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家山脚
夏日天气多变,方才晴空万里,如今下起毛毛细雨。
姜昀一袭白衣坐在镇上茶铺喝茶,姿态优雅,安心听对面的巫山月激情发言。
“你居然没有听说过他,相传蛊师凶神恶煞,阴冷狠毒,动不动就放虫子。初入江湖三个月就把江湖弄得人仰马翻,搞不好荆州的事就是他干的!”巫山月表情丰富,嫉恶如仇,手刀来回摆动,恨不得就地斩杀。
姜昀微笑,“言之有理。”
“你们怎么选了这个地方?”随知许收起伞,走进茶铺。
“听风吹雨不是正好?”
不知道真以为姜昀是文人书生,还有如此雅趣。
“何况看你身后还跟着小郎君。”姜昀举杯示意。
随知许镇定坐下,身后龇着大牙笑呵呵的除了楚时观还能有谁。
巫山月向后探头被姜昀用扇子打了一下。
两个月前,荆州百废待兴,恰逢剑南他家婚事,他就跑回去干活了,干完活又跑回来干活。
随知许觉得他也是有活力,周转在荆州和剑南之间。
随知许:“可能巧合吧。”
“山月,去,买些干粮。”姜昀笑了声,扔给巫山月一袋钱。
“好呀!”
巫山月哒哒跑走,姜昀突然板正她的身子对上她的桃花眼。
神秘貌美的眼眸将她吸引,一圈圈眩晕出现在眼前。
“阿灵……听见阿拿(阿兄)说话吗?”
随知许眼神逐渐呆滞,“……听见。”
“你上回拿棋盘抡我是什么时候?”
“……”长久未语,空洞的桃花眼偶尔闪过亮色,不出三息,瞬间熄灭。
姜昀轻扣桌案,“不记得了,好吧。真是忘记性大,那我再问你,十三娘是什么时候来到你身边的?”
“……十三娘?”
十三娘?
她是谁?我认识她吗?
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脑海中,她娇俏灵动,身穿苗服在人群中跳舞,她旋转起舞,拉起身边娘子的手,笑着说些什么,作势要把娘子拉到人群中起舞。
往上看,随知许也看不清那张脸,这一幕熟悉而陌生。
“啊!”她闷哼出声,捂住头,手胳膊撑在桌案上。
“姜昀!”
姜昀眉头上挑,玉似的人笑容温和,“居然真的失忆了。”
随知许抬头,“你什么意思?”
“我多次观察你的面庞,不像是有秘术痕迹。我的眼睛天生如此,从前我教过你。但在枣村你见我的第一眼便昏迷过去,之后你一直在避开我的视线。”
“所以我猜测你并不是秘术那么简单,今日试试罢了。”
“这么紧张做什么,从小到大都是你这个做妹妹的欺负我,如今不允许我欺负你?”姜昀又叫来一壶茶,替她斟茶。
“想不想知道十三娘是谁?让你痛苦到自我剥离。”
他在笑,阴沉沉的笑容看着就让人不爽。
随知许也笑,“我今日本来打算给你送路费的,看来不用了。”
她起身,姜昀笑容消失,连忙拉住她,“等下,姐姐,我跟你开个玩笑。咱们谁跟谁啊,你当年逃婚找的都是我,足见信任,虽然没成功……”
随知许坐下来,姜昀朝她伸手示意,她反手给他了一巴掌。
“去死吧。”
姜昀收回手,含笑道,“打人这么疼,你绝对没少练。”
他又朝随知许伸手,指尖摩擦,示意的非常明显。
随知许不耐烦地把钱给他,姜昀打开钱袋,金灿灿的碎光闪亮他的眼,他淡定合上,塞进怀中。
“阿姐大义,那我就先走了。”姜昀瞥见巫山月的身影,瞬间闪现到她身边,远离随知许。
“下次见面再说,小少主!”
此局,他赢。
无数人目光放在她身上,些许过路人认出随知许,围住她连连夸赞。
随知许咬牙,端着脸上僵硬的笑面向来人。
最后还是楚时观把人带出来。
随知许挤出人群,微微喘气,姜昀你等着,还阿兄,下回让你当鳖孙。
“随娘子,你没事吧?”楚时观眼睛清澈干净,眼里满满都是面前的娘子。
随知许摆摆手,“多谢。”
他笑得春花灿烂,“没事就好。”
“随娘子打算什么时候回长安?”
