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顿清蒸鱼得到了小侯爷许梵的那句“尚可入口”后,柳漪姐弟仨人留在船上的事可算有了落定。
当天晚上,周管事就派人送来了几床不新,却很干净的被子,随之一并送来的还有几套七八成新的下人衣裳。
送衣裳来的丫鬟态度倒算和善,至少没有那种看不起他们神态,“周管事吩咐的,说是小侯爷说,见不得他船上有穿得寒酸的人,特意命周管事给你们准备的。”
“至于穿着是否合身,得靠你们自己想办法,船上的绣娘都是给贵人准备的,没空帮你们改。”
柳漪接过衣裳,道了谢,合不合身的倒无所谓,她可以自己改,她是先给自己改,毕竟她要出去做工,至于两个小的倒是不着急,可以慢慢来,说是慢慢来,也不过两晚的功夫就改了出来,穿在身上得体了很多,至少不再显得那么狼狈。
船沿着运河一路向汴京驶去,走了好几日,期间只在几个较大,比较繁华的码头停靠过几回,补充些新鲜蔬国和淡水,或是许梵所需的之物。
偶尔停靠许梵也会下船逛逛,一次船停靠在一个叫虹桥码头的地方,柳漪征得周管事同意后,揣着这几日绣的两块绣帕,领着弟妹下了船。
准备去卖掉。
她没有选择去码头附近的小摊贩,而是径直一路向城里最大的绸缎庄打听而去。
站在锦绣坊门口,看着那阔气的门匾,进出也都是些穿着光鲜亮丽的客人,柳漪心下一阵高兴,深知来对了地方,领着弟妹就往里走了进去。
伙计见她穿着虽稍显旧,但并不显寒酸,后面还跟个两个小孩,根据他做伙计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就知是来卖东西的,刚要出声询问。
柳漪就已经先开口:“这位小哥,劳烦请问贵店收绣品吗?”
伙计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收的,不过我们店收的绣品要求较高,一般的绣品是不收的,不光要求针脚细密,花样还需得别致。”
不等他说完,柳漪已经取出了那两方帕子,轻轻展开,待伙计见到那完整的绣帕时,确是猛地一顿,他是见过世面的,寻常的苏绣、湘绣也见过不少。
但双面绣可不常见,尤其是这看着针脚这么细密,技艺这么高超的更是少见。
“娘子稍等,”伙计态度立刻转变了许多,拿起绣帕快步向内堂而去。
不多时,一位年龄稍长的老者跟着伙计出来,拿起绣帕对着光,仔细的看了又看,眼中闪烁着精光,“好精巧的两面绣,针脚细密,藏线无痕,配色也很是雅致,花样也别致,不知这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不是什么大家,这两块帕子,正是出自小女子之手,不过是些家传的手艺,掌柜看可能入得了你的眼。”柳漪不想过多透露,只想尽快卖掉帕子。
“好手艺,好手艺啊,娘子小小年级就有如此手艺,日后前途不必可限量。”掌柜连连称赞,虽不信这是一个小姑娘能绣出来的,却还是沉吟片刻后道:“寻常两面绣我们给的是五百到一千文,娘子这般好的技艺加之这独特的花样,我给娘子一千一百文,娘子看如何?”掌柜想着是否可以长期合作,因此没有将价钱压得太低。
柳漪还不太懂得这两面绣在这个朝代是何价格,但娘亲平日里卖的帕子至多也不过五百文左右,这个价格已然超过她的预期,加之她赶时间,直接就同意了:“掌柜是识货之人,就依你所说,一千一百文一块成交。”
“成,娘子爽快,稍等,我这就去给你取钱,”同时还不忘嘱咐:“娘子日后若还有这等好绣品,定要先送来我锦秀坊。”
柳漪并未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回答得模棱两可。
两贯加两百文银钱到手,柳漪小心收好,又在店里买了一些丝线,花了一百文钱,随即不敢多做停留,抱起便匆匆往码头赶。
回到船上时,离开船的时间只差一刻,周管事正站在船板上往码头方向张望,见她回来,皱眉道:“怎的去了这般久?险些误了时辰,错过了我们可不会等你们。”
柳漪急忙赔罪:“劳管事久等,买了些东西,弟妹年幼,耽搁了。”
周管事瞥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东西,没在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让她赶紧上船。
有了这笔钱,和新买的绣线,柳漪打算专心绣那副异形双面绣,暂时不去绣其它的了,因此只买了绣线,未买布料。
许梵除了最开始几天,吃了几天她做的鱼,很快新鲜进过去就吃腻了,加之柳漪除了鱼做得稍好,其它菜略现平常,不如原本的厨娘做得合他口味。
没过几日,周管家就委婉地告知,让她日后就不必再负责小侯爷的吃食,只管船上的其他人就成。
少了一个难伺候的主,柳漪倒也乐得清闲,有了更多的时间在底舱完成它底仓绣品。
许梵一时间似乎完全忘了船上还有这么三个人的存在,偶尔出现在夹板上也是锦衣华服,目光从不曾往底舱扫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汴京也越来越近。
