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皎上前拨开荒草,呼吸一滞。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蜷缩在地,面色惨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鲜血,呼吸微弱得几不可察。周身泛着淡淡的妖气,足以让豆皎辨认出这并非凡人。
路边的男人不要捡,来历不明的小孩更是碰不得。看过的无数小说桥段瞬间涌入脑海,让豆皎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在这妖物横行的世道,多管闲事只怕会引来无穷祸患。
可脚步却像灌了铅般再也挪不动了。
她受过多年现代教育,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哪怕是个小妖,因为无人施救而死在荒郊野岭。
豆皎深吸一口气,认命般蹲下身来。指尖触及男孩冰凉的皮肤,迅速检查了他的脉搏和瞳孔。
男孩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额发被冷汗浸湿,紧贴在他稚嫩却异常漂亮的脸上。
豆皎的心不由得软了几分。这么好看的孩子,扔在这里喂野兽确实暴殄天物。
“算你运气好。”她低声自语。
豆皎小心地将男孩背起,调整了一下姿势,抱起竹篓,对身旁忧心忡忡的叶恨之道:“走吧,总不能真把他扔在这里。”
叶恨之见状,也上前帮忙托住男孩的身子,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分担着重量。
豆皎和叶恨之费力地将昏迷的男孩安置在屋内唯一的草铺上。
暮色彻底吞没了小屋,豆皎就着最后的天光,仔细端详男孩苍白的面容。她想起养父教过的灵力探查之法,犹豫片刻,还是将指尖轻轻抵在男孩眉心,尝试渡入一丝微弱的灵力。
然而,那缕灵力如同泥牛入海,刚一进入男孩体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豆皎心头猛地一沉,这种情形绝非寻常小妖所能为。她救下的,恐怕是个深藏不露的大麻烦。一丝悔意爬上心头,可看着那孩子即使在昏迷中也紧蹙的眉头,以及触手滚烫的额头,她终究狠不下心再将人丢出去。
“算了,救人救到底。”她叹了口气,打来冷水,用干净的布巾浸湿,敷在男孩额头上为他降温。
两人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开始整理今日采购的物品。
豆皎将买来的粮食、布匹和一些杂物归置好,心里却总惦记着那几样手术器械。忙碌间,她看向沉默寡言的叶恨之,忽然开口:“恨之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不好的过去,如今我们有了新的开始,你想不想换一个名字?寓意新生和快乐的那种。”
叶恨之擦拭陶碗的手顿住了,她低着头,良久,才用极轻的声音说:“可以吗?”
“当然,”豆皎语气肯定,低头思索,“比如‘新乐’,如何?寓意新生快乐。”
女孩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低声重复了几遍:“新乐……叶新乐……”仿佛要将这个名字细细咀嚼,融入骨血。
她终于抬起头,虽然大半张脸仍隐藏在阴影里,但眼中却有了微弱的光亮:“好!谢谢豆皎姐姐。”
屋内没有油灯,早早便陷入黑暗,原定制作肥皂的计划只能推迟。
两人简单炒了些野菜果腹,洗漱后便准备歇息。
唯一的床铺让给了那个不省人事的男孩,豆皎和叶新乐只得在墙角铺了干草,勉强打了个地铺。
豆皎躺在地上,却毫无睡意,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体内充盈的灵力。
她悄悄坐起身,见身旁的叶新乐呼吸均匀,已然入睡。便轻手轻脚地挪到窗边,对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月亮,尝试运转丹田,引导月华入体。久违的灵力流转带来温润舒畅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白日太过劳累,不过片刻,她竟就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沉沉睡去。多年的现代苦逼加班生活,早已让她习惯了倒头就睡,那几乎为零的灵气也从未让她体会过修炼废寝忘食的滋味。
翌日清晨,豆皎是被一种微妙的不适感惊醒的。
她睁开眼,就发现了昨天捡回来的那个男孩,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一动不动地坐在草铺边,面无表情,一双过于沉静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许鄞珩内心警铃大作,眼前这女子身上有着清晰的妖气,却并未在镇妖司登记在册,乃是个黑户。她出现在乱葬岗附近,又恰好救下失控的自己,是巧合还是别有所图?
他试图自运转灵力,却发现昨日失控的后遗症仍在,经脉滞涩,灵力难以调动分毫,此刻与普通幼童无异。
豆皎却丝毫未察觉到危险,她见男孩醒了,先是松了口气,随即被那张玉雪可爱却绷得紧紧的小脸逗乐了。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捏了捏男孩的脸颊,触感果然如想象般Q弹滑嫩。
“小家伙,你醒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豆皎语气轻快,“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家在哪里?是什么妖?”
许鄞珩身体一僵,强忍着拍开那只放肆的手的冲动。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此刻灵力全无,只能任由这个可疑的女妖上下其手。
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冷意,用刻意装出的稚嫩嗓音低声道:“不记得了。”
豆皎闻言,蹙起了眉头。失忆了?这可就难办了?
她仔细端详着男孩苍白却难掩精致的小脸,目光尤其在那对天然雕琢、弧度完美的双眼皮上停留许久。
什么妖的眼睛会好看呢?应该是葡萄精吧,毕竟小说里描写眼睛都是水汪汪葡萄般的眼睛。
她沉思片刻,忽然一拍手:“既然想不起来了,那姐姐给你取个新名字吧!嗯……你长得这么好看,以后就叫豆帅!怎么样?跟我姓!”
