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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既然闲来无事,那就画画吧。周繁钦秉持着随遇而安的观念,换身休闲的衣服,将那叠现金揣进兜里,拎着画具下了楼。她找到一个绝佳的观景点,绷上画布开始画风景画。

好久没有这么放松地画过画了,周繁钦心想。在原来的世界里,每次画画都是被催得不能再拖了,她才拿起画笔。在斑斓的风景中,周繁钦灵感喷涌,笔下如有神力,不一会儿,天淡银河垂地的美景跃然纸上。

周繁钦满意地后仰眯眼看了看,又在画架前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点点头,把这幅画取下来,把那副未完成的人像画摆在画架上。

这幅画画的是谁呢?画中只有简洁的线条,还未做勾勒,但这个姿势也太奇怪了。她一边削铅笔,一边琢磨这幅画的原作者到底想画什么?就在这时,周繁钦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你在这里干什么?”又是那个清亮的声音。周繁钦虎躯一震,手快过脑子,把画架上的那幅画揽进怀里,然后尴尬地扭头。秦歆遐咯咯地笑起来,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在画什么呀,给我看看。”

“没,没画什么。”周繁钦缩着脖子把这幅人像画倒扣在地上,把搁在一边的风景画拖过来,试图转移秦歆遐的注意力:“你看我画的风景。”

“好看耶!”秦歆遐赞赏道:“想不到你还会画画。”

周繁钦每次一和秦歆遐搭话,就开始大脑宕机,嘴又快过脑子:“那就送你了,怎么样?”

“真的吗?”秦歆遐眼睛一亮。“真的。”周繁钦说着,把这幅画取下来递给她。“那我请你吃饭吧,怎么样?”

周繁钦本想拒绝,但肚子很适时地咕咕叫了一声,于是秦歆遐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起来。作为赛车手,她手劲可不是一般人能抗衡的。周繁钦只好收拾画具,跟着她一起走。

“我刚才跑步经过你好几圈了,你居然一直没发现我。”秦歆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呃,不好意思啊,有些时候我画得太投入,就会忽略身边的环境。”

“哈哈,一样的啦。我开车很投入时也会忘记tr(team radio)。这附近有家鱼汤还不错,想去吃吗?”

“啊,可以,都可以。”周繁钦一直被拉着手,她此时心跳得厉害,被秦歆遐拉着的整条胳膊都是麻的,根本没注意秦歆遐准备带她吃什么。

秦歆遐带着她七拐八绕,从酒店后的小巷里拐进一家小店。这是一家田园风的小店,一进门就能看到一台老式割草机模型。店里随处可见各种小巧的工艺品,柜台上的收音机吱呀吱呀地唱着上个年代的金曲,展柜中整齐地码着许多胶片。她们在一个挂满老照片的小桌旁坐下,昏黄的灯光给彼此增添了几分朦胧感。

周繁钦虽没有秦歆遐这么漂亮,但五官舒展大气,自带一种精英气质,当年围场里追过她的人也不少。只可惜后来变成卖画为生的神棍,愈发颓丧萎靡,这贫困潦倒的气息倒是和现在的身份很配。

“没想到我居然有幸和f1车手共进晚餐。”周繁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啦,好不容易在围场里看到一个中国人,别说得这么生分嘛。”秦歆遐已经吃过饭了,而且赛车手不能乱吃,只能吃营养师的配餐。她就点了一份单人份的鱼汤,周繁钦虽然很饿,但老婆面前绝不能狼吞虎咽,她一口一口吃得很优雅。

周繁钦在心里感谢读大学时选修了礼仪课并且没有当水课混过去。秦歆遐倒是挺意外周繁钦能把不好处理的海鲜吃得这么赏心悦目,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是艺术家吗?”

很好,老婆成功质疑了自己的身份,周繁钦心里苦涩地想。虽然当艺术家听起来也很有面子,但哪能比给老婆造一辆快车来得实在。不过这个误会着实美丽,于是她顺着编了下去:“以前是学艺术的,现在家里破产没学了。”老婆似乎没有质疑为什么学艺术的会拆零件这件事,她在心里松口气。

秦歆遐追问:“那你为什么要来围场打工?又苦又累又挣不着钱。”

“呃……因为……”周繁钦沉吟了几秒:“因为有免费的飞机坐,你懂的,像我这种没名气的艺术家,不能拘泥在某个小地方,这样全世界跑反而能多点被认识的机会。”秦歆遐信以为真地点点头,周繁钦长吁一口气,这么离谱的理由老婆居然信了。

两人一时无话,秦歆遐一边看墙上的老照片,一边无意识地用她修长的手指敲桌子,而周繁钦正和碗里的螃蟹做斗争。终于,秦歆遐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头问道:“那我可以在你这里买画吗?”

