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姗把约见地点定在了一家较为偏僻的咖啡厅。
她戴了副墨镜，上身套了件黑色皮夹克，此刻撑着脑袋注视着玻璃窗外，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下，车里走出来一个俊朗的年轻男人。
他是龙湛，许姗在新闻上见过他。
“你好，许姗。”许姗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咒骂江允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龙湛是龙家长子，他能做出有损家族利益的事吗？
龙湛嘴角噙着笑，客气又疏离回道：“龙湛。”
“那个......我一直羡慕您的飒爽英姿......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想和您认识认识、许家生意上还得和您多有来往......”许姗面不改色地胡诌说，她既然知道对方是龙家人，自然也不可能往枪口上撞。
龙湛始终微微垂眸，像是没有听见许姗说的话那般，他笑了一声，问：“我记得许家对你视如己出，你做这些，不怕许家被报复？”
许姗微微一愣，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许姗也就明着说了。
“许家虽比不上龙家财力丰厚，但也谈不上任人宰割的地步，而且要不是......”要不是江允镜那个坑货，龙家又怎么会知道我这一个小蚂蚱在查这些事？
许姗忍着没说，“我只想要个公平，我活生生的弟弟就这么死了，我接受不了。”
“可是公平太难了，没有什么事是绝对公平的许小姐。”龙湛看着她，笑着。
“我知道，但是错了就应该受到惩罚，律法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凭什么犯错的人至今逍遥法外，而无辜的人只能独走黄泉？”
“我猜你想说证据难找，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许姗轻声道，眼神坚定。
“龙先生，世界不是哪一个人的世界，我想要说的是，想要公平正义的不只是我一人，我知道您左右为难，一边是正义一边是家人，您若是袖手旁观，不从中阻挠，与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袖手旁观？”龙湛轻轻笑了声，眼神淡漠，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他拿出一个U盘放在桌面，食指将其推到许姗面前，“快六年了。”许姗听他幽幽说了句，语调哀愁，然后他起身离开。
车外，一个年纪十**岁的男孩正靠着迈巴赫百无聊赖地敲击着车窗打发时间，龙湛刚一走出咖啡店门，原本紧抿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他脸色骤然一黑，冷着气势快步走近，厉声问：“谁允许你跟来的？”
“哥，别老凶我啊，我是惦记你才过来的。”
“谁要你惦记？疯崽子没大没小。”龙湛满眼不耐烦，迅速上车重重拉上车门的一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放在缝隙之中，龙湛不得不撤掉往回的力转而将车门往外怼。
“你手不想要了?不想要自己拿刀剁了，别讹上我。”龙湛面带怒意，眉间紧蹙，冷冷哼了一声。
“哥，你现在......似乎温柔多了。”路忱笑着，露出两瓣尖尖的虎牙，配上好看的脸蛋，看起来人畜无害，但龙湛深知这崽子表面温顺内里疯批，就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崽子。
路忱还记得去年夏天，他趁着醉酒跟他哥表白时，被龙湛一拳打肿了半张脸，口腔的肉都被牙齿抵烂了，一张口满嘴血。后来的快两个月，只要路忱说话语调开始不对劲，龙湛就会甩他两大嘴巴子或者踹他两脚，然后负气离开。
路忱发现自己身子骨太脆了，连他哥一脚都受不住，直接就是胫骨骨折，所以后来他念叨去健身房，这一晃眼，他已经练了快十个月，他明显感觉自己抗揍多了。
但他哥对他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少。
对于路忱来说，他并不在意家里人怎么看他，他内心的挣扎期已经过去了，他看得很明白。但是对龙湛来讲，这事着实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他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个人，龙湛没兴趣让家里那群老古董知道，自然也不能做出太过分的举动，比如玩消失。
他小姨把路忱放他身边养着，是想着他这边上学方便，兄弟俩住一块儿也热闹，谁知道他从小护着的弟弟表面是个乖孩子，内里却是个十足的疯子，但他现在也没辙，小疯子现在马上高中，他当初答应把人照顾到大学，龙湛厌恶地皱眉，他无比痛恨自己那么轻易就许下了承诺。
