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了大致的方向,但程漾白也是摸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没办法,玉京山太大了。
好在这一片弟子舍有几个好心的师兄师姐,听到他们想找仙鹤,一路跟他们指明了具体的方向。还有不少好事的弟子,一看见竹琼枝,立马意识到什么,好奇的打量,不放人走。
吵嚷声越来越大,二人一时间没办法脱身,最终不得不让人出来终止局面。
“是你们,”有一位师姐出声:“好巧。”
程漾白看过去,发现是那天在演武场遇见的师姐。
程漾白:“师姐好巧。”
他宛若抓住救命稻草,领着竹琼枝就往那边走去。
旁边一位师兄中气十足的朝她开口:“惜安!这小女娃你认识?借我玩儿一会儿。”
什么虎狼之词?程漾白震惊的看向他,人又不是什么让人随意把玩的物品。
被他称为惜安的女弟子也皱眉:“慎言。”
周围弟子嘻嘻哈哈的打闹着,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对竹琼枝感到好奇。惜安用眼神谴责他们,询问经过之后,思忖了一会儿,开口:“我正好要搭乘仙鹤去一个地方,一起吧。”
程漾白好奇:“惜安师姐是要搭乘仙鹤去哪里啊?这玉京山有只能让仙鹤进去的地方吗?”
惜安多看了他一眼:“我去拜访一位朋友,只有仙鹤能带我进去。大部分仙鹤都在那一片住着,他们不喜欢拘束,玉京山专门豢养灵宠和御兽的弟子也没办法。”
程漾白:“哇,没想到玉京山还是全能综合性的仙门啊,还有专门的御兽!”
前世,程漾白所了解的相关设定文学作品中,大多都会有一个什么御兽宗,里面飞鸟走兽应有尽有,有些作者甚至为了猎奇,各种动物都敢写。程漾白没见过,听她这么一说,他倒是好奇起来了。
惜安:“不算专职,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罢了,远比不上专门御兽的百厩山厉害。”
百厩山,听上去就是这世界的御兽宗了。程漾白默默记在心里,看来下次有机会得去一趟,万一他运气爆棚,弄一个猛禽当坐骑,那多威风!
惜安又问:“对了,你们找仙鹤干什么?”
程漾白:“有一个朋友,脚上负伤不方便,想要找仙鹤代步。”
惜安了然:“为了这几日的招生大比吧?”
“师姐好聪明,这都知道?”
惜安隐晦的看了一眼竹琼枝:“你们一行人,算是玉京山最近新谈资。”
就知道是这样,程漾白尴尬的笑笑,也看向竹琼枝。
老实说,惜安不是没见过天才,比如谢岚师兄,那可是整个玉京首席,自小便被掌门捡回来教养,十岁入道,不到百岁便元婴。一手裁断无人能比,多少长老都要逊色几分,更何况他谦逊有礼,温和谨慎,更是玉京弟子们的榜样。
但她听赵肃说了,竹琼枝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才十三岁,还没摸到入道的门槛,便无师自通就学会了御剑。虽然性格木讷,但并不是自大奸邪之徒,就连兵家家长和他的师傅也说,未来不可估量。
话题的中心竹琼枝却没任何表态的意思,她看到两个人投过来的视线,没理会惜安,只看向程漾白,眼神里的疑惑露出来,询问程漾白怎么了。
程漾白摇摇头,没说什么,闲聊起来:“惜安师姐,那这御兽,属于什么派别啊?”
“是杂家。”惜安答。
即使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但程漾白还是幻视了某些人间王朝皇家内宫里面的场景。这样自称的人大部分都是男性,性别对不上不说,一般这种角色都心眼子多,阴阳怪气,跟此刻温柔的惜安师姐一点也不相符。但他还是不免想象了一下尖酸刻薄的惜安师姐,憋不住轻笑出声。
惜安:?
她懒得探究缘由,只轻轻用灵气弹了他一个栗子,叮嘱到:“玉京山仙鹤独占一个山头,可以往有水的地方去,在前面,看到了吗?”
