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长公主上次的宴会还是三月初三,鉴于上回,此次接风宴上巡逻的侍女护卫多了两倍。
随知许找了个阴凉角落和范令丹红,柳绿凑在一起胡吃海喝。
荔枝酥山柔滑细腻,冰冰凉凉的口感在荔枝甜丝丝的作用下格外带感。
三人脸上露出满足。
丹红小声道,“热死了,热死了,刚才真的热死了。”
随知许:“今年好似比去年热。”
上一年七月,随知许为查裴家的案子东奔西跑,没觉得热,今年不过在外待了会,便觉得热得人脑袋发懵。
柳绿也觉得,“确实,今年意外的热。”
讨论一番继续吃。
丛澜和随赫见面后腻腻歪歪,不少宴会上的郎君瞧见丛澜都不敢靠近招惹随知许。
偶尔有娘子和她打招呼。
当然也有例外。
“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卫王世子走到她面前,花里胡哨的衣裳,吊儿郎当的样子很有纨绔子弟的作风。
随知许默默拿起酥山转身,她高估他的脑子了,居然真的有人找她。
他胆子好大。
上一个这么狂的,已经被圣上精心赐婚。
“怎么?不理我。”他转到随知许面前,语气已然不善。
脾气也不好。
随知许如是点评。
“有事吗?”
声音清冽,浓密睫毛下疏离的桃花眼显得秾丽美好。
“本世子初次进长安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个人认识认识,在场的恐怕只有小娘子一个人对长安娴熟了。”
他笑得轻佻,目光流连在随知许身上。
周围的人倒吸凉气,别人心里再有想法也是压着,毕竟随赫和丛澜在这,长公主也在这,他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哦,我也不熟。”
随知许压下眉心厌烦,她不该一时兴起为了一口吃的来的。
她吃下最后一口酥山,从他身边走开。
“欸——”
他作势要捉住随知许的手腕,柳绿眼疾手快捉住他的手,挡在随知许面前。
随知许眼神冰冷,“卫王世子是执意要为难我了?”
“这话说的,小娘子花容月貌,本世子也只是想要结交一二。”
“结交?”
“对啊,我祖父随先帝征战四方,立下汗马功劳,我父亲更是常年镇守北地。本世子还不够结识你吗?”
所以你才被圣上忌惮。
卫王拥兵自重,圣上不满良久。随知许不管他是真纨绔还是假纨绔,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冷漠道,“说来说去,你没半点长处?”
“我!”卫王世子涨红了脸,周遭不知是谁噗笑一声,引得哄堂大笑。
“丹红柳绿,我们走。”
“你站住!”
卫王世子大喊,气冲冲朝她而来。
揍他不会有事吧?
想法一出,随知许的脚已经踹出去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淡定下来,她觉得阿耶可以解决的,她会为阿耶冠上最佳梅树的夸奖的。
随知许为自己找好退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丝毫不顾身后的卫王世子被踹在粗糙的树干上。
剩下的人更没一个敢惹她,齐刷刷让出一条路。
“多谢。”
等她走后,寂静无声的人群猛的炸开了锅。
“她刚才对我说谢谢?”
“胡说八道,那分明是对我说的。”
“分明是对我,对我!”
“对,我说的才对,你没有看见吗?随娘子刚才朝的方向是我。”
……
“等一下,你们先别吵了,他是不是应该解决一下呀?”
“额,他的下人呢?怎么就他一个人跑过来了?他跑的倒挺快,把自家下人都落下了。”
“你说的还有点好笑呢。”
临川王世子扶额,“愣着干什么呀?赶紧找人通知长公主啊,快快快,来人搭把手和我一起把他扶起来。”
“哦哦。”
随知许让丹红传信给随赫,她不待了,麻烦阿娘给她找个理由。
随赫得知时,很是高兴,拉着丛澜夸起她。
“她是不是很可爱,偷偷溜出去和她的朋友们去玩吗?”
丛澜当然连连附和,把随赫哄得更加高兴。同时女郎能够依赖他们,他也很高兴。
冬藏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丛澜时,他嗤笑道,“合着给我找活儿干?”