“这几日吧。”
荆州的事情解决完了,二族老下台,随赫顺势拨了几个人,再次权衡了各家。
随赫常年不在荆州坐镇,荆州重要的是安稳,安排好了也就该回去了。
闻言,楚时观高兴地像个小狗,兴奋道,“那我也回去。”
随知许点点头,回家时阿耶肯定要闹,不过那都是阿娘的事了。
话说回来,月龄自从在枣村通过水镜和她讲话,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她了。
“如今七月初,回去貌似是朝阳公主的生辰?”
“啊?好像是的,上一年公主嫂嫂因为裴家的事没有大办,今年该补回来的。”楚时观乐呵半天,差点没反应过来随知许说什么。
随知许心中盘算好朝阳的生辰礼,拜别随家众人,收拾收拾准备回长安。
随成玉处理好财产决定回长安,临走前专门找崔娘子耀威扬威,人一发火,她就跑随知许身后可怜巴巴的,仿佛崔娘子欺负死她了。
随楚风和随黎都闲不住,分道扬镳往自己的江湖走。
各寮该干什么干什么,随知许临行前看了一眼小荷,当初程知节成亲,武安侯府又不同意养,小荷就被随知许安排给了仙家寮。
她幸运地没中招,脸颊上多了些肉,看见随知许甜甜的叫姐姐,见她和仙家寮其他的孩子相处的不错,随知许放下心启程长安。
临近长安,随知许没想到遇见诸多藩王,大热天的全在城门堵着,哪一个城门守卫都惹不起。
“前面出什么事了?”
丹红出去打探消息回来道,“圣上把藩王里头未婚的全叫来,不管是异姓王的还是皇家血脉,全都一旨下令进长安了。前头就是两位世子为了进城门吵起来了,谁也不让谁。”
随知许放下车窗帘,从车中走出,眺望城门。
范令璋和楚时观同时走到她身边,视线对上一刹那迅速挪开,好似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瞧你热的。”范令璋拿出扇子展开为其扇风。
一旁的楚时观瞪大眼睛,他怎么没想到,又被他占了风头。
前方马车随赫也热的不行,太阳毒辣,更何况是像马车这样密闭的空间。
随知许耳畔落下前后其他娘子郎君的抱怨声。
有人试图劝阻争吵的两人,无果,反而被威胁推倒。
她道,“哪家的人这么闹事,此次又是谁接待他们?”
丹红:“奴婢打听到此次长公主主动揽下,在长公主府操办接风宴没成想出了这档子事儿,已经派人去告知长公主了。”
“至于他们……”丹红凑到随知许耳边小声道。
随知许挑眉,原来如此,难怪会吵起来。
卫王和临川王的后代,先帝创业之时,卫王乃麾下猛将征战四方,先帝登基后镇压北地突厥,军功累累。临川王乃先帝胞弟,深受先帝和圣上敬重,两家身世显赫,心高气傲的两拨人互不避让。
圣上经寻王一遭,明显把他们当质子,扮演一个纨绔子弟,不失为上策。
“等会吧,都在城门口了,总归能进去。”
此次上前劝阻,岂不是让他们戏唱的更好,这等事她才不去掺和。
随赫也下了马车,她明白其中利害,可七月天里马车实在闷热,外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楚时观找来大片的叶子叠在一起,和范令璋两个人争先抢后的扇风。
丹红:“?”
随知许左右看,“你们干什么?你们吵架了吗?”
七月初七的时候,两个人阴阳怪气,互不谦让。
干什么都要比,做的乞巧果子全摆在她面前让她尝。
歪歪扭扭,实在不敢恭维。
有的炸焦了,有的蜜放多了,有的面可能活得时候没弄好,干噎硬。
随知许都好奇两个人是打了什么赌,比谁做的果子更胜一筹一点点?