程漾白捂着被打的脑袋,不怎么痛,伸长脖子去看前路。
他们绕过了山丘,来到了一处低洼水泽,前面站着好几只体态大小各不一的鹤鸟,应该就是所谓的玉京山仙鹤。
惜安走近,一招手,一只远处的仙鹤朝她飞来,清亮的啼叫彰显着它的心情很好。
“有些仙鹤年岁比你还久,还有些已经有灵智了,所以不要妄想一些出格的事情。”惜安摸了摸飞过来的仙鹤,对他们叮嘱:“你只管真诚相待,大部分仙鹤脾气都很好,他们很温顺,不会随意攻击人。”
说完,她一个翻身就坐上了仙鹤的背部。程漾白看不清对方的动作,眼前的仙鹤好像大了一圈,没等他仔细看明白,仙鹤煽动翅膀,一股强大的气流朝他们冲过来,程漾白狼狈的挡住,差点被吹飞。
再看过去,仙鹤已然带着惜安走了,她的话语伴随破碎的风声传过来:“有些……竞争……不……鱼……”
“鱼……”程漾白若有所思:“对啊,这里是沼泽地,肯定有很多鱼虾,鹤不就喜欢吃鱼虾吗?为什么不抓点?”
他兴致冲冲的去找竹琼枝说要抓鱼,竹琼枝似乎不理解。直到程漾白指了一下水潭中游动的鱼,她才反应过来。
她四处环顾了一下,找到一根树枝,观察了一下深深浅浅的水泽,没什么前摇直接出手,将树枝用力的向水中扎去。程漾白被动静吸引过来看,还没看清楚,竹琼枝已经举着一条被穿在树枝上的鱼递给他。
程漾白:执行力这么强吗?
他接过鱼,说了声谢谢后,便急冲冲的去喂鱼。
大部分的仙鹤都对程漾白爱搭不理,甚至还想啄他。程漾白也不气馁,一个不行就换另一个,这边水泽那么大一片,还有二三十只仙鹤,他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喜欢吃鱼的。
“鹤兄,吃鱼啊。”
“你吃不吃?给个面子。”
“唉唉唉不吃就算了,啄我屁股干什么?”
他捂着屁股跑远,竹琼枝盯着他看,目不转睛的,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看神经病。
程漾白觉得自己面上热起来了,索性举着鱼,向最近的一只仙鹤问:“好东西,新鲜的很!来一条朋友。”
这只仙鹤目测两米高,没搭理他,低下头不知道瞧什么,只原地踱步。
程漾白觉得有戏,举着鱼晃来晃去。竹琼枝手法很准,一击即中,但树枝没削尖,所以鱼腹伤口较大,不少血慢慢的渗下来,他想用血腥味儿引诱这只鹤。
仙鹤似乎被他晃来晃去得举动烦到了,转了个身子,抬起一只脚便要踢他。
程漾白避闪不及,被结结实实的踢到,他呲牙咧嘴的捂着肚子,手中的鱼被他丢到地上。
程漾白:“不吃就不吃,怎么还打人!”
鱼掉到地上,仙鹤这才愿意低头看一眼。它先是一只脚踩住树枝,然后用长长的喙去叨那条鱼,转过身去,自顾吃那条鱼去了,似乎懒得理他。
程漾白:“原来你不吃别人手里面的东西,真奇怪,这种习性我只在土狗身上见过。”
话刚说完,这只鹤又抬起脚,程漾白一惊,下意识跑开,害怕它又要踢自己。
结果发现这是仙鹤只是去抓那只被串在树枝上的鱼而已。
程漾白尴尬,欲盖弥彰的找竹琼枝:“小竹,走,咱们再去找几条鱼给鹤兄吃。”
玉京山是仙山,灵气充足,程漾白怀疑这里的鱼也变成了所谓的仙鱼,都不爱动弹。但他拿着树枝一扎,这些鱼却又灵活的一摆尾,从他的树枝地下逃走。
程漾白累的满头汗,一回头,竹琼枝抱着伞看他狼狈的身影看的津津有味。他脑袋发晕,脑门发热,一整个直接摆烂,将树枝递给竹琼枝:“小竹,你能不能帮我抓两条鱼?”
竹琼枝没理他,也不接树枝,她看了看仙鹤,而后偏了偏脑袋,缓缓转身,背对程漾白。
程漾白:?怎么感觉是在学仙鹤?这是能学的吗?
他一时间气急:“小竹你什么意思?你转身干什么?”
他绕过去,面对竹琼枝,手里面还拿着那根树枝:“你怎么好的不学学坏的?说话学的不勤快,学这个仙鹤倒是学的快得很!”
还没说完,他猛然感受到屁股传来一阵熟悉的痛感,那只仙鹤又踢他!
