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玉碎和他的话同时响起，何夜阑收握拳头，血珠顺其手心沟壑垂落，却无半分疼痛之色。
“小环，送客。”
苏庭张了张嘴，被面色不渝的浣熊拽住手腕拖出院门。
“等等。”
风裹着声音吹进耳里，苏庭回头。
何夜阑背对他们，用喷剂处理手心伤口，侧过半边面颊。
“带他去取糖罐。”
小浣熊应了声，快步流星走出院门。
“谢了啊！”
苏庭呲着白牙挥手，转头追上小浣熊，
小浣熊不喜他，但也知道是他救了自己性命，将糖罐往他怀中一塞。
“快走吧。”
苏庭研究手里的糖罐，转过院墙，房里的嚷嚷传进耳里，女声活泼亲近，颇像从前室友在直播间中听见的话术。
“这是？”
小浣熊没好气道：“你还对李小姐有想法呢？劝你死了心。”
“原来是李小姐。”
房内声音越来越大，‘家人’‘点点赞’之类的词汇愈发密集，苏庭会心笑道。
“看来这直播套路哪儿都一样。”
话语刚落，房门訇然中开，李小姐举着圆状的飞行机器人，她打扮艳丽，鬓边一朵大红海棠，狐狸尾巴在身后甩动，望向少年的眼中满是厌恶。
这机器人就是兽星的直播机器了，李小姐直播间内人烟寥寥，见了偷窥狂更没有好脸色。
“谁放他进来的，给我赶走他！”
小浣熊挡在苏庭身前，腰边一串瞳锁钥匙铃铛作响，回护道：“苏医生是何少的客人，李小姐还是客气些好。”
何夜阑身份显贵，李小姐撇撇嘴，口中仍不饶人，“何表哥交友水平真是堪忧。”
小浣熊还欲理论，却被苏庭拦住，询问道。
“李小姐，请问直播间内人数有超过两位数吗？”
李小姐神色难堪，恶狠狠道：“你管我有没有！”
苏庭微微一笑，开口道。
“李小姐姿容清丽，芳龄十八，做邻家姑娘打扮正好，海棠花和腮红颜色搭配，却和发上的星钻不搭，我建议您将花瓣撕碎贴在面上，相得益彰。”
李小姐愣住，就连直播间也忘了关闭，听台阶下面貌俊秀的少年接着道。
“直播基础，内容就得不基础。一亮歌喉或者聊天解惑都是好选择，而非没有记忆点的重复台本。”
“我、”
李小姐想争辩什么，直播间提示音却应声响起。
“恭喜主播，观看人数首次超过二十位。”
李小姐诧异地发现两人说话之际，直播间涌入了不少网友。
【颜值直播间？】
【小哥哥好帅，号名叫什么？我要关注】
【有没有才艺表演，没有我就走了啊】
苏庭对此浑然不知，只见李小姐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不甘示弱地蹬视自己，最后朝直播间低语。
砰！
鼻尖险些砸上房门，苏庭讪讪后退，和小浣熊撞了肩。
“抱歉。”
“李小姐最近痴迷星网直播。”小浣熊悄声道，“但她流量不行，不过你以前玩过直播？这么有见解。”
前世同为花匠的朋友爱直播，还常常拉着自己，苏庭才对直播的弯弯绕绕有所了解，搪塞过去。
“你家少爷今晚做什么？”苏庭假装随口道。
小浣熊犹豫片刻，道：“何少这病不是一两天，而且有些讳医，不肯让人看，苏医生，如果你有法子的话，就劝劝他吧。”
“我？”苏庭笑道，“我才第一次见你少爷。”
小浣熊瞥他，话里有些酸味。
“何少也不常给第一次见的人送糖罐子。”
回屋，苏庭赶到花圃。
种下的黑曜石蝴蝶兰生命力惊人，已冒了翠绿的嫩芽，另一株山茶花苞初放，红粉相间的瓣朵，杯盏似层层叠峦。
夜黑风高，苏庭凝视其良久，黑曜石在月光下更是熠熠，他换身不易察觉的灰衣，斜靠在墙根上，悄声道。
“系统，你确定那些黑衣人都走了？”
【傍晚时分所有黑衣人都搭乘飞船离开了，现在院中只有两人】
按照苏庭的吩咐，系统一直注意着隔壁院子的动静。
【宿主，您没必要这么做】
“他今晚要是病发身亡，我有一半的责任。”
“而且，”苏庭遥望遥远天际下的崇山遍野，“你说，靠我自己要多久才能种满这片山区。”
系统语塞，苏庭接着道：“何少富贵，如果我能治他的病，要一笔钱来投资花圃不是简简单单。”
借幽暗的月光，苏庭熟练爬下墙，白日里明堂堂的院落，黑夜中尤为可怖，如一口血淋淋的大嘴。
【这门上了瞳锁，你怎么进得去？】
苏庭狡黠一笑，勾着食指伸进口袋，挑出一串瞳锁钥匙，正是下午时小浣熊挂在腰边的。
滴——
瞳锁滑开，苏庭利索推门，步伐光明正大，毫不像个午夜入室贼。
房内布局严谨整洁，白色大床的对面，泛着冰冷铁光的办公桌一览无余，帷帐散开，影影绰绰一道身影横躺。
苏庭慢步向床榻，抓住冰凉的床帐。
银光一闪，雾帐翻飞，苏庭被桌面绊摔，反手撑地，同时脑心微凉，黑洞洞的枪口正对他猛颤的瞳孔。
男人额发尽湿，眼中狠戾如触骨割肉般浓烈，紧握枪支的双手青筋暴起，指尖微抖，即将扣下扳机。
曲线流畅的银枪反射缕缕沁人心寒的月色，横置两人之间。
