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谁是凶手？

于青归盯着手中那张凭空出现的卡片，眉头紧锁。

脑海中仍残留着先前剧烈的眩晕感，他用力揉着太阳穴，闭眼缓了好一会儿。

他无比确信，自己已经进入了〖命轮世界〗——就像公司职员拼命刷业绩一般，这个世界也会毫无预兆地将人拉入，强迫他们完成某种“杀人KPI”。

仅仅半小时前，他还安稳地坐在自己驾驶的装甲车里，后备箱塞满了行李。

出发之前，他特意用通讯器查询过，基地附近并没有检测到〖命轮世界〗的波动。确认安全之后，他才放心驶上那条最稳妥的路线。

可就在行程过半时，车身猛地一震。一股诡异的吸力将他连人带车狠狠拽离路面。意识涣散的最后一瞬，他看见漩涡深处喷涌出一片浊黄色的光芒……

真倒霉。

于青归吐出一口浊气。

记忆深处，关于命轮世界的分级信息冰冷地浮现：蓝级基本无害，黄级死亡率高达74.3%，而最恐怖的红黑级，规则本身便具有思维，死亡率高达98%。

传说红黑色命轮背后有“回收者”的踪迹，但它们更像是一种警告。

他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卡片粗糙的边缘。借着清冷的月光，他看清这张泛黄的卡片上，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谁是凶手？”

于青归开始打量周边的环境。

这间屋子逼仄潮湿，身下的板凳硌得人脊背发僵。窗外虫鸣聒噪，蛙声此起彼伏，混着夜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显然，这是个与世隔绝的山村。

他撑起身子，掌心蹭过粗糙的土墙，试图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出一抹亮光。

火柴也行，他心想。

可刚迈出两步，沾满泥土的靴尖猛地撞上一团沉重的东西——

“咚。”

一声闷响，像是踢到了麻袋装着的谷物。但于青归瞬间绷紧了肌肉。他好歹也在末日世界摸爬滚打了多年，脚下这麻袋里的触感……分明是具尸体。

“运气真够差的……”

于青归皱眉，认栽地蹲下身，试图把尸体移到一边。沉重的布袋拖行时发出窸窣的声响，可就在这时，

“咚——！”

一声震耳欲聋的鼓响骤然炸开，从村头响到了村尾，震得这座简陋的土砖房簌簌落灰。紧接着，远处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如同一条橙红色的溪流，正朝着他在的土砖房蜿蜒逼近。

于青归直觉不对劲，心里莫名有点发慌。

总感觉那些村民是冲这儿来的。

于青归靠着月光下隐约的轮廓越过障碍，毫不犹豫地翻出后窗，身形没入灌木丛的阴影中。

临走前，他反手一挥，夜风打着旋儿卷过地面，将脚印与气息搅得七零八落。

这是他在末世里赖以生存的风系异能。

虽然黑灯瞎火的，他根本看不清到底抹干净没有。于青归心里默默吐槽。

果然，不到半分钟，火把群便包围了这栋十分简陋的土砖房。于青归伏在几米外的树后，屏息凝神，找好角度观察着屋内的情形。

火光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为首的灰衣男人体格魁梧，袖口挽到肘部，露出小臂上虬结的伤疤。他踢了踢地上的黑布包裹，冷声道：“打开。”

一个瘦高个子上前掀开布袋。

尸体是个壮年男性，眼球暴凸，颈间一道青紫色的勒痕十分显眼。

更骇人的是，他的后背被剜去成年人两个巴掌大的一块皮，血肉模糊的创口边缘还凝着黑红的血痂。

“是王二。”瘦高个嗓音发颤，“有人……剥了他的皮，把尸首扔回他家了。”

灰衣男人目光阴鸷地扫视人群，他面容狠戾，几个胆小的村民已经吓得抖如筛糠。

“听着。”他声音不大，却压得所有人不敢抬头，“不管凶手是村里人还是外乡人……”

“杀人，就得按规矩受罚。”

他忽然瞥向祠堂方向，又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对鼓感兴趣的，可以去祠堂参观。但别动歪心思。”

