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唯有微风轻拂着山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片静谧之中,随知许恍惚间踏入山谷之中,周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雾气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银白的光泽。
整个天地都被笼罩在朦胧之中,随知许的手穿过雾气,毫无感觉。
是梦吗?
“姜离?”
当随知许尝试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前所有的幻境被打破,如同碎裂的瓷片在她的眼中划过,倏然化作尘埃,消散在天地之间。
随知许压下心底的疑惑,原地等待,慢慢的,周围的环境发生剧烈的变化。
一瞬间,从山谷到了屋内。
随知许从床上起身,简陋的麻布纱幔,墙上数不清的瓶瓶罐罐,空气中充斥着奇异的药香和淡淡的血腥气。
“你身上的蛊虫又发作了?你不清楚吗?”
姜离推门走到她身边,秾丽的脸上尽是寒意。
“快躺下,瞧你脸白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赶紧躺下休息。”姜离扶着她躺下,床头“嘶嘶”作响。
随知许抬眸,是一条青色的小蛇,梦中的她伸手摸摸了它的脑袋。
它“嘶嘶”作响,她居然能大致听懂它在说什么。
说她差点死了,是它救的她。
“多谢你。”
姜离翻白眼,“谢它做什么?我让它好好保护你,也不知道它上哪儿去了?我花了七天七夜才把你救回来的,我的小祖宗,你安生一会儿,好好休息,行不行?”
“你醒了?”姜昀手中托盘上,赫然是一碗黑漆漆的药。
姜离端起药,“喝药。”
梦中的随知许默默喝下,语调亲昵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我要是没及时出关,你闷都要在棺材里闷死。”
随知许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连续了上上次的梦境,这是她作为陆蔻“病逝”被姜离捡回去。
是回忆,难怪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通过眼睛去看。
陆蔻喝完将碗回托盘,淡淡道,“阿酿,我有点累了。”
“睡吧睡吧。睡一觉就好了,该死的司马显趁我闭关一声不吭把你嫁了,我的孩子受了多少苦。”
陆蔻蹭了蹭姜离的手,“阿酿,他是无辜的,是我和他无缘。”
气氛微妙,姜昀连忙开口,温声细语,“姑姑,阿灵刚醒来,身上还累的很,让她赶紧休息吧。一切等她好了再说。”
姜离替她掖了掖被角,一个弹指敲在小青蛇的脑袋上,“你也给我出去。”
“嘶嘶。”拒绝。
姜离直接伸手把它攥住离开,在她手上,小青蛇像是随意摆弄的绳子,软哒哒,看起来脾气很好。
“我就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姜昀拿起托盘,真要转身离开时,陆蔻叫住他。
“等等,阿酿怎么样?”
姜昀叹了口气,注视她的眼睛摇摇头,“她的伴生蛊几乎毁了,小青奄奄一息,小小青还活着都是她运气好。”
陆蔻躺在床上,喉咙哽咽,“是我害了她。”
“你活着就好,你要是出了事,姑姑要把长安掀翻。”姜昀敲敲她的脑门,替她把眼角的泪珠抹去。
“安心休息,不要想太多,等你好了去看看你的花,秋日里木芙蓉,桂花和菊花开的都好。我可没占你的地方,不许不讲道理。”
陆蔻淡淡笑了下,“哪里不讲道理?”
姜昀让她好好休息,自己默默退了出去。
一瞬间,随知许感受到了陆蔻的挣扎和痛苦。
“是我对不起你们。都没有办法给十三娘和阿宁收尸,闻珂也下落不明。”
梦境转换的太快,随知许都拦不及思索陆蔻口中的人都是谁。
闻珂她知道,是天阙楼的杀手,十三娘她也听姜昀提及过,阿宁又是谁?
她和十三娘都死了?
提及此事,随知许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还是陆蔻的心,痛得发胀,苦涩的气息几乎要将她淹没。
下一秒,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两座无字碑。
陆蔻将酒洒在地上,“要过年了,我来看看你们,舅舅计划落空,屯兵被发现,不过他全身而退,如今接着我病逝的名义居家哀痛。”
她仰头喝下剩下的酒,火辣辣的烫酒让她发出喟叹,“我感觉他好像不一样了。”
陆蔻笑了下,笑容苦涩,手指抚上她们的墓碑。
“找回你们的尸首可真费劲。”陆蔻点点左边的碑,“你,十三娘,他让你去保护叶姨母,你怎么把自己搭上了?她身边人那么多,就你是个实心眼,什么事都往前上,这下好了吧。尸首我都是从山沟沟里挖出来的,要不是腰上有我给你的丑香囊,我都认不出你。”
“还有你,曹阿宁。平日里你鬼点子最多,舅舅让你去劫走流放的犯人,你怎么被当替死鬼推出去了,傻娘子,聪明一世,怎么是这样蠢的死法?”