他一时间没站住,往前一扑——
竹琼枝原本抱着伞,见他倒下,极快的伸伞一拦,程漾白便挂在了伞上。
油纸伞还有雨水的痕迹,程漾白隔着伞,骤然离近了竹琼枝。他能清楚的看见竹琼枝脸上细小的绒毛,飞扬的发丝,还有圆润的眼角。他这才发现,竹琼枝还是双眼皮。
腹部传来钝痛,他一低头,竹琼枝拿着另外一把伞的尖端,顶他的肚子,想让他站起来。
“唉唉唉,我自己起来,”他扶着伞,定住身子,慢慢站住脚:“这伞质量太好了,顶的我肚子痛。”
那条鱼仙鹤早就吃完了,眼见这两个人没有给它续上加餐的意思,它长长的鸣叫一声,踱步振翅,准备飞走。
程漾白:“等等等等,鹤兄留步,我再给你抓几条,小竹啊——”
他的哀求还没说完,竹琼枝已然抢走他手中的树枝,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将手中的树枝高高扬起,一个用力,向水中扎去。
但在程漾白看来,这个姿势宛如小学课本上闰土刺猹那一页的插画一般标准,偏偏竹琼枝神色还很认真。所以当对方递过来穿着两条鱼的树枝时,他一时间没来得及接住。
竹琼枝见他不接,便自己拿着鱼,走过去递给仙鹤。
仙鹤又鸣叫了一声,却没有拒绝,只低下头,拿头顶拱了一下竹琼枝的手腕,示意她放在地上。
程漾白在一旁几乎看呆了。
“凭什么区别对待我!”他本想上前据理力争,却没料到仙鹤刨了一下爪子,泥点碎石和沼泽水全都飞向他,让他原本就脏了的衣服变得更不干净。
程漾白:???
竹琼枝看了他一眼,看了看仙鹤,再次偏头,突然笑了。
跟时来仪那种标准、每次微笑嘴角弧度都一模一样的笑不同,也跟惜安师姐温婉的、眼睛都眯起来的笑不同,她的笑很淡。
用程漾白熟悉的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嘴角精准的上升了两个像素点。她的眉眼柔和下来,浑身跟剑一样的锐气散去,宛若一个正和年龄、豆蔻少女般的单纯。
于是这才让程漾白能感觉到,她是在笑。
程漾白指着仙鹤的手慢慢放下去,心想,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呢。
“算了,不计较了,”程漾白嘀咕:“算你将功抵过。”
不知道是因为鱼是竹琼枝抓的,还是说这个仙鹤是一个傲娇,它对程漾白爱搭不理,却屈服于竹琼枝。竹琼枝一招手,它就亦步亦趋的跟过来。
程漾白:“这算是成功啦?小竹,你能坐上去吗?”
竹琼枝抬头,朝仙鹤伸手。
仙鹤温顺的低下头,竹琼枝怀里还抱着伞,她将重心压低,而后猛然跃起,跟装了弹簧一样,跃起一米多高,一个翻身就坐上了仙鹤的后背。
仙鹤昂起脖子,踱步两下,接着小跑助阵,跑开了十几米远后,翅膀扑腾两下,双脚一缩,飞了起来。
天际辽阔,一人一鸟好像水墨画中的剪影,十分和谐。
“哇!成功了成功了!”程漾白高兴的招手:“小竹!成功了!”
竹琼枝不知道听到没有,仙鹤在天空盘旋了两圈后缓缓降落,她闲庭信步似的跳了下来,摸了摸仙鹤的脖子,仙鹤也温顺的用脖子蹭她。
程漾白:“这鸟挺喜欢你的,你要不要起个名字啊?”
他的语气是自己都能发现的酸。鱼是竹琼枝叉的,但没有他的提议,它也吃不上啊,还搞区别对待,所以他小心眼儿把称呼从仙鹤变成鸟。
仙鹤根本不在意,只顾着低头在一旁的水泽中找鱼虾吃。
竹琼枝看了看仙鹤,又看了看程漾白,慢慢说:“名、字。”
程漾白:“你起一个吧,想叫什么?”
“你。”
“叫‘你’?”
竹琼枝又重复了一边:“名字,你。”
程漾白这才反应过来:“你是想让我给它起个名字?”