人群散尽后，于青归仍蛰伏不动。他可不相信对方会毫无防备。先前趁着混乱，他趁机瞄了一眼王二的尸体。

随后正想退往树林深处，灌木丛却突然传来“沙”的一声轻响——

一道黑影从他余光里闪过。

于青归瞬间蜷身下蹲，整个人仿佛融化在夜色中。

他俯低身子，像一只警觉的野猫贴着灌木丛移动。脚下的枯枝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断裂声，每一声脆响也都绷紧着他的神经。

那道黑影似乎无意与他纠缠，仅仅在他视野边缘闪过一瞬，便彻底消失在林间的阴影里。

他轻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裹挟着腐烂植物的腥气钻入鼻腔。

口袋里的卡片早已染上他的体温，自他在王二家醒来后，这个村子的一切都透着诡异。最令人不安的是，他无法确定这里的时间流速是否与外界一致。

奇怪的卡片、横死的村民、神秘的祠堂，以及那面似乎由人皮制成的大鼓……

于青归屏住呼吸，在林中谨慎穿行。远处传来乌鸦沙哑的啼叫，近处却静得能听见露珠从叶片滑落的声响。他的感官似乎在这片死寂的树林中被无限放大，刺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记忆深处浮现出关于人皮鼓的传说——据说，制作人皮鼓时，合适的女孩会被割去舌头，刺穿耳膜，确保她们不会说出或听见“不洁之言”。待到时机成熟，便从颅顶凿开小孔，灌入水银，活剥人皮制鼓。

“可是……”于青归眉心微蹙，“这次被剥皮的，是个成年男人。”

难道这个村子并不拘泥于祭品的性别和年龄？倘若如此，那婴儿是否也……

他不敢再想，穿过其中一丛灌木，一栋红砖房突兀地闯入视野。相比起其他农户的土砖房，这间红砖房明显要贵气一些。

透过窗户，能看见灶台上升起的袅袅白烟，那些烟雾缭绕在屋顶，扭曲如一条垂死的白蛇。

屋内只有一对姐弟。

女孩背对着他，机械般地添柴，火光映照下，她的半边脸泛着诡异的红光。而身旁的男孩不过五六岁，手里攥着一根笔直的木棍，胡乱挥舞。

“大半夜烧水？” 于青归低声自语。

没过多久，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是那个曾跟在高壮男人身后的瘦高个。他的褂子上沾满了好几块暗褐色的污渍，面色冷峻。

“王二死了。”他脱下褂子扔在地上，声音低沉。

女孩闻言，又往炉膛里添了一把柴，动作精准得不像活人。男孩却兴奋地挥舞木棍：“爸！村里是不是来外地人了？”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推着男孩进了里屋：“睡觉去。”

女孩起身离开时，于青归终于看清了她的眼睛——漆黑的瞳仁几乎占据整个眼眶，没有一丝眼白。

他背脊一凉，身后的树丛突然传来“沙沙”声。于青归猛地回头，只见一群乌鸦站在枝头，血色的眼珠如同一滴滴凝固的鲜血。

乌鸦们的动作精准划一，只歪着脑袋盯着他。下一秒，它们齐齐振翅，黑羽纷飞，遮蔽了视线。等羽毛散尽，窗户已被一块黑布严严实实地遮住，再透不出一丝光亮。

这户人家，绝对有问题。

于青归确认四周再无其他威胁后，决意折返查验王二的尸身。他循原路返回，正欲从后窗再度潜入，却蓦地发现屋后有两名村民正守在那一具仍在燃烧、死不瞑目的尸体旁边。

他再次隐入了黑暗。

……

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于青归蜷缩在树杈上，树皮粗糙的纹理，硌着他的脊背，这一觉睡的他浑身酸疼。