陆蔻仰天大笑,喝下酒,眼前环绕的山出现重影,她眼角流下泪,滴落在坟前土。
“从前老师在我成婚前教过我一首诗,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可惜了,我没和小芙蓉长长久久,辜负了她的心意,我也没达成你们的祝愿。”
“我如今有三愿,一愿为你们报仇成功,二愿找到闻珂,三愿……愿我找到的真相与舅舅无关。”
陆蔻靠在无字碑上一直喝,她带来的几瓶烧酒,几乎全进她的肚子里。
她迷迷糊糊看向四周的山道,“等我大仇得报,我再来替你们刻墓志铭。”
陆蔻闭上眼,随知许的视线也暗下来。
再睁眼,耳边似乎还回荡陆蔻凄凉的笑声,眼前又变成了挂满诡异红果子的枯树。
这一次粗壮的青蛇没有缠绕在树上,而是正对她的眼眸。
她低头蹭蹭随知许的脸颊,尾巴一卷,把着急赶来的小青蛇扔回到树上。
小青蛇被砸蒙了,颤颤巍巍起身,眼睛对准随知许的方向,脑袋一晃一晃的。
随知许记得梦中姜昀叫它小小青。
那这条大蛇是小青?
现在是姜离吧。
随知许的手抚上大蛇的头,“姜离?”
“嘶嘶!”
大青蛇看起来很高兴,尾巴翘起来摇摆,还用脑袋拱她。
“你还好吗?姜昀说感受不到你的伴生蛊。”
“嘶嘶。”
随知许辨别了一阵,好吧,听不懂。
只能大致感觉她好像在嫌弃姜昀。
“在说姜昀没用?”
“嘶嘶!”
她又高兴起来,随知许眼前好像幻似了姜离的脸,夸她真聪明。
“你要是没事,回应一下姜昀。”随知许避开她的视线,她对姜离的感情掺杂了太多。
多种感情混合在一起,她分辨不清楚。
“你先别蹭我。”
随知许推开大蛇头,她委屈的低下头,尾巴也不摇了。
可,总不能让她一直困山里啊。
“这次是不是你把我拉进来的?”
“嘶嘶?”
“跑什么?”
随知许眯眼,一看就有鬼,此时小青蛇弯弯曲曲爬到她脚步,用尾巴给她指路
“小小青?”
“嘶嘶!”
见它回应,随知许转向背面,身后一片漆黑。
她看了一眼大蛇,转头踏进黑暗之中。
她睁眼时,范令璋刚好提溜了两只兔子,其中一只脑袋上有一撮黑毛。
她闭上眼,真讨厌,一个晚上像没睡一样。
吃了药没有发热,全被梦折磨了。
梦中陆蔻的情绪太压抑,醒来让随知许半天缓不过神。
她招手让范令璋过来,范令璋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的过去。
随知许搂住他的脖子,去蹭他的脸。
“要亲吗?”
范令璋眼睛瞪得圆圆的,眼底碰发出期待的光。
随知许无情地拒绝他,“不要,没有漱口。”
“好吧”
他耷拉下耳朵,转身去处理兔子,都没和她炫耀手中一撮黑毛的兔子,看起来很伤心了。
随知许眉眼弯弯,不出意外他们还要在山里待好几天。
起码要等她的伤好一点了,她现在的模样,难不成全靠小芙蓉背她?
可他们也不知道路线。
随知许叹了口气,或许他们应该顺着河流寻找一下路。
“今天抓了两只兔子。”
范令璋拔出箭,看看了觉得还能用便扔在一边。
“嗯。”
话好少,真生气了?
“小芙蓉?”
“嗯。”
“你生气了吗?”
“没有。”
随知许气笑了,有问有答的。她眼波流转,伸手掐住他的脸颊,“故意的。”
“你就是想让我哄你。”
“嘿嘿,被你发现了。”范令璋侧头亲了亲她的手,手上处理兔子的动作却不慢。
“我今早弄干净了你的剑,不过还是不要用它为好,等回去了让丹红给你处理一下。”
随知许点头,他又道,“昨晚,我把剩下的药粉倒在洞口防止毒物进来,不过看样子撑不了几天。山中潮湿,药粉会湿的。”
“吃饭完,我们顺着河走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路。”
她低眸沉思,脑中回忆地图上标注的河流,山脉河流起初为一支,之后无数分支造就了各岭。
渚岭在南,黔岭在东,翻虎岭位于东南,剩下的就是从西至北边连绵的金边大山脉。
他们借住河流判断方向,应该能走出去。
不知道柳绿和阿禄在哪里,对方主要目的是小芙蓉,他们二人武动不低,逃脱还是简单的。
他们很有可能来找,随知许看来一眼自己的腿,如果他们来了,形势会容易很多。
范令璋递来兔子,他过去常年在外漂泊,懂得在野外如何制作出较为美味的食物。
“一会你要换药,药瓶里面还够你换两天的药,如果我们没有出去,我看看了,周围有止血的药,但效果肯定没有丹红的好。”
烤兔子的香气飘到随知许鼻间,她一边点头,一边吃。
坚定道,“我们会出去的。”
范令璋也笑,“好。”
拿起另一只处理好的兔子开始烤。
饭后随知许叫了海东青,喂它吃了一些剩下的兔子肉,让它去寻找柳绿他们,顺便观察山中河流。
海东青展翅高飞,在天空中逐渐变小,随知许抬头仰望它离去的背影。
“希望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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