不是,周繁钦被呛了一口汤,心想,老婆真把我当艺术家了!她连忙抽纸擦擦嘴,推辞道:“我的水平确实不咋地,如果你想买画的话,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些知名艺术家的作品。

“不是啦,就买你的画行吗?”秦歆遐的眼神亮晶晶的,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漂亮的黑水晶。本来周繁钦就难以抵抗老婆撒娇,和她一对视更是完全无法拒绝。

“你想画什么?”

“嗯,都可以,随便吧。”

周繁钦有理由怀疑秦歆遐就是找个借口接济自己,她这种赛场下软软的性格也是她后来被车队反复拿捏的根因。有时候周繁钦也不得不感慨,为什么有人能在赛场上和赛场下判若两人?赛场上的秦歆遐敢在宛如溜冰场的急弯和完全没有视野的水雾中凭借精准的预判和走线从“相亲相爱”的两辆哈斯车中间穿过去,在这场发车事故里,她从十二名一举上升到第五名(顺便一提,她之所以在十二名是拜法拉利的“升级”所赐),而出了赛车座舱的秦歆遐就像只小猫一样可可爱爱。对了,说到猫,为什么不画那两只逆女呢?

“我记得你养了两只猫,那我画猫可以吗?”

“对哦,”秦歆遐直起身子:“那两只三花,我还没有给她们画过画呢,真是个好提议。需要她们的照片吗?”

“不用,”周繁钦笑起来:“你发在ins上的已经有很多了,我找一张当参考就行。”

“那大概要多少钱?开个价吧。”

“诶,没事。你又请我吃饭,今天在围场里还帮我解围,你就看着给吧。”

“好吧,”秦歆遐也眨巴着眼睛笑笑:“谢谢你。”

究竟谁谢谁啊?周繁钦腹诽。

她用完餐,两人又一起走回酒店。周繁钦抬头仰望星空,心想,今晚的星空真美,上次和她像这样一起在星空下漫步,又是什么时候呢?

秦歆遐是一个从不冷场的人,一直在说些围场里的八卦。比如某车神在三练前一天晚上熬夜打游戏打到凌晨四点,那天他还拿到了杆位;再比如某个风流公子一个月换了四个女友,周繁钦记得当时他只公布了一个;而某位车手最高的理想不是拿wdc(World Drivers' Champions),而是开一家餐厅,她的学长曾去那位车手家里吃过饭,那个人回来后向她吐槽自己吃不惯冷食,觉得还是秦歆遐做的中餐好吃。听到这里,周繁钦心里嫉妒得哀嚎:老婆,你能不能不要对谁都这么热情大方啊?只用对我一个人热情就可以了!

受到秦歆遐快乐情绪的感染,周繁钦也捡了些艺术趣事说与她听。两人一路欢声笑语地走到酒店楼下,临别时,秦歆遐掏出手机主动加她好友,周繁钦把vx和whatsAPP都给了她。“期待你的画,谢谢。”秦歆遐又甜甜地笑起来,两人挥手告别。

回到房间后,周繁钦觉得浑身充满了斗志,于是,这位曾经的女强人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立刻绷框起稿铺色一气呵成。她对那两只小猫非常熟悉,根本不用再去找什么参考图片,闭上眼睛,她们嬉笑打闹的画面就浮现在眼前。

这两只小猫是秦歆遐一个乡下亲戚家的猫妈妈生的同母姊妹,秦歆遐的姥姥非常宠她,为了抢这两只小猫,与亲戚大战十二回合,聘来每一窝当中最好看的一只送给她。两只小猫一只叫泼墨,一只叫点染,泼墨比点染大一岁,都是长毛猫。

