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道路多艰,随知许牵住范令璋一路狂奔,俨然跑离路线。
周遭的丛林愈加复杂,随知许没有向后看,而是用耳朵去听后面的脚步声,微不可察。
趁此机会,随知许将范令璋压倒在灌丛中,她捂住他的嘴,视线路过他身上衣裳时有些庆幸他没有穿以前花里胡哨的颜色,而是同她身上颜色相似的官绿色。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逼近。
“头,他们人不见了。”
“肯定就在附近,范令璋身边的小娘子手段毒辣的很,上回的弟兄全折进去了。小心着点她,还有附近的毒蛇,都不是好惹的茬。”
“是!”
随知许压低身子,屏息敛声,躲过他们的剑尖。
“头,前面好像是悬崖。”
随知许掀开眼皮,与身下的人四目相对,她的指尖落在他的掌心,轻轻叩击。
眼波流转间,范令璋明白了她的用意,他微微点头,示意同意。
随知许眼神掠过他们,观察到队伍有两人落单,她缓慢起身,悄无声息夺取两人性命,银白的剑身再次沾染上血迹。
范令璋躲在草丛中立即将他们的尸体拖走,而随知许躲在树后。
前方有人听见闷哼声,突然扭头,四处无人。
他挠了挠头,压下心中怀疑向前走。
范令璋拿走尸体身上的弓箭和箭矢,背在自己身上。
随知许上前牵住他的手,轻声道,“待会你揽住我的腰,我带你下去。”
“好。”
“头!他们在这!”
不远处,方才觉得不对劲的人回头看,立马看见了随知许两人,大声呼喊同伴。
范令璋搭箭拉弓,长箭破空,一击射中他的心脏,他甚至没有发出第二句话。
他从箭篓中取出三箭,三箭齐发,又是三人倒下。
同伴接二连三的死亡,对方勃然大怒,“放箭!”
随知许:“我们快走!”
范令璋点头,一边走,一边射箭,她则帮他挡下对方的箭矢,反射回去。
两波人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方怒气上头,骂骂咧咧,“这狗男女阴险得很!兄弟们,今日不弄死他们,誓不为人!”
随知许眼角余光瞥见悬崖,眼底闪过一丝决然,侧身喊道:“抱紧我的腰。”
手臂从身后穿过,温热的掌心贴在随知许的腰间,她纵身起跳,直直跳下悬崖。
“还不赶紧射箭!”
随知许架住范令璋的胳膊,偏身躲过箭矢,上方悬崖边一排排站满了人,一声令下,拉弓放箭。
黑云压城般笼罩二人眼中狭小的天空,随知许极力避让,身体在上方发箭的一瞬努力体紧峭壁,急速向下。
山间云雾缭绕,下坠之时脸上皆是冰凉的触感,白雾遮挡住视线,途中范令璋听见她的闷哼声。
下一瞬,随知许抱紧他的腰向里面缓缓落地。
“唔——”
一计闷哼,随知许猛然跌落在地,手中的佩剑也在地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阿灵!”
范令璋连忙扶住她,将她扶靠在洞中石壁上,箭矢斜插入她的肩头,鲜血染红了衣衫,在苍绿色的衣服上绽开花。
“我先给你止血。”范令璋撕扯衣服堵住伤口,在伤口处撒药止血。
药撒上去的一瞬间,火辣辣的痛楚从伤口处蔓延遍布全身。
见他尝试拔出箭矢,随知许有气无力道,“还有腿……”
中箭后运转内力,让她的身体直接达到了极限,她的额头汗珠淋漓,靠在石壁上,呼吸艰难。
“腿上也有?”
范令璋光顾着她肩膀上的伤,都没有看见她的小腿上也中了一箭。
他撒上止血药,试图拔箭时,听见随知许发出闷哼声意识到什么。
他沉声道,“箭上有倒钩。”
随知许伸手颤颤巍巍地拿起地上的剑,有气无力道,“划开!”
“不行!你方才用剑斩杀过毒蛇等物,剑上已经沾染了毒血。”
范令璋厉声拒绝,试图安慰她,“阿灵你等一下,我记得应该是有匕首的,我找一下……”
她眼神迷离,努力睁开眼,瞥见他额头的汗珠,明明慌得不行还有安慰她。
她应下,不断缩小的视线中,他匆忙的在身上寻找,口中喃喃着不应该。
不知过了多久,随知许几乎要晕过去,耳边突然传来他的惊呼声。
“我找到了,在你袖中。”说罢,范令璋扯开她肩头周围的衣衫。
“阿灵,我刚刚又找了一遍,我们身上没有麻药,你忍一下,我尽量轻一点。”
他将随知许调整了姿势,她的意识逐渐迷糊,迷迷糊糊中听从他的指挥。
“来,张口咬住。”
范令璋往她的口中塞入布帛,轻轻用匕首切开伤口周围皮肉。
冰凉的匕首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她身上泛起冷意,紧接着她清楚的感受到匕首是如何切入她的血肉。
暴露箭头后,范令璋一边轻声安抚,手上动作迅速取出。
倒钩的箭头掉落在地,随知许咬住布帛,额头冒出虚汗。
范令璋贴了贴她的额头,转头去处理她小腿上的伤。
漫长的时间,随知许的意识逐渐消磨,又在每一次痛苦万分时被拉回现实。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时候范令璋把小腿上的箭取出,再次睁眼,他已经为她包扎好伤口,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阿灵?阿灵,你先自己靠一会,我看看洞穴和外面的。”
随知许微微颔首,口中的布帛已经被取出,她靠在石壁上眯着眼强迫自己不要睡去。
洞外太阳的光慢慢消失,昏暗的光只出现在洞穴的出口。
她的眼前出现模糊的身影,刚想起身,便听见熟悉的声音。
“阿灵,是我。”
范令璋手拿竹筒缓慢将水递入她的口中,干涩的唇得到水润,她的眼神逐渐清明。
洞穴中他已经升起火,一处架着竹筒烧水,一处烤起鱼。
肉香钻进随知许的鼻间,她鼻子微动,范令璋脸上露出笑,“是不是饿了?我刚去叉的鱼,再等一会就好了,你先等一下。”
日头一点点消失,夜里寒凉,范令璋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罩在随知许身上。
“外面情况如何?”
