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星攥着瑟莉娅的手，指腹能摸到她掌心的薄茧 —— 那是常年握法杖磨出来的。两人贴着废墟的阴影走，他左眼的灼痛越来越烈，像有根烧红的针在颅腔里转着圈扎，每跳一下都扯得太阳穴发紧。视野边缘总闪着碎片：卡洛斯的龙骨剑泛着寒光，艾琳实验室的蓝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还有瑟莉娅手里的圣光，冷得像冰锥子…… 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些画面压回去。
瑟莉娅的手凉得像揣了块冰，指尖却攥得发白，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只偶尔在跨过高高的碎石堆时，倒抽口气。走到一处断墙后，溯星突然停下，指节敲了敲剑柄上的缺口，声音压得比风还低：“从这儿出去绕哨塔，能躲巡逻队。”
远处的圣光哨塔戳在焦土上，顶端的符文灯转着圈，淡金色的光束扫过碎石堆，把影子拉得老长。瑟莉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地面几道车辙印上 —— 还沾着没干的泥，旁边的脚印乱得很，显然刚有人走过。她咬了咬下唇，银发散下来遮住半张脸：“维克多加强戒备了，这些痕迹…… 是冲你来的。”
“他知道我要去机械城邦。” 溯星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贴身的魂晶，“得先去核心区弄龙骨。”
瑟莉娅猛地转头，银发散开又落下，眼尾有点红：“核心区？那里的辐射能把铠甲都蚀穿！还有能量乱流，随时能把人撕成碎片……”
“没有龙骨做屏障，我们走不到艾琳那儿。” 溯星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却伸手擦了擦她脸颊沾的灰，“她的图纸上写得明明白白，龙骨是唯一能抗住核心区辐射的材料。必须去。”
他没说的是，这是他试了十几次才摸清的路 —— 以前要么他没拿到龙骨就被畸变体围杀，要么带着龙骨却没能护住瑟莉娅，每次回档，那些画面都在脑子里多刻一道印。
瑟莉娅盯着他左眼的红痕看了会儿，最终点了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臂：“我知道条旧通道，是以前教会运物资用的，现在早没人管了。跟我来。”
她领着他钻进一道窄缝，里面是条下行通道，空气闷得像密不透风的罐子，呼吸时能尝到土腥味，呛得嗓子发痒。墙壁上的金属管道锈得掉渣，滴水声 “嗒嗒” 响，在通道里荡得老远。两人并肩走，肩膀偶尔碰到，瑟莉娅会悄悄往他这边靠一点，像是怕走散。
通道尽头是扇厚重的金属门，推开门时 “吱呀” 响得刺耳。门外是焦黑的土地，灰絮飘在 air 里，远处的天是暗红色的，像蒙了层血。瑟莉娅抓着他的手腕，指节掐得发白：“在这里等我，我去……”
“我去。” 溯星打断她，把剑拔出来，刃上的缺口在暗光里闪了闪，“半小时，我没回来，你就自己走 —— 顺着通道一直往南，能看到机械城邦的烟囱。”
“溯星！” 瑟莉娅拽住他的胳膊，指尖几乎要掐进他的铠甲缝隙，“别再像以前那样……”
“这次不会。” 溯星低头看她，左眼的红痕在昏光里格外扎眼，他伸手把她耳后乱飘的银发别到耳后，指腹蹭到她的耳垂，凉的，“我答应你。”
他挣开她的手，转身冲进灰雾里，身影很快被飘着的灰絮遮住。瑟莉娅靠在金属门上，手指攥着门把，锈渣沾了满手，心脏跳得像要撞出来 —— 她总想起以前的轮回里，他也是这样转身就走，很多次，就再也没回来。
溯星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脚下的焦土踩上去 “咯吱” 响，空气烫得像刚掀开的蒸笼，吸一口都烧嗓子。偶尔能看到畸变体拖着黏糊糊的触手，在碎石堆里慢慢爬，发出 “咕叽” 的响，他绕着走，尽量不发出声音。
终于在裂谷边缘看到了那具龙骨 —— 半埋在黑岩里，莹白的骨头透着光，像埋了块月亮，连周围的辐射都好像弱了点。他刚俯下身，想挖开周围的碎石，脚下的地突然晃了晃。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赤红的火舌就从地缝里窜出来，裹着硫磺味，瞬间把他裹住。灼热的气浪像只巨手，抓住他往天上甩，后背狠狠撞在金属残骸上，“哐当” 一声，铠甲都凹了块，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冷意把他冻醒 —— 像浸在冰水里，连骨头缝都发疼。他躺在岩石上，四周黑得很，只有不远处的岩浆河泛着暗红的光，把岩壁上的影子晃得乱晃。他想动，浑身骨头像散了架，疼得倒抽口气。
突然，一道灼气贴了过来，紧接着，冰凉的剑刃抵在了他的喉间 —— 压得很轻，却正好卡住动脉，连呼吸都不敢重。
溯星的喉结僵住了。他缓缓抬头，看到卡洛斯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岩浆的光都挡住，周身飘着黑焰，把空气烧得微微扭曲。那柄嵌着龙骨的双手剑，剑尖正对着他的喉咙，刃上还沾着点黑岩的碎渣。
火光照着卡洛斯的脸，他脸上的疤从眉骨划到下颌，眼神里的恨快溢出来，却又掺着点熬透了的累。声音像从磨盘里碾过，每个字都带着血味：“第一百零九次。”
溯星的嗓子干得发疼，连个音节都挤不出来。
“你终于…… 没躲开。” 卡洛斯俯下身，黑焰蹭到他的铠甲，“我的家族，我的领地，我守了一辈子的东西…… 全因为你一次次回头，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的手在抖，剑刃也跟着颤，“你凭什么？凭你能把时间倒回去，就能把别人的世界踩在脚底下？”
剑尖轻轻往下压，溯星的皮肤被划破，血珠渗出来，沾在剑刃上。
“杀了你太便宜。” 卡洛斯突然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要你活着。活着看这个世界怎么碎，看你想救的人怎么没，看你每一次挣扎，最后都成笑话。”
话音落，他猛地调转剑刃，黑焰裹着剑，“嗤” 的一声刺进溯星颈侧的岩壁。坚硬的岩石像豆腐，剑刃没入得只剩剑柄，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岩壁，石屑带着火星溅到溯星脸上，烫得他一缩。
卡洛斯松开剑柄，指节泛白，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他最后看了溯星一眼 —— 那眼神复杂得很，像要把他的脸刻进眼里，又像在看个陌生人 —— 然后转身走进阴影里，黑焰渐渐消失，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没了声。
溯星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喉间的刺痛还在，颈侧的剑痕像道醒目的疤。卡洛斯的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第一百零九次”“你每一次轻轻松松地回头”—— 原来不止他和瑟莉娅，还有人在陪着他轮回，陪着他承受这一遍又一遍的毁灭。
他抬起手，指尖还在抖，擦了擦颈间的血，血沾在掌心，黏糊糊的。岩浆河的光跳着，把他的影子映在岩壁上，孤零零的，像片随时会碎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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