行吧。
也就随知许能够肆无忌惮的给他找活儿干了。
他觉得她可能不是去找朋友玩儿的,可能去找某个人玩了。
点名范令璋。
范令璋正在云来楼处理堆积的生意,他蛊虫一解,不仅处理江湖上的生意还有长安洛阳等地的生意齐刷刷的全都上来了。
“天啊,我不过出去了一趟。东西怎么这么多?”
“是呀,您只是出去了一趟。您一路上打情骂俏,哦,不对,是被打的。谈情说爱,貌似好像也只有您一个人。从您蛊虫好了,说实话就没处理过两本儿,回来了不就多了吗?”阿福结结实实给他翻了个白眼儿。
范令璋气噎,“阿福,我看你在家养的挺好的,是不是该打两个板子清醒清醒。”
“郎君说的这是什么话?小的也是为你考虑。郎君,不是小的说你,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只有你的脸和你的钱。容颜易逝啊!那些年轻的,正当年华的郎君们,哪一个不比你强?人家有脸有权有钱,三项俱全!”
“我看你是真找死!”范令璋冷笑,叫来阿禄。
“阿禄,去,带你哥下去打板子。”
阿禄提溜住阿福,一模一样的脸上尽是冷漠无情,“打几个”
阿福:“?”
“三个……不,五个吧。让他长长记性,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多大的年纪了,到现在都没学会。”
范令璋阴阳怪气,全当听不见他的鬼哭狼嚎,将自己埋进堆积的生意之中。
十三疆域最近的生意不错,翻阅手中账册时,他突然对回来的阿禄道,“苗疆前些日子刚过了赶秋节?”
“是。”
范令璋颔首,指尖落在账簿上,苗疆并非所有人都会蛊术,大部分的苗疆人和世间所有的人没有什么不同,正常生活,而范家也有些许生意与他们来往。
但譬如姜离和姜昀会蛊的苗族人位于东部靠近荆州,属于独特的一支,在苗疆备受敬重与畏惧。同时他们极度排外,不与外界来往,也很少有人会中原话。
今年苗疆的生意好像格外的好,记忆之中,他们的生意一直不好不坏,多年来都极其平稳,今年怎么突然上涨了这么多。
突然,窗棂倒映出蝴蝶的身形,影子落在账簿上,起初范令璋并未在意,可一刻钟,两刻钟,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蝴蝶的身影始终没有消失。
窗户甚至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见状,阿禄用剑插入缝隙,露出小缝。
银色翅膀的蝴蝶静悄悄待在窗棂上一动不动,阳光折射在它的翅膀上,流光溢彩。
范令璋却注意到蝴蝶的眼睛划过别样的光芒,貌似是冰蓝色的。
忽而,蝴蝶振翅而飞,范令璋下意识让他打开窗户,向下看,银蝶盘旋在不远处随知许身边,似乎想要落在她的肩头。
银蝶不太对劲。这种蝴蝶,多年来他也只在十三疆域听说过一回,那人说在苗疆见过,他们一行江湖侠客,遇见银蝶死里逃生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人。
心头愈发不安,他向下喊出声,“娘子!小心蝴蝶。”
随知许仰头,进而扭头看见盘旋在她身后的银蝶,银蝶的触角相互碰撞。
几乎一瞬间,随知许就知道它是姜昀,姜昀的伴生蛊,银蝶蛊。
她冲上方担忧的范令璋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姜昀找她做什么?
随知许脑海之中封存的记忆再次被撬动一条缝隙,隐隐约约随知许觉得姜昀口中他眼睛与生俱来的能力与他的伴生蛊有关。
“我是阿兄……”
“你装神弄鬼做什么?”随知许踏进云来楼的雅间,范令璋握紧她的手对银蝶十分警惕。
“你怎么像鬼一样阴魂不散?”