豆皎指尖点上他眼皮,冰凉的触感激得许鄞珩微微一颤:“你这双眼皮,天生开合有度,深浅合宜,是教科书级别整容的典范!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豆皎也和养父一样坚信着,“以形补形”的看法:“感觉你就算去割双眼皮,也一定极有天赋。要不要跟我学整容之术?”
豆皎也只是调侃,并不认为豆帅会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而此刻的许鄞珩,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整容之术?这妖绝对有古怪。
恰好此时,叶新乐端着简单的早饭走了进来。她见豆皎醒了,轻声招呼两人用餐,看见男孩时,她还是下意识地侧了侧脸,用布巾遮掩着疤痕。因为多了豆帅这个外人,她显得比平日更加拘谨沉默。
吃饭时,豆皎兴致勃勃地拉着叶新乐讨论起制作肥皂的细节,需要哪些材料,步骤如何。
“等我们做出肥皂,卖了钱,就能买更多东西,甚至可以把你的脸彻底治好。”豆皎语气坚定地对叶新乐说,“相信我,在我的家乡,有一种叫做植皮的技术,可以将身上其他好的皮肤移植到脸上,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如初,但绝对会比现在好上非常多!”
“然后后面我会研制一个叫‘遮瑕’的化妆品,只要涂上,脸上的瑕疵完全看不出来!”
她说得认真,并未注意到一旁默默喝粥的豆帅,在听到“植皮”、“将皮肤移植”这几个字眼时,拿着陶碗的小手猛地一紧,那双低垂的黑眸中瞬间闪过冰冷的锋芒。
剥皮案……镇妖司追查许久,凶手极其狡猾,专剥人皮,且手段精妙,现场几乎不留痕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妖,不仅匿藏于乱葬岗附近,救下自己目的不明,此刻更是公然谈论着“移植皮肤”这等诡异技术!
豆帅心下凛然,几乎立刻将豆皎与那残忍的剥皮案凶手联系了起来。他强压下即刻发作的冲动,此刻他力量全无,绝非摊牌时机。他慢慢松开攥紧的手,恢复了孩童懵懂的表情。
看来,他必须留在这里了。
这个看似简陋的小屋,这个笑容明媚却谈论着可怕技术的女妖,或许正是揭开剥皮案的关键突破口。他要暗中观察,找出证据,更要查出她是否还有同伙。
一顿早饭,就在豆皎充满希望的未来蓝图、叶新乐将信将疑却又忍不住心生向往、以及豆帅看似安静懵懂实则内心警铃大作各怀心思中结束了。
饭后,豆皎撸起袖子,准备正式开始她的制皂大业。和叶新乐一起将买来的荏籽油、草木灰等材料搬出来,又让豆帅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观摩学习。
“豆帅,看好了,这可是咱们创业的第一步,以后说不定还得你来主刀呢!”豆皎开玩笑地说道,手上动作不停地将油脂加热。
许鄞珩表面上乖巧点头,心中却冷笑:主刀?怕是剥皮的第一步吧。
豆皎完全没察觉自己已经被贴上了“危险嫌疑犯”的标签,她全身心投入到了皂化反应中,一边操作一边讲解:“看,油脂和碱液混合,慢慢搅拌,就会发生反应,生成皂和甘油……嗯,说了你们可能也不懂,总之就能变成清洁去污的好东西!”
过程中,她需要不时停下来去调整火候或者取东西。有一次,她转身去屋外搬柴火的间隙,许鄞珩的目光迅速地扫过那些混合中的液体和器具,甚至趁叶新乐不注意,用指尖极快地沾了一点未完全反应的混合液,悄悄捻开,嗅闻。
确实是普通的油脂和碱的味道,并无血腥妖异之气。他微微蹙眉,难道她真的只是在做清洁用的东西?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动摇:或许这只是伪装,用来掩盖其真正目的。一个懂得“植皮”技术的妖,窝在乱葬岗做肥皂?这本身就更令人起疑。
豆皎忙活了一整天,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叶新乐在一旁尽力帮忙,看向豆皎的眼神充满了钦佩。而许鄞珩则安静地扮演着他的“失忆乖宝宝”,实则将豆皎的一举一动、屋内屋外的环境、所有他觉得可疑的细节都默默记在心里。
夜幕再次降临。
豆皎看着初步成型、还需晾置的肥皂胚,满意地擦了把汗。她心情极好,甚至哼起了好运来。
许鄞珩躺在草铺上,听着床下两人逐渐均匀的呼吸声,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窗外月光如水,透过窗户洒入屋内。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目光落在豆皎沉睡的侧脸上。月光轻柔地描摹着她的轮廓,在那张脸上投下淡淡的银辉。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方透出阴影,唇角微微上扬,自然流露出近乎孩童般的纯真与柔和,完全不符合恶妖的气质。
身为镇妖司的捉妖师,他见过太多善于伪装的妖邪,越是看起来无害的,往往越是致命。
他不能,也绝不会被表象所迷惑。
“你究竟是谁?”他在心底无声地问道,“那些话,是无心之失,还是确有所指?”
无论是哪种,他都知道,自己暂时无法离开了。这个谜团,他必须解开。
他轻轻躺下,闭上眼,开始暗中尝试调动一丝微弱的灵力,冲击滞涩的经脉。无论眼前是陷阱还是什么,尽快恢复力量,才是应对一切变数的根本。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