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体育课残留的汗味，吹得教室后窗的窗帘轻轻晃动。李嘉树瘫在椅子上，蓝白校服的后背湿了一大片，额前的微分碎盖黏在皮肤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他有气无力地戳了戳桌角的铅笔盒，狐狸眼半眯着，左眼角的泪痣都蔫蔫的。
“沈哥，我快死了……”他拖着长音抱怨，声音里还带着喘，“老杨是不是疯了？体育课练完八百米又罚跑，现在腿都在抖，等会儿怎么握笔啊？”
沈既望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瓶身凝着薄薄的水珠。他把其中一瓶拧开递过去，丹凤眼扫过李嘉树瘫成一滩泥的样子，语气没什么温度：“谁让你站队的时候要跟我说话。”
“那不是快到终点了嘛……”李嘉树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才稍微缓过劲来。他盯着沈既望那瓶没开封的水，又看了看对方依旧清爽的校服，忍不住嘟囔：“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跑八百米再加上罚跑跟散步似的，你是不是偷偷练过？”
沈既望没理他，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封面是干净的白色，里面的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重点公式和例题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了出来。他把笔记本往李嘉树那边推了推，“趁现在还有时间，再看两眼。”
李嘉树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刚才的疲惫好像被抽走了一半。他赶紧坐直身体，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拉到自己面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页面。“沈哥，你这笔记也太工整了吧？比我们班学习委员的还好看！”
“闭嘴，看题。”沈既望拿出自己的复习资料，却没立刻翻开，而是用余光瞥着旁边的人。李嘉树皱着眉，手指点在一道数学题上，嘴里小声嘀咕着公式，狐狸眼微微眯起，认真的样子和平时咋咋呼呼的模样完全不同。
这两天李嘉树一直这副模样——上课的时候竖着耳朵听，下课就抱着沈既望的笔记啃，连平时最爱的课间打闹都取消了。黑眼圈挂在眼睛下面，像两只小熊猫，可一提到笔记里的重点，眼睛又会瞬间亮起来。
有一次晚自习，李嘉树实在困得不行，头一点一点的，差点栽进笔记本里。沈既望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薄荷糖递了一颗过去。李嘉树含着糖，瞬间清醒了，对着沈既望嘿嘿笑：“沈哥，你就是我的救星！”
沈既望当时只是皱了皱眉，说了句“别流口水在笔记上”，却没把笔记拿回来。
“叮铃铃——”预备铃响了，班主任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班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轻了不少。李嘉树赶紧把笔记本合上，放回沈既望手边，手心微微出汗。
“好了，把复习资料都收起来，准备考试。”班主任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这次是全科目小测，好好考，别想着耍小聪明。”
试卷发下来，李嘉树深吸一口气，拿起笔。他低头看了看题目，发现大部分都是沈既望笔记里提到过的重点，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遇到卡壳的地方，他就想起沈既望讲题时的样子——指尖指着公式，语速缓慢却清晰，丹凤眼垂下来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考到数学的时候，最后一道大题难住了李嘉树。他咬着笔杆，眉头皱得紧紧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想起沈既望笔记里标红的一道类似例题。他赶紧按照例题的思路往下写，越写越顺，终于在交卷前几分钟写完了。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李嘉树走出考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伸了个懒腰，腿还是有点软，却没了刚才的疲惫。沈既望正好从隔壁考场出来，李嘉树立刻跑了过去。
“沈哥！你考得怎么样？”他问，眼睛亮晶晶的。
“还行。”沈既望淡淡地说。
“我感觉我这次能考得不错！”李嘉树兴奋地说，“尤其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居然做出来了！多亏了你那本笔记！”
沈既望侧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抓不住。“但愿你没记错公式。”
“怎么可能记错！”李嘉树不服气地撅了撅嘴，又凑过去小声问，“对了沈哥，成绩什么时候出来啊？我好期待。”
“不知道。”沈既望往前走，脚步不快，正好能让李嘉树跟上，“应该就这两天。”
接下来的两天，李嘉树的精神依旧算不上好，黑眼圈还挂在脸上，却总是时不时地盯着讲台，或者拉着同学讨论答案。一到下课，他就趴在桌子上，戳戳沈既望的胳膊：“沈哥，你说我数学能及格吗？你上次说我认真看笔记就能及格，可我还是有点怕。”
沈既望正在看书，被他戳得烦了，伸手按了按他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怕就别问。”
“哎呀，我就是紧张嘛。”李嘉树扒开他的手，顺了顺头发，“要是我考得好，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看情况。”沈既望收回手，继续看书。
第三天早上，班主任一进教室就抱着试卷。李嘉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紧紧地攥着校服下摆，指节都泛白了。
“这次小测，咱们班整体不错。”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开始念成绩，“沈既望，全年级第一，各科都是满分。”
班里响起一阵惊叹，沈既望却面无表情，好像早就知道结果。
李嘉树也跟着惊叹，心里却更紧张了。终于，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李嘉树，数学六十九，语文六十八，英语七十三，总分两百一十，进步很大。”
“我及格了！”李嘉树猛地站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班里的同学都看了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赶紧坐下，脸颊通红，却忍不住咧着嘴笑。
他转头看向沈既望，眼睛里像藏了星星：“沈哥！我及格了！我真的及格了！”
沈既望侧头看他，丹凤眼微微弯了弯，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嗯，知道了。”
“那你答应我的要求，可不能反悔啊！”李嘉树凑过去，压低声音说，“我要你周末陪我去打篮球，就我们俩。”
沈既望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李嘉树瞬间笑开了花，左眼角的泪痣随着笑容轻轻晃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脸上，也落在沈既望的笔记本上，温暖得让人不想移开目光。沈既望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
他想，或许这个吵吵闹闹的同桌，也没那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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