脖颈上陡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于青归猛地睁眼！

在他面前，一条毒蛇高昂着三角形的头，身体背部数个灰白色的菱形方块，在黎明中闪着光泽，而那毒蛇的分叉的信子几乎要舔到他的眼球！

于青归呼吸一滞，双手一捏下意识捏出一道风刃。

那毒蛇的身子被凝结出的风刃轻松地割成两截。当冰凉的蛇血喷溅到他的脸上时，他的舌尖也隐约尝到了一点铁锈味。

于青归翻身下树，抓住被风刃斩断的蛇身，同时迅速检查了四周。蛇血黏腻腥臭，如果就这样进村，恐怕立刻会被村民盯上。他必须处理干净。

他沿着田埂疾行，找到一条溪流，掬水洗净脸上的血迹。借着天边的亮光，水面倒映出他的脸——与外界完全一致，未被“命轮”改变。

“看来这个〖命轮〗里，至少在外貌上没被伪装。”他低语。

但问题在于他的装束。

无袖上衣和灰绿长裤，怎么看都是外来者。他必须换一身衣服，混入他们之中。

王二的土砖房成了唯一选择。

屋内的尸体早已被村民焚烧清理，只留下地上一块暗沉的血渍。于青归翻窗而入，快速扫视屋内。

客厅里，木桌、长凳、矮凳散乱摆放，其中一条矮凳正摆放在门边，也就是他刚醒来时坐的位置。

墙上挂着一幅模糊的日历和一张老人的遗照，那日历无论怎么凑近去看，似乎都被蒙了一层模糊的雾，看不太清。

而卧室里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一条薄被和一个老式衣柜。

在卧室外，也就是整栋房屋的后面，则有一个堆砌起来的灶台，灶台上支着一口黑沉沉的大锅。

他打开卧室的衣柜，翻找片刻，挑出一件浅灰色粗布褂子。尺寸偏大，但勉强能穿。

于青归指尖凝聚风刃，精准裁短衣摆和袖口，确保不会显得突兀。随后，他将裁下的布料揉成一团，塞进屋外的灶膛烧成灰烬，不留一丝痕迹。

现在，他看起来至少像这个年代的人了。

……

于青归绕到村口，调整呼吸。他揉了揉僵硬的脸，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迷路的旅人。刚踏入村界，一个蹲在路边的男孩便抬头盯住了他。

男孩约莫十一二岁，手里捏着半个窝窝头，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几只散养的公鸡打架。见于青归走近，他猛地将窝窝头全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于青归微微勾唇，淡漠有礼道：“你好，我是进山考察的民俗学者，不小心迷了路，想在村里借住几天。”

男孩眯起眼，上下打量他——

于青归长相清贵，眉眼疏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冬日冷感的阳光。同时身材修长，肌肉匀称，一看就是常年锻炼的人。

身上的粗布褂子两襟敞开，里头还有一件黑色的上衣，下身的裤子也是他从没见过的款式，与村民们的装束明显不同。

再看他的皮肤白皙，笑容渗人，一瞧就知道是会偷摸憋一肚子坏水的。

这几天来了好多外乡人。

男孩咽下窝窝头，咧嘴一笑：“住可以，但得给钱。”

于青归身上哪有钱？于是他故作无奈：“我的行李落在山里了，等救援队到了，一定加倍付你。”

男孩嗤笑一声，显然不信：“找村长吧，我说了不算。”

“村长住哪儿？”

男孩抬手一指：“顺着这条路走，最气派的那栋房子就是。”

……

于青归点头致谢，正要迈步，男孩突然压低声音，幽幽道：

“对了，晚上别出门。”

“为什么？”

男孩没回答，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细密的、宛如鲨鱼般的尖牙。

“鼓神……不喜欢外人。”

说完，他蹦跳着跑开，每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深红色的脚印，像是踩在未干的血泊中。

于青归盯着那些脚印，若有所思。

这个村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

设定补充：为了提高人类在“命轮”中的存活率，官方将出现的〖命轮世界〗划分为三个危险等级：蓝色代表低级，通常不会出现致命威胁；黄色为中级，死亡率高达74.3%；而红黑色，则意味着高级——那里的规则甚至拥有自主思维，会不择手段地清除所有“外来者”，踏入者的死亡率，高达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