范令璋听见她的话发愣,随知许摇他的头,小声道,“不是说你。”
银蝶落在桌案上,两只触角相碰,随知许的脑海又传来他的声音,“如今的你,我追踪都很困难,哎,长话短说。”
“我怀疑姜离那边出事了。我的银蝶感受不到她伴生蛊了。或许你不记得了,她的伴生蛊是蛇蛊,从前你的蛊毒一直都是靠小青蛇在你身边替你压制住的。我想让你感应一下小青,我怕是苗疆出事了。”
随知许听完久久未曾给他回复,他似乎明白些,银蝶的触角再次相碰,这次银蝶离她近了些。
她清楚地感受到姜昀的叹息,“我将感应的法子写信与你,你自行选择……你失忆真是麻烦。”
啪的一声,银蝶自燃,几息之间消失殆尽,唯有落下的些许银色鳞粉证明过它的到来。
随知许对上范令璋饱含担忧的凤眸,握住他的手。
“没什么事,他说过几天要给我传个信。”
“传信?他们去哪了?”
随知许摇头,姜昀没说,她也没问。
荆州恢复的两个月,巫山月跟着姜昀最远跑到过扬州一带又跑回来,此次他们二人比他们的队伍出发的时间早,行装也简单,不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随知许嘴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耳边带着范令璋专门打的芙蓉银坠,耳坠轻轻摇曳,他的心神也悄悄荡漾,泛起涟漪。
“下次我再让人打一副茉莉的。”他的指尖落在芙蓉耳坠上,偶尔落在他的脸侧,一点也不安生。
雅间不知何时,丹红几人退去,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他将人往怀里靠,呼吸夹杂着湿气吹拂在她的耳侧,听见他恶狠狠道,“哼,背着我一个人偷偷吃独食,吃完了知道找我玩了。”
随知许:“……”
“没有。”
“没有?!”
随知许在他怀里抬头,脸不红心不跳,“我是正大光明的。”
范令璋嗤笑,两个人再次嬉笑大闹起来。
“你不处理你的账簿了?”
范令璋闷哼,“不想处理,娘子帮我嘛。”
随知许表示拒绝,“你现在好好的,休想让我给你干活儿。我也不想看见这些,你赶紧弄。”
“好吧~”
吧唧一声,直到范令璋的含笑的眼眸与她对视,她才发觉他做了什么。
她无奈推开他,“你干什么?”
“偷香窃玉,正大光明的偷香!”
说完范令璋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处理账簿,好似他方才什么都没有干过。
随知许瞥了他一眼,自己坐在一边处理自己的事,风扬起他们的衣衫,房中只传来书页的哗哗声,一片岁月静好。
另一头,姜昀瞧见巫山月回来,淡定掐灭银蝶的联系。
“阿昀,阿昀!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巫山月蹦蹦跳跳在姜昀肩后冒头。
噼里啪啦的像鞭炮一样冒火冒光,姜昀轻笑。
“胆子怎么这样大?几个月就从恩人变成阿昀了?”
他的目光流连在她嘴角扬起的笑,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
为了听清她说什么,姜昀特意分出一丝心神去听,“因为我们关系很好啊,有你在,一路上我都没有遇见抢劫的呢。”
“是吗?”
他笑意温柔,目光注视着巫山月,巫山月眨巴眨巴眼睛,坚定的点头。
“洛阳好玩吗?”
“好玩好玩!好多吃的,我之前从来没见过。”
巫山月举起手中的糖葫芦到姜昀嘴边,星星眼望向他弯起。
姜昀摸她的头,让她自己吃“想去我的家乡吗?”
“啊?”巫山月有些疑惑,“不是荆州吗?”
姜昀摇头,“不是,荆州是她母亲的家乡,我和她长大的地方在荆州的下面。”
“可你不是逃婚的吗?”
姜昀眼底闪过暗色,如同淬了墨一般深沉。
他浅浅地笑,如同春风般柔和,缠绕在巫山月身边。
“所以我想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姜昀对上她的视线,缓缓道,“假扮我的心上人。”
“你会帮我的对吗?山月。”
巫山月微微瞪大眼睛,不知所措,“我吗?我不会啊。”
“没关系的,你听我的安排就好。”
她思索一番,“我帮你!你救了我的性命,一路上还一直保护我,我帮你是理所应当的。”
姜昀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仿佛刻在他的脸上一般。
可惜她不知道,他们这一支认定了不容背叛,要在山神面前起誓,生生世世,缠绵悱恻,如同血肉相连,如有背叛,永坠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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