“温柔？你受虐狂？”龙湛白了他一眼，“滚远点，看见你就糟心。”
“可要放半年前，就算车门没夹到我的手，肋骨保不齐会受一脚。”路忱笑着，手指紧紧抓住车门，转而用一副略带点委屈的语调，“我想上车，哥。”
龙湛眼一闭，他知道不放他上车，自己这车是开不走了，他不耐烦道：“滚上来。”
路忱一改方才的委屈模样，哼着小调坐上后排，其实他是想坐副驾驶的，但他怕自己还没绕过去，他哥油门一轰扬长而去。
“你怎么跟到这儿的？”龙湛问。
“我没装摄像头。”路忱先解释，“碰巧，纯是运气。”
“你下半年升高中，我送你出国。”龙湛轻声道，不是商量，是告知。
“不去，哥，我不想做的事，你勉强不了我的。”路忱靠着靠背，满脸惬意。
“没跟你商量，要么就滚出国，要么就别再见我。”龙湛厉声道。
“哥，你想让我走，至少要给我一个像样的理由啊，我又不是物件儿，随意丢弃哪儿能行。”路忱坐直了身体，幽幽道。
前面堵车，龙湛一脚刹车猛停下来，道：“没有理由，我不想看到你，你心里不门儿清？”
“那不行啊哥，除非你亲我一口，或者让我亲你一口，我可以明天订机票闪人。”路忱笑得灿烂。
“滚。”龙湛朝后视镜翻了个白眼。
“哥，我没吃饭......好饿。”路忱撒娇说，“哥你陪我吃顿饭呗。”
“十八岁生活不能自理是吗？！吃饭需要我陪？前面路口自己滚下去，今晚不准回我那儿，滚回自己家。”
“哥，我都几年没回过家了，钥匙都不见了。”路忱又开始装可怜了，龙湛自然是知道的，出了学校，路忱睡觉的地儿除了他那儿的房间就是院里的木亭子。
龙湛嘴上不让路忱回他那儿，一入夜却让阿姨别锁门，小疯子虽然心理变态，可到底是自己带大的，打也打得骂也骂过，怎么着都不成，龙湛心里叹气，还不如他那个麻烦精亲弟弟好收拾。
“我妈说让拍张照给她看，哥。”路忱放下手机，一脸得逞地笑，“我跟我妈说你带我出去吃饭。”
龙湛：“......你什么时候跟你妈关系好成这样了?吃饭都报备?”
“刚刚。”
车辆右拐，他们在一家日料店门口下车。
龙湛看着后排迟迟未动的人笑着问：“你不是饿了？小姨不是要你拍个照片看看？”
“哈......哥，其实这饭不用吃也行的，我现在不饿了。”路忱尴尬地说，望着店名咽了咽唾沫。
他最不喜欢日料，尤其是那些刺身，他总觉得没过火的玩意儿吃多了会得病。他真的疑惑会有谁爱吃三文鱼刺身，油腻闷人，咽一口喝半杯水，最受不了的是提灯，几乎是全生的卵黄在口腔里炸开，腥甜味瞬间充斥着全部味蕾，一时间他分不清是在吃饭还是在渡劫。
“愣着干什么？你说吃就吃说不吃就不吃，你是大爷？”龙湛有些不耐烦了，他先一步往店里面走，“滚下来。”
路忱磨蹭着慢慢走进店，嘴里悄悄吐槽：“睚眦都不带这样灭人食欲的......”
他慢慢上楼找到他哥那桌，映入眼帘就是服务员正在往桌上送的金枪鱼刺身......对路忱来说，金枪鱼三文鱼都差不多，都难以下咽。
“哥，我能不能吃点乌冬面？”路忱试图扭转困境。
龙湛白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是你让我带你吃饭的，那我点什么你就乖乖吃什么，哪儿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然后他饶有兴致地开始摆盘，此时服务员已经上了三盘刺身了，路忱看着眼冒金星，“哥，我下次不找我妈了，行吗？我真讨厌这些生肉。”
“行啊，那吃两盘吧，也就两块儿，没事的。”龙湛装出一副大度宽容的模样，自己这边吃的是豚骨拉面。
正当路忱死盯着餐盘与金枪鱼刺身英勇斗争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他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是秦执......和他哥哥。
秦执一上楼就看见了路忱埋头盯着一盘肉不动，一脸仇恨模样，本来没打算打扰人吃饭，可他好奇路忱对面做的那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是谁，让他有种熟悉感，于是他用不轻不重的音量喊了声。
正常人对自己的名字的发音有着非常敏锐的分辨能力。
路忱抬头向他挑眉，算是回应。
“你脸色看着不大好，这里是不是——”秦执走近轻声问，话还没说完，他先是愣住了——背对着他的那个人，是龙湛。
“好久不见，秦执。”声音温润，他眉眼带笑，丝毫没有先前的烦躁和戏谑。
秦执回头对上江允镜的眼睛，两人就隔了两三步的距离，江允镜肯定是听见了，他笑了声，轻声说了句：“真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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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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