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被打碎的金箔，洒在青灰色的教学楼瓷砖上，反射出晃眼的光。李嘉树叼着半块没吃完的肉包，一手抓着帆布书包带，另一只手死死拽着沈既望的校服袖子，几乎是半拖半拉地往操场方向走。
“沈哥，你走快点啊，老杨的体育课最讨厌迟到了，上次王浩就晚了半分钟，被罚做了二十个蛙跳，脸都憋红了。”李嘉树嘴里的肉汁差点溅到沈既望的手腕上，他偏头躲开，耳后的碎发随着动作晃了晃。
沈既望的丹凤眼没什么温度，垂眸看着被拽住的袖口，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松手。”他的声音和清晨的风一样凉，“你再拽，袖子要被你扯下来了。”
“扯下来正好，反正你这校服也没穿几天就旧了，我妈上周刚给我买了件新的，要不借你穿？”李嘉树毫不在意，反而拽得更紧了些，狐狸眼弯成月牙，左眼角的泪痣随着笑容轻轻晃动，“再说了，咱俩现在是同桌，就得有同桌的样子，形影不离懂不懂？”
沈既望没接话，只是脚步稍微快了些，算是默认了他的拉扯。两人穿过种着梧桐树的小径，操场上已经站了不少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体育老师杨建明背着手站在队伍前面，板着脸清点人数。
“快快快，要集合了！”李嘉树拉着沈既望往队伍末尾钻，刚站定，就忍不住凑到沈既望耳边小声嘀咕：“你看老杨那脸，跟谁欠了他钱似的，肯定是早上跟师娘吵架了。”
沈既望侧头避开他的呼吸，“你话真多。”
“我这叫关心老师，”李嘉树不服气地撅了撅嘴，“上次我还看见他在小卖部买草莓味的牛奶，你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喜欢吃那么甜的东西？”
“闭嘴。”沈既望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扫向已经朝他们这边看来的杨建明。
可李嘉树像是没听见，还在絮絮叨叨：“还有啊，他上次教我们投篮，姿势可丑了，跟抱个西瓜似的，我觉得我投得都比他好……”
“李嘉树！沈既望！”杨建明的吼声突然炸响，吓得李嘉树一哆嗦，下意识地往沈既望身后缩了缩。
沈既望面无表情地往前站了一步，李嘉树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站出来，两人并排站在队伍前，接受全班同学的目光洗礼。
杨建明叉着腰，脸涨得通红：“你们俩站这儿聊什么呢？啊？全班就你们俩最特殊是吧？集合时间还敢交头接耳，眼里还有没有纪律了？”
李嘉树缩了缩脖子，想开口辩解，却被沈既望抢了先。“老师，是他先跟我说话的。”
“哎？沈哥你怎么能出卖我？”李嘉树瞪大了眼睛，狐狸眼都快瞪成圆的了，“明明是你先不理我，我才跟你说话的！”
杨建明被他们俩的对话气笑了：“行，挺好，还学会互相推诿了。既然这么有精神聊天，那就去操场上跑五圈，什么时候跑完什么时候归队！”
“五圈？”李嘉树哀嚎一声，“老师，太多了吧，我早上还没吃饱呢，跑五圈会晕的。”
“晕了就去医务室躺着，”杨建明不为所动，“少废话，赶紧去！”
李嘉树还想再说什么，沈既望已经转身往跑道走去，他只能跺了跺脚，快步跟了上去。“沈哥，你等等我啊！”
操场一圈四百米，五圈就是两千米。李嘉树刚跑了半圈，就开始喘粗气，一边跑一边抱怨：“这老杨也太不近人情了，不就是说两句话吗，至于罚五圈吗？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沈既望跑在他旁边，步伐平稳，呼吸均匀，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你自己管不住嘴。”
“我那不是想跟你增进一下同桌感情吗？”李嘉树委屈巴巴地说，“你看你整天冷冰冰的，跟块冰块似的，我不主动点，咱俩这辈子都别想说话了。”
“那最好。”沈既望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省得我耳朵疼。”
“沈哥你也太毒舌了吧！”李嘉树翻了个白眼，“我这么活泼开朗，多少人想跟我说话我还不搭理呢，你倒好，还嫌我烦。”
“嗯，”沈既望点头，“所以你可以闭嘴，让我清净会儿。”
李嘉树气鼓鼓地瞪着他，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加快脚步想超过他，结果没跑两步就被绊倒，差点摔个狗啃泥。沈既望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小心点。”沈既望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扶着他的手却很稳。
李嘉树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沈哥，你还是关心我的嘛。”
沈既望松开手，往前走了两步，“我只是不想你摔死在跑道上，还要我送你去医务室，麻烦。”
李嘉树撇了撇嘴，也不跟他计较，继续跟在他身边跑。“对了沈哥，你体育好不好啊？我看你跑步挺轻松的，是不是经常锻炼？”
“还好。”
“那你会打篮球吗？”李嘉树眼睛一亮，“我可会打篮球了，小学的时候还拿过校赛的MVP呢！”
沈既望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会打。
李嘉树更兴奋了：“那跑完操咱们去打篮球吧？就咱俩，正好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沈既望侧头看了他一眼，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你跑完五圈还有力气？”
“当然有！”李嘉树拍了拍胸脯，“我体力好得很，别说五圈，十圈都没问题！”
结果跑完第五圈，李嘉树直接瘫坐在跑道边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沈既望站在他旁边，拿出矿泉水拧开，递到他面前。
