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老师那里得到“家里有事”这个模糊答案后，林晓梦心里的担忧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像被风吹动的火苗，忽明忽暗，灼得她坐立难安。整个晚上，她做作业都心不在焉，眼前总是浮现出汪昊然那张空荡荡的课桌，以及他可能正独自面对某种困难的画面。
“家里有事”……会是什么事呢？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有亲人生病了吗？还是他妈妈遇到了什么麻烦？汪昊然本来就话少，遇到事情肯定更不会跟别人说了。他会不会正需要帮助，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念头让林晓梦感到一阵心疼。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知道汪昊然到底怎么了。光靠问老师不行，她需要一个确切的地址。而这个，只能求助于爸爸。
第二天是星期三，汪昊然依旧没有来上学。林晓梦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她几乎是跑着回家的。爸爸今天难得准时下班，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
林晓梦站在客厅门口，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直接要地址，爸爸会答应吗？会不会觉得她多管闲事？或者担心她去不安全的地方？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磨磨蹭蹭地挪到爸爸身边。
“爸爸……”她小声叫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爸爸从报纸上抬起头，看到女儿一脸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放下报纸，温和地问：“怎么了，梦梦？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
“不是我的事……”林晓梦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是我们班一个同学，汪昊然，他已经三天没来上学了。”
“哦？生病了吗？”爸爸随口问道。
“不是……王老师说，是他家里有点事情。”林晓梦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焦虑，“爸爸，我有点担心他。他……他在班里不太爱说话，朋友很少。我怕他家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没人帮忙。我想去看看他，可是我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她越说声音越小，小心地观察着爸爸的表情。
爸爸微微蹙起了眉头，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女儿眼中那份纯粹的关切，沉吟了片刻。他知道女儿心地善良，也隐约知道这个叫汪昊然的孩子家境似乎不太好，女儿平时没少帮助他。
“梦梦，关心同学是好事。”爸爸斟酌着开口，“但是，直接去同学家里，尤其是对方家里可能正有事情的时候，会不会不太方便？也许他们需要安静。”
林晓梦急了，连忙说：“我不会打扰他们的！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他好不好？把这几天的课堂笔记带给他看看？不然他功课落下太多了……爸爸，求求你了，我就去看一眼，把东西送到就回来，保证不乱跑，不让司机叔叔等我很久！”她拉着爸爸的胳膊，眼里甚至泛起了点点恳求的泪光。
爸爸看着女儿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软了。他叹了口气，摸了摸林晓梦的头：“好吧。爸爸帮你问问地址。不过你要答应爸爸，只是去送笔记和问候，不能久留，要注意安全，全程让李叔叔陪着你。”
“嗯！我保证！谢谢爸爸！”林晓梦瞬间破涕为笑，用力点头。
爸爸打了个电话，通过学校的关系，很快问到了汪昊然家的具体地址——城北，红星机械厂老家属院，X栋X单元XXX室。听到“老家属院”这几个字，林晓梦心里“咯噔”一下，那听起来就是个很旧的地方。
拿到地址后，新的纠结又开始了。真的要去吗？那个“老家属院”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很乱？汪昊然的妈妈会不会不高兴？万一……万一汪昊然并不想看到她呢？各种担忧和不确定感再次涌上心头。但一想到汪昊然可能正孤立无援，她那点胆怯又被压了下去。她迅速整理好各科笔记，又让家里阿姨装了一盒新鲜的水果，然后坐上了司机李叔叔的车。
车子驶出她熟悉的环境优美、街道整洁的片区，逐渐向城北开去。越是靠近目的地，窗外的景象越是不同。街道变得狭窄，两旁的楼房明显低矮破旧了许多，墙面斑驳，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店铺的招牌也显得朴素而年代久远。
终于，李叔叔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工厂大门口的地方减慢了车速。“小姐，导航显示就是这里面，但看起来不像住宅区……”李叔叔有些犹豫。
林晓梦探头望去，只见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门敞开着，门上依稀可见“红星机械厂”几个褪色的大字。门内是一条坑洼不平的水泥路，路两旁是几栋看起来极其老旧的筒子楼，楼间距很窄，阳台上晾晒着密密麻麻的衣物，楼下堆着一些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煤烟和旧物的气味。这是林晓梦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与她生活的环境天差地别。她心里有些发怵，但更多的是对汪昊然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惊讶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李叔叔，地址上写的就是家属院，应该就是这里了。我们……我们开进去看看吧？”林晓梦鼓起勇气说。
李叔叔点点头，小心地驾驶着轿车，缓缓驶入厂区。车轮碾过不平的路面，有些颠簸。几个在路边空地上玩耍的孩子停下来，好奇地看着这辆与他们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轿车。林晓梦按照地址指示，让李叔叔在其中一栋最破旧的筒子楼前停下。
楼道的入口昏暗，墙壁上布满污渍和剥落的墙皮，楼梯是水泥的，边缘已经磨损得圆滑。林晓梦拎着装笔记和水果的袋子，深吸了一口气，对李叔叔说：“叔叔，您在车里等我一下，我上去敲门问问就下来。”
她独自走进楼道，光线骤然变暗，一股潮湿夹杂着油烟的气味扑面而来。她按照门牌号，小心翼翼地爬上狭窄的楼梯，来到三楼一扇油漆剥落、露出木头本色的房门前。门上方还有一个老式的、布满灰尘的气窗。
站在门前，林晓梦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她再次深吸一口气，举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却又带着决心，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几秒钟后，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后。接着，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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