“我们比较幸运,此处洞穴隐蔽,他们没有发现我们。往外不久就是小河,鱼就是在河里抓的,我本来想给你抓只兔子的,可惜天色黯淡,我没抓到。”
他脸颊发红,颇为不好意思。
她嘴角扯出极淡的笑,“没事,鱼也很好。”
“明早我再去看看。”范令璋为她撩起贴在额头上的碎发,轻轻将它撩在耳后。
“好。”
鱼在架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范令璋怕她无聊和她闲聊起来。
“明天我一定能抓住那只兔子!”
她叹笑,“你还能记住它长什么样不成?”
“自然,它是一只杂种兔子,身上都是白的,脑袋上却有一撮黑毛。很好认,不是我说,我的箭术虽然比不上教我练武师傅,但也不差。我君子六艺还是不错的。”
瞧他骄傲起来,眼尾上扬,骄矜的模样活生生像西域进贡的孔雀。
孔雀羽毛颜色绚丽,极其珍贵,她也只在宫中见过一两回。
再想想他平日花里胡哨的衣服,五颜六色的,好似更像了。
“嗯,我记得你给月奴弹琴。”
“啊,你说那回啊。”范令璋手中翻动鱼架,回忆起月奴。
自从他们从荆州回来,月奴变得格外粘人,整日绕着他们脚边打转。
一次午后,他们坐在凉亭吹风,他弹琴给随知许听,月奴便窝在琴架上,尾巴偶尔扫过琴弦。
范令璋小心地把她的尾巴撇开,弹琴弹到一半见她姿态恣意,当即起来坏心思,故意弹错。
月奴起身,尾巴打在他的手上,见状两人不免笑起来。
范令璋佯装调音,逐渐回归到正确的音,月奴这次才安心躺下身子。
一曲毕,范令璋捧腹大笑,给月奴挠挠下巴和头顶。
随知许当时道:“古时曲有误,周郎顾,如今,到了你身上成了,曲有误,月奴顾。”
月奴翻开肚皮,恰当时节的喵了一声,脑袋歪向随知许。
她上前摸月奴的脑袋,给她顺毛,月奴之所以叫月奴,是因为小的时候范令璋刚把她捉回家时,肚皮上白色的毛很像弯弯的月牙。
因此阿灵给她取名月奴。
范令璋偶尔还会用来打趣随知许和月奴,说当初差一点,她就不叫月奴叫牙奴了。
此般恶劣的条件下,回忆从前别有一番韵味。
“她那么厉害,下回让她上手,这才不辜负我给她的熏陶。她四只爪子呢,说不定青出于蓝胜于蓝。”
范令璋将烤好的鱼递给随知许,她用没有受伤的一侧接过。
闻言笑道,“你真把她当孩子教啊。”
“对啊,我教她弹琴,你教她写字。月奴一定会是全长安最聪明的猫!”
随知许故作可惜,“恐怕她成为不了全长安最聪明的猫了,她只会在我写字的时候给我多出来一串小梅花,然后把她的小黑脚放在桌子边悠闲地荡。”
范令璋学她,“哎,看来月奴在书法上没有天赋。”
两人对视,随知许淡淡别看头,沉声道,“抱歉,是我大意了。”
范令璋着急回应,“怎么怪到你自己身上了?说到底是我不好,没用到让你保护我。要怪也是该怪我才对。”
“是我自负,以为我们能平安落地。”
随知许声音低落,范令璋捧起她的脸,“受伤的是你!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了,现在你要做的是让我好好照顾你,你现在应该指派我干活。”
四目对视,随知许清楚的看清他凤眸眼底的情绪,自责与无尽的懊悔。
她眨眨眼,“好了,你不吃吗?要凉了。”
范令璋鼓起腮帮,接过一半的鱼,“哦。”
小声道,“应该多抓一点的。”
深夜,随知许从怀中取出药瓶,让范令璋从中取出一粒喂给她。
“我们被困在这里,若我起热,我们怎么出去?”
随知许咽下药丸,范令璋从身后环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睡会吧,明天过后一切都会好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