竹琼枝只点头。
程漾白没有推辞,他思索了一会儿,决定道:“它喜欢吃鱼,就叫小鱼呗。”
竹琼枝点点头,无所谓的重复:“小、鱼。”
仙鹤——现在叫小鱼,又长长的鸣叫了一声。竹琼枝找了跟树枝,又叉了两条鱼喂给它,拍拍它的脖子。
程漾白伸了一个懒腰,看看天色:“该回去了,再晚一点太阳要落山了,那时候我不一定认得路。”
竹琼枝点头,跟在他身后。
程漾白对二人得脚程估摸的很准,最后一丝余晖落入群山后,他们终于到了弟子舍。
他们住的这一片弟子舍在一片群山环绕的盆地中,较低的地势让周边蓄起了一片不小的湖泊,他们住的院落就在那边,此时天色已晚,不少弟子都回到了弟子舍,好奇的看着他们,向他们打招呼。
程漾白和南风前几日经常出去走动,认识的人不少,南风又是个好性子,见谁都能聊两句,程漾白蹭了个脸熟。竹琼枝就这样看着他跟谁都说两句没什么意义的废话,面上却是热络的笑。
她不理解。
为什么能有人精力旺盛到永远用不完,也永远保持着热情,不管对方是谁,他的善意就像是不要钱,见者有份。明明时来仪跟他也只是才做几天的舍友,他却十分热络,好心的帮她找仙鹤。
“小程兄弟!”南风早早就在院门口守着,老远见到他,就开始喊他:“终于回来了!吃饭了没啊,我给你们留了几个包子。”
“晚上庖舍还有包子吗?”
南风“嘿嘿”的笑着:“是我早上留的,害怕自己半夜饿。”
他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就是喜欢美食,这才导致他身材略微臃肿。玉京山的吃食大都参杂灵气,与人体无害,不会造成代谢负担,这让南风惊喜的发现,自己已经瘦了很多,于是他更加不忌口。
二人踏入院门,发现时来仪也在等她们。
她神色略微疲惫,不知道一下午经历了什么,让这个一向强势的姑娘弯了脊背,仪态不再。
时来仪:“你回来了小竹,快歇歇。”她似乎想站起来,却没能成功。
程漾白这才看见,竹琼枝一直抱着那两把伞。
竹琼枝将伞递给时来仪,然后这才坐下,拿起一个包子准备吃。
程漾白眼疾手快的制止:“等等,先洗手!”
但他快不过竹琼枝。
只见竹琼枝轻轻一个扭身,然后迅速将包子一分为二,露出来里面尚且温热的馅儿。她低头咬了一口,正正好将肉馅儿全都吃进去。
程漾白:“不要挑食!”
时来仪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这位程漾白舍友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时来仪却对他莫名喜欢不起来。并不是讨厌,更像是一种气场不和。
他行为处事不想自己说的只有十六岁,看上去面相稚嫩,眉骨还没张开,少年人独有的傲气便从斜飞的眉毛露出来。身形高量,脊背□□,没有弯腰的习惯,说不定家境极好,不需要屈膝与人。他行事坦荡,心思纯善,主动帮她找仙鹤,看得出来他的家人将他保护的很好。这样的少年郎,是她很少见过的,理应来说,她应该对这种人是会带着欣赏的、艳羡的、甚至向往的心思,毕竟她还没有过这种朋友。
但她就是很不耐烦跟程漾白相处,尤其是当程漾白跟竹琼枝互动的时候。
明明、明明是她先遇见的竹琼枝!说要保护好她的,也是竹琼枝。但是现在竹琼枝更像是一个挂件,谁需要,她便召之即来。
她出声打断:“小竹,有收获吗?遇见仙鹤了吗?”
竹琼枝嚼着嘴里的包子馅儿,点头。
程漾白替她开口,先是叙述了一下经过,而后朝时来仪笑:“等我再去喂几次,跟小鱼混熟了,后面让小鱼带你去报名。”
“小鱼?”时来仪问:“是那只仙鹤的名字吗?”
程漾白点头,十分自豪:“我起的,因为它喜欢吃鱼。”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小程兄弟,”南风突然出声:“你知道它叫小鱼,但是仙鹤知道吗?我的意思是,你明天再去,能认得今天这个叫小鱼的仙鹤吗?”
程漾白:……
时来仪:……
失策了。
程漾白:“哈哈,说不定呢。”
程漾白心虚:“要不小竹明天还跟我一起去,万一那只仙鹤还认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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