顾名思义,泼墨身上的颜色更浓些,她还是异瞳阴阳猫,而且开脸非常对称完美,黄黑两种颜色的交界线从颅顶正中直直地划到小鼻子,鼻子以下的小嘴又是白色。她的两只眼睛又大又圆,左脸黄色配蓝瞳,右脸黑色配黄瞳。点染则是黄瞳配异色的眼影,也是左黄右黑。但她的颜色只从耳朵分布到眼睛上方约莫半厘米处,所以这两种异色眼影往上一吊,把她的眼睛勾勒得非常漂亮,在她的小白脸上看起来楚楚可怜。点染身上的白毛要多一些,不像泼墨只有肚子上是白毛。点染猫如其名,她背上的颜色就像有几十年写意功底的画家点染上去的,非常具有水墨画的韵味。然而点染非常调皮,还没有一岁就喜欢横冲直撞和暴打姐姐泼墨。周繁钦刚和秦歆遐同居时就没少挨打。但这猫也不怕人,秦歆遐会带她去围场,还为此专门定制了一个隔音猫包。

许多媒体和外网的宠物博主称赞点染是中国水墨画的具象化,与来自中国的法拉利公主一起出镜令人赏心悦目。每次点染一出现在围场,所有记者、车手都争着来合影,两位曾经在比赛中闹过矛盾的车手也在此猫的撮合下冰释前嫌。而泼墨就十分害羞,只能在秦歆遐ins上发的照片中看到她。

画这两只猫简直是手到擒来!周繁钦刷刷几笔就完成了初稿,立刻抱着邀功的心态拍给秦歆遐看,那边的回复也很快:非常完美,只是好像胖了点?

对哦,现在两只猫好像还没有变成猪猪,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周繁钦十分懊恼,第一次给老婆画画就发生这种失误,简直不可饶恕。她立刻回道:不好意思,好像确实画大了,我马上重画。

秦歆遐回复:不用了,我也好奇她们长大后是什么样子?而且画面很完美了,再改不合适。

于是在她的坚持下,这两只未来版泼墨点染最终保留。周繁钦得知秦歆遐明早就要离开伯格林去意大利,当即决定通宵干活,争取在秦歆遐上飞机前把这幅画亲自送到她手上。事实证明,名为爱情的兴奋剂比什么咖啡都好使,她今天居然一口气画了两幅画。周繁钦完全沉浸在艺术中,仿佛她确实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而不是什么法拉利的牛马工程师。

翌日清晨,酒店餐厅。

“你在看什么?你吃饭这十几分钟已经看了八次手机了。”安娜抱着手臂不满地问。

“嗯,我给我家猫订了一幅画。”

“真的吗?我看看。”安娜也是一位猫奴,虽然她一直保持矜持的站姿,但眼睛已经粘上秦歆遐的手机屏幕了。

“别急嘛,马上就来了。”

于是,在法拉利领队诺特和经纪人安娜的注视下,一个刚结束通宵工作、顶着浓浓的黑眼圈、索命厉鬼似的周繁钦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个中国女孩激动地大叫、拥抱,用他们听不懂的中国话品评画作、发小猫疯,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个索命女鬼抱着秦歆遐一顿贴贴后潇洒离去。幸好这个时间点的餐厅除了目瞪口呆的服务员外,没有其他食客,让法拉利避免了一笔公关费用的损失。

法拉利领队:?

安娜:?

安娜立刻教训起来:“你是赛车手,是公众人物,不能随便拽着个人就搂搂抱抱的,这种照片如果传出去怎么办?”

“拥抱在中国是同性之间非常正常的一种行为。”秦歆遐辩解。

“这里不是中国!”安娜咆哮。

“这人好像是咱们车队的?”法拉利领队自言自语。

“是我们车队的,好像是个技师?昨天还和我交谈过。好像还是麻省理工的?”安娜撇着嘴,周繁钦昨天在她这里刷的好感度算是掉光了。

“什么?居然是麻省理工的?”法拉利领队诺特和秦歆遐异口同声地喊道。

周繁钦回到房间,拆开那个信封,取出她在这个世界里赚到的第一笔钱,有整整一万美金!难以想象,这笔救命钱居然是老婆给的。她感激涕零,发誓生当衔环、死当结草,一定要给老婆造一辆火星车来偿还恩情。当她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中时,手机里突然跳出一条消息,是秦歆遐发来的。周繁钦心里小小地雀跃一下,急忙打开来看,这条消息却让她如坠冰窟:

你不是学艺术的吗?怎么又变成麻省理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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