听仙家寮绣娘们“喜蛛应巧”一个两个跑过去给她抓蜘蛛。
随知许不能看见虫子,一瞬间,她想把他们两个都扔给姜昀或者姜离。
亥时,范令璋偷偷溜进沧海阁央着她下山去寺庙祈福。
红线缠绕在二人指尖,随知许纵身起跳将他求祈福的红丝带挂在树上。
丝带上清隽的墨字飘逸,“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卓文君的《白头吟》
随知许想到卓文君为何写诗,心中有些微妙,她坐在树上俯视他闪闪发光的眼睛,余光瞥见长长的红线,一开始觉得手指上的红线他找来的太长了,现在觉得倒是不错,她到树上也够。
小芙蓉脑子里应该没有别的,这句话含义确实很好,白首不相离。
她将写有祝愿的红丝带挂在枝头,笑吟吟看向他。
七月初七总算是有一件让她不遭罪的事。
想到乞巧节,随知许此后看见两个人待在一起,自行绕路,此刻她便想走。
“我自己扇,你们自己玩吧。”随知许接过范令璋手中的扇子,远离他们走到随赫身边。
“楚郎君对自己真有信心,阴魂不散。”人走后,范令璋沉下脸,一脸不悦。
“不曾听闻随娘子与范东家有婚约,不知范东家哪里来的立场。”楚时观不甘示弱,两个人针锋相对。
随知许恰好回头看了一脸,赶紧回去,让他们以后不再见面才好。
“那个谁!你过来,给本世子评评理,到底谁有理!”
随知许还没走到随赫身边,前前后后的目光把她包围住,她抬头对上卫王世子的脸。
“……你,你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卫王世子脸颊泛红,冲她喊道。
“我评理?”随知许桃花眼闪过疑惑,她吗?
“世子找错人了,或许可以派人去大理寺。”
“说两句而已,用不着他们。”
随知许微微颦眉,嘴唇轻抿,她一点不想沾染上这些事。
在场的郎君娘子偷偷看随知许,不少人眼神发光,惊叹不已。
“好漂亮的娘子,她是哪家的啊?”
“要是圣上能指婚给我就好了。”
“醒醒,你也是女郎。”
“……呜,好吧。”
“……那个好像是随家主啊。”
“随家主?山海书院和荆州的那位家主?我……告辞!”
“一族家主和一朝丞相的女郎,给我一百个个胆子,我也不敢去肖想啊。”
临川王世子一语未发,娘子着实貌美,但她的家世……他不想回家被父王打死。
圣上无子,朝堂上还有不少人让圣上从藩王过继,敢动丞相的女郎,明晃晃说自己有心思吗?
他不敢,他只要扮好纨绔子弟,接下赐婚圣旨再麻溜滚回去就行了。
但卫王世子貌似不这么想,临川王世子觉得可能他自己是假纨绔,而他是真纨绔吧。
“宣城长公主到!” 响亮的喊声穿透人群到达每一人的耳朵。
“长公主万福金安——”
“平身。”
长公主看向惹事的两个人一脸不悦,人群瞥见随赫和被围住的随知许,脸色好了不少,招呼两人上前。
“你们一个个可真是,怎么把随家主也挡住。荆州的怪病多亏了你们 ,瞧瞧你去一趟瘦了不少,肯定不少操心。” 长公主拉住随赫的手寒暄。
“还好,事情大部分是阿许解决的,她现在有她阿耶的感觉了呢。”
两人含笑聊了会,长公主扭头。
“还不赶紧进去”,还分你啊我的,我一封信全到你们父王那去,让他好好教教你们规矩!”
“是是是。”临川王世子拉住痴迷的卫王世子就走,这种时候少拉后腿啊,兄弟。
堵塞的城门终于重新启动,堵了半个上午的娘子郎君们总算坐回车进城。
“二郎怎么也在,我说前些日子你阿娘回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原来你跟着随家的队伍跑了。”
楚时观笑呵呵的,任由长公主打趣。
一旁的随知许躲在范令璋找清净,都莫名其妙的。
长公主瞧见她人走了还躲在范令璋身后,也不好说些什么。
她本意也是看中楚二郎,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
罢了罢了。
想想她看好的程知节和徐明意,她就心痛,好好的一对,怎么突然就阴阳两隔了。
一生一死,如同当年的圣上和贵妃。
他们这两对简直就是她红娘的一大遗憾,她最喜欢和和美美的小夫妻啊。
“走吧,我知道你今天回来,接风宴专门给你准备的,你家丛澜也在。他们全都是凑数的!”
“你啊,铁定是安排了什么婚事,要我给你再瞅瞅?”
“不愧是你,懂我。走了走了。”
随知许热的有些发懵,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凑到随赫身边小声问,“有酥山吗?”
“有有有,你们小娘子爱吃的都有,玉露团,冷淘也有。”长公主笑道。
随知许果断朝范令璋挥手告别。
范令璋:“……”
好吧,看见一边的楚时观回家,他也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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