李嘉树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才缓过劲来。“沈哥，你也太变态了，跑五圈脸不红气不喘的，你是不是人啊？”
“总比某些人，跑五圈就快死了强。”沈既望靠在旁边的梧桐树上，指尖夹着矿泉水瓶，指节泛白。
李嘉树翻了个白眼，从草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打篮球去，刚才说的可不算数啊。”
沈既望没动，只是看着他。
“哎呀，去嘛去嘛。”李嘉树又开始拽他的袖子，“就打十分钟，好不好？打完咱们就回教室。”
沈既望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篮球场，正好没人。李嘉树熟练地从器材室里拿出一个篮球，拍了拍，然后运着球跑到三分线外，回头对沈既望说：“沈哥，看好了，我给你投个三分。”
说完，他起跳、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进了篮筐。“怎么样，厉害吧？”李嘉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左眼角的泪痣闪闪发光。
沈既望没说话，走到他身边，伸手示意他传球。李嘉树愣了一下，随即把球传了过去。沈既望接过球，运了两下，然后转身，起跳，动作干净利落，篮球也进了篮筐。
“切，运气好而已。”李嘉树嘴硬道，可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惊讶。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李嘉树虽然体力不如沈既望，但技巧很灵活，经常能出其不意地断球。沈既望则更注重策略，每一次传球和投篮都精准无比。
下课铃声响起时，李嘉树正跳起来抢篮板，结果没抢到，反而扑进了沈既望怀里。沈既望下意识地抱住他，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汗味。
李嘉树愣了一下，连忙从他怀里退出来，脸颊微微泛红。“那个……下课了，咱们该回教室了。”
沈既望点点头，没说话，只是拿起放在旁边的校服外套，搭在肩上。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嘉树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突然开口：“沈哥，我真的特别喜欢打篮球。”
沈既望“嗯”了一声。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篮球运动员，”李嘉树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爸以前是篮球队的，可惜后来受伤了，就没能继续打。他总说，打篮球是最热血的事情，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
沈既望侧头看了他一眼，狐狸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左眼角的泪痣像是一颗小小的星辰。“那你为什么不坚持？”
“我在坚持啊，”李嘉树笑了笑，“我每天都在练球，周末还去体校找教练指导。总有一天，我要站在全国联赛的赛场上，让我爸为我骄傲。”
沈既望没说话，只是脚步放慢了些，和他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沈哥，你有什么梦想吗？”李嘉树转过头，好奇地看着他。
沈既望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像是在思考。过了几秒，他才淡淡地说：“没有。”
“怎么会没有梦想呢？”李嘉树皱起眉头，“每个人都有梦想啊，比如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或者像我一样，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沈既望没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看天，白云悠悠，阳光正好。“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啊，”李嘉树不理解，“有梦想才有动力嘛，你看我，为了成为篮球运动员，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练球，再累都觉得值。”
沈既望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抓不住。“你高兴就好。”
李嘉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沈哥，你刚才是不是笑了？我就说你不是冰块嘛，还是有表情的。”
沈既望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加快了脚步。“快走吧，下节课是数学，老陈的课别迟到。”
“哎，等等我啊！”李嘉树连忙追上去，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沈哥，你数学好不好啊？我数学可差了，上次考试才考了六十多分，老陈差点没把我骂死……”
沈既望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修长，他没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李嘉树的话。两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交织在一起，消失在教学楼的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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