伸出只枯瘦的手拽住他脚踝。
姜书言差点叫出声，低头对上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流浪汉浑浊的眼球转了转，从破毯子里掏出个沾血的牛皮小纸袋：“那男人让我给你的……他说你要是想和他走了就去这个地方找他……”
纸袋里是一个地址。
“发现踪迹！东侧巷口！”
探照灯的光柱突然扫过巷尾，姜书言抓起纸条狂奔。
姜书言在迷宫般的巷弄中狂奔，肺里像是灌进了滚烫的铅水。
寒风如刀，刮过姜书言的脸颊，他缩着脖子，将衣领拉高，遮住半张脸。
除夕夜的街道本该热闹非凡，此刻却因警方的追捕而显得格外空旷。
警笛声在远处此起彼伏，红蓝相间的警灯将夜色染成不真实的颜色。
姜书言的心脏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腔。
他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垃圾和寒冷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发抖。
穿过几条小巷后，他来到一处商业区。
虽然已是深夜，但除夕的气氛让这里依然人头攒动，姜书言压低帽檐，混入人群中。
或许在这里能暂时躲过追捕。
一家电器商店的橱窗里，十几台电视机同时播放着新闻。
姜书言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顿时如遭雷击。
最大的LED屏突然切到新闻频道，女主播的红唇一张一合：“紧急新闻：涉嫌杀害姜成宇的嫌疑人姜书言，经警方调查，极可能与十五年前震惊全国的连环杀童案有关……”
“作案手法高度吻合，还遗留了标志性的……”
最下方滚动着血红的字幕：极端危险，发现立即报警。
画面切换到他身份证上的照片，然后是几张泛黄的旧报纸扫描图——《杀童魔再现，第四名受害者出现》《警方悬赏25万征集线索》。
姜书言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周围的人群开始对着电视指指点点，有人甚至拿出手机似乎在比对照片。
他慌忙转身，撞到了身后的行人。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嘿，你是不是……”被撞的年轻人眯起眼睛，突然瞪大，“等等，你是电视上那个——”
姜书言没等他说完，拔腿就跑。身后传来尖叫声：“是那个杀小孩的变态！快报警！”
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拼命奔跑，穿过人群，拐进一条小巷。
杂乱的脚步声远离，他盯着纸条上模糊的字迹，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
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小女孩的笑声、沾血的蝴蝶结、警车的闪光灯……
姜书言在惊慌刺激中撬动了遗忘的记忆，幼时他周围发生过杀童案，十五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头痛越来越剧烈，姜书言抱住脑袋，感觉天旋地转。
耳边忽然响起清脆的上课铃声，眼前的小巷景象如镜子般碎裂。
一个严厉的女声将他惊醒。
姜书言猛地抬头，发现自己竟坐在小学教室里。
窗外阳光明媚，黑板上的值日表写着“2006年6月5日”。
他低头看向自己——小小的手掌，蓝白相间的校服袖口。
讲台上，班主任陈老师正皱眉瞪着他。
“我……我回到过去了？”姜书言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姜书言，说什么胡话呢！”陈老师用教鞭敲了敲黑板，“上来解这道题。”
姜书言机械地走上讲台，大脑飞速运转。
2006年6月5日——连环杀童案还没开始。
他握粉笔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不会做这道小学五年级的数学题，而是因为震惊于自己竟然回到了过去。
下课铃响起，姜书言拎起书包，对同桌丢下一句“帮我向班主任请个假”，第一个冲出教室，他必须确认一件事——哥哥。
新文新设定新梗[托腮]
我才发现，哪个宝宝手这么快，我才发的文案就有一个收藏了[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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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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