何夜阑眸中划过诧异，“怎么是你？”
脑前的枪口用力两份，苏庭吓一跳，张嘴道。
“我不是看你下午病得不行了，又不看医生，怕你死了。”
何夜阑眼皮一眯，手中力气愈足，杀意愈浓。
苏庭闭紧双眼，耳中传进一声轻笑，似乎在嘲弄他的借口，紧接上膛声蹬咯可闻。
苏庭默哀今生短暂，却感到额前枪口微颤。
掀开半边眼皮，见何夜阑身影踉跄，苏庭连忙从腋下撑住他，幻觉握了块寒冰，冻得他一哆嗦。
“这么冷？呃”
苏庭背他向外走，脖前一勒，顿住了脚步。
忽地，硝烟四起，他脚前处厘米添了个子弹坑。
“我去，你预言家啊！”
苏庭出了身冷汗，将病人扑倒在地，紧按住他冰寒的指尖，听院外响起细微动静。
苏庭心跳鼓动，不多时，一个黑衣人推门而入。
“抓住了。”
何夜阑坐在床帐后，冷声吩咐：“关起来。”
黑衣人应下，仍未离开，侧瞄向明显不在状态的苏庭。
这可疑的“医生”，只要少爷一声令下，和刺杀者就是一个下场。
何夜阑摩挲指尖，余光中的人似是吓傻了，怔愣非常，他张嘴。
“出去。”
黑衣人离开，房内唯留二人。
苏庭心绪繁杂，看来今夜何少是早有准备，他差点就顶了那杀手的包！
思及此处，苏庭看向何夜阑，对上他审视的目光。
何夜阑缓缓道。
“苏医生，不是说给我治病吗。”
“是、是。”
苏庭见他面色苍白，依旧强撑着，便问：“何少在星际中的诊断为何？我先听听别的医生的说法。”
“从胎里就患的基因退化症。”
苏庭打定主意，不管是什么病都拿出怀里的花来，胡诌道，“基因，需要慢慢养——”
“苏医生开药吧。”何夜阑那双眼睛看破一切似的，打断他。
“十分钟。”
苏庭忙不怠从衣袋中取出皱巴巴的山茶花。
他向系统咨询了花瓣入药的规律，不同的花有不同的效果。
灰熊媳妇那次整花吃下去的风险大，最好是将其炖茶慢补，加入其余药材发挥效用，少量多次服用，就能达到益体的效果。
但这基因病，苏庭再次与那双无喜无忧的眸子对上，他赶忙垂下眼眸。
掏出自己的小药舂，照步骤将一半花瓣捣汁，一半花瓣入盅熬制，文火熬制，蒸腾的白雾中弥漫出不同于普通花的异香，仿佛能将人的五脏六腑唤醒。
茶汤只够两杯，苏庭倒出一杯，淡粉的色泽萦绕着暖荧的光，其上飘着零星碎瓣，他递给何夜阑，见其不接，自己先喝了一口。
“没毒，放心喝吧。”
何夜阑仍是不接。
苏庭‘啧’一声，另给他装杯，“有洁癖不早说，浪费我花材。”
何夜阑能察觉杯中之物绝非凡品，或许真的对他的病有分毫作用。
他与基因病周旋多年，发病时姿态难堪，败光了龙族风范，且一旦缠身终身折磨，精神□□无所幸免。
热茶沾唇，竟驱散了从体内蔓延的寒意，浑身筋骨暖润充盈。
见他喉咙滚动，苏庭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
“怎么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苏庭怔愣，回头。
李小姐手持直播通讯机，身旁的小浣熊才意识到自己被偷了钥匙，怒瞪苏庭，满面羞愧道。
“我发现钥匙被偷了，过来的时候看见李小姐竟将直播通讯放入了房中，少爷你罚我吧！”
李小姐满不在乎，嚷嚷道：“表哥，他把我直播间关了！好不容易才超过一千人！”
“诶呀，我把表哥的脸打了马赛克，没人认得出来的，表哥你就让我拍拍吧。”
帷帐之下，何夜阑面容沉静，似乎早有预料，只道。
“别拍我。”
李小姐欢呼一声，重开直播间，介绍道。
“家人们，刚刚因为网络问题，现在重连了。”
【怎么只剩一个小帅哥了？】
【好好磕ovo我要看两人同框】
【花瓣煮药扯是扯了点，但这个现场剧效果不错啊，我要追更】
【演技好，经费也足，那花种平常兽家都种不上，他们居然直接煮了】
李小姐将直播镜头对准苏庭，何夜阑饮完花茶，默语离去，俨然将室内留给他们。
苏庭目送他离开，又看了看直播间不断上涨，直到破两千的人数，心知何夜阑的放人一马是给他机会。
兽星和现代一样，带货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播。
如果他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将花瓣从网络途径销售星际，开拓花圃种满兽星的计划不再是幻影。
决心下定，将一夜的颠簸抛诸脑后，苏庭扫眼弹幕，朝镜头笑了笑，白净的手指捂住半边嘴，讲悄悄话似的。
“你们说，花用来告白是不是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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