这一日,船只终于驶进一座远比虹桥码头更为庞大的码头,两岸行人密集,各种吆喝声、号子声、马车声络绎不绝。
她们到汴京时正是下午。
船只缓缓靠岸,抛锚、搭板,船上顿时忙碌起来,丫鬟随从开始不断地搬运行李。
柳漪早已收拾好她那为数不多的包袱,牵着一双弟妹,去找周管事辞行。
周管事正在指挥下人搬运行李,见到她们,微微点头。
柳漪上前两步朝他一福:“多谢周管事这些时日对我们姐弟的照拂,感激不尽,我们姐弟就此告辞。”
周管事点点头,:“嗯,既然已到了汴京,姑娘自去寻亲去吧,汴京人多地大,带着孩子仔细些,小侯爷已然下船,不必告辞。”
“是,明白,还烦请管事代我们谢过小侯爷搭载之恩,”柳漪再次行礼,她本也没想过能见到那位贵人当面道谢。
跟着下船的人流,牵着弟妹,柳漪切实的踏上了汴京的土地,这座城不光陌生、喧嚣、还繁华且充满机遇,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遵循母亲遗愿来到汴京的原因。
她握紧弟妹的手,一路打听着,同母亲通信的枣子巷找去。
一路上街道两旁叫卖的人不少,还有货郎挑担叫卖,更为热闹的还得是河上卖各色各样物饰的小船。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又走了好一段路,才走进一条满是生活气息的小巷,虽然狭窄,但还算干净。
周围都是低矮的民宅,偶尔有小孩子嬉笑打闹着穿过。
她们在靠近里巷,一间略显陈旧的门前停了下来。
柳漪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才抬手扣响了门环。
院内很快传来一个妇人的应声:“来了、来了,谁呀?”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围着布裙,梳着妇人头的中年妇人探出头来,见门口站着的三位陌生孩子,疑惑地问:“你们找谁?”
柳漪看着妇人,依稀和记忆中舅母的形象对得上,她上前一步,轻声问:“请问这是宋家吗?我找我舅舅宋知远,我是柳漪,这是我弟弟柳渊,和妹妹柳欣,我们从杏花镇而来。”
孙氏闻言明显楞住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柳漪,又看着她身后两个瘦小的孩子,脸上的疑惑逐渐转为惊喜。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柳漪?你是小姑子家的漪丫头?”
“都长这么大了?快,快进来,怎的突然就来了,你舅舅还未下工呢,你娘呢?”
她侧身让开,请几人进屋,语气里并未有,因看到她们时不情愿的冷漠。
柳漪心下稍安,牵着弟妹进院。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十分利索,院子里还晒着几件衣服。
孙氏转身关上门,将她们往屋里引,一边走一边重复刚才的问题,“怎的就你们三个孩子来了,你娘呢?没跟着你们一块来?”
柳漪脚步微顿,语气稍显落寞地道;“舅母,我娘......我娘半年前就病死了,家里奶奶和小叔把我们赶了出来。”
孙氏猛的顿住脚步,转过身,脸上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孙氏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她愣在原地好一会才消化完柳漪话里的意思,回过神来时声音里带着满是不可置信的怒气:“什么?小姑子没了?柳家那个老虔婆还将你姐弟仨赶了出来,啥时候的事?”
“天杀的啊,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就活该降下一道天雷劈死那老不死的和那小白眼狼。”
孙氏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的不轻,看向柳漪三人的眼神里满是疼惜和不忍:“那你们三个是怎么来到汴京城的?”
问完这话才感觉就这样站在院子里问话似有不妥,开口让他们进屋:“哦,对,快进屋,先进屋坐下再慢慢说。”看着三个外甥一个比一个瘦弱,不由得眼睛一阵发酸,真是造孽啊,瞧这孩子一个个瘦得,想她那小姑子多好的一个人,咋就......
但孩子刚来,她也不好多问,怕人孩子觉得她问得多了,是不欢迎她们。
“你们也真是的,咋就不知道给传个信呢,也好叫你们舅舅去接你们。”
说完忙不迭的把人迎进正屋,准备等她男人下工回来再细问三人在路上的遭遇,不过想来也是吃了不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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