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郭净远从睡梦中睁开眼睛，面前的景象让他惊得直接从草席上坐了起来。
透过月光，郭净远能看到一个黑影正朝他靠近，吓得他发出一时惊呼：“别杀......”
还没说完，那个黑影便冲到他身前，捂住他的嘴：“别出声，是我。”
这个声音好耳熟。
郭净远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秦兄？”
见他认出来自己，秦莜将手拿开，小声催促道：“快收拾收拾，今夜我们便出发前去牧城。”
“今晚，这么突然？”郭净远神色讶然，他揉了揉眼睛，还有些恍惚，“好吧，我现在收拾。”
秦莜压低声音：“嗯，你收拾完去中军帐找我便可，放心，路上不会有人拦你。”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帐中。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郭净远背着包袱走到中军帐，秦莜和祁宴早已在帐前等候许久。
借着夜色的掩护，三人悄无声息地穿过军营，而在军营入口，赫然是一辆宽敞的马车。
“上去吧。”祁宴开口道。
秦莜最后上了马车，待她进了车厢，才发现里面除了他们三个，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侧脸好眼熟，似乎从哪里看见过。
夜晚的光线太暗，秦莜看不清那人的脸，可那份熟悉感却让她忍不住朝那人看去，直到——
“咳咳。”见秦莜目不转睛地看着龚思淼，祁宴心里有些吃味。
听到祁宴的咳嗽声，秦莜顿时醒过神来，赶忙走到祁宴身旁坐下。
见时机差不多了，祁宴解释道：“龚大人从前在京城当差，后来自请外放到玥城。正巧他最近有事要去趟牧城，就麻烦他捎上我们。”
闻言，龚思淼转过头，拱手垂眸向祁宴行了一礼：“为祁将军效劳是龚某的福气，算不上麻烦。”
话毕，他抬起头，却与祁宴身旁的秦莜四目相对。
看清楚他的面容后，秦莜顿时遍体生寒。
龚思淼，他怎会在西北？
他不是爱慕温韵郡主已久，费尽心思挣得大理寺卿的官位，想要风风光光地迎娶温韵吗，怎么会自请外放呢？
想到上一世在龚府经历的种种，秦莜如今看到龚思淼这张脸，就觉得腹中一阵翻涌。
罢了，她如今女扮男装，夜里的光线又这样暗，龚思淼定然认不出自己。
这样想着，秦莜心情舒缓了些，别过眼去不再朝龚思淼那里看。
然而她并未注意到，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龚思淼脸上血色尽褪，双眸也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着。好像对他而言，秦莜的脸不再是那个酷似他心上人的替代品，而是令他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祁宴心中莫名有些酸涩，他出神地望向车帘外的月光，没再出言。
车厢里的氛围瞬间凝滞，郭净远是个爱热闹的人，在一旁看了那么久，见另外几个人都不开口说话，他忍不住打破沉默：“龚大人从前在京城当差，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能否讲给我们几个听听？”
龚思淼这才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京城繁华，趣事自然不少，不过西北这里也有许多奇闻异事，这位公子若有兴趣，可以多走走看看。”
这是婉言拒绝了，但郭净远仍未死心，思索片刻后，他又追问道：“龚大人，我发现你一直在看秦兄，你们二人之前见过？”
“没有。”龚思淼还未回答，秦莜便转头看向郭净远，斩钉截铁地回道。
龚思淼顿了顿，目光始终不敢往秦莜的方向瞥：“我未曾见过这位秦公子，只是从前在京城任职时曾见过一位贵人，秦公子的长相与那位贵人有几分相似，看得有些入神。”
听到这里，秦莜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郭净远并未察觉到异样，还想再问几句，却被祁宴打断了话头。
“夜深了，都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闻言，郭净远讪讪地闭上了嘴，不再出声。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秦莜微微侧身，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她看似平静，可那颤动的睫毛与不自觉摩挲的手指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秦莜已许久没有想起上一世在龚府发生的事情，可看到龚思淼的那一刻，那些过往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历历在目。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亮了。
秦莜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靠在祁宴的肩膀上睡了一夜。
秦莜猛地直起身子，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祁宴似乎也刚刚醒来，他略微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目光落在秦莜脸上，神色有些不解。
“抱、抱歉。”秦莜结结巴巴地开口。
祁宴揉了揉肩膀，大概明白为何秦莜会是这种反应，于是扬起嘴角，低笑一声：“无妨。”
郭净远也醒了，他打了个哈欠，朝周围瞧了瞧，奇怪地问道：“龚大人呢，怎么不见了？”
秦莜这才发现，龚思淼不知何时已经不在马车里，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龚思淼提着几个纸包回到车厢上，他面带微笑地看着祁宴，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秦莜。
“前面是集市，我想着大家赶了一夜的路，腹中空虚，便自作主张买了些糕点。”
祁宴淡淡点头：“劳龚大人费心了。”
秦莜垂着眸避开龚思淼的视线，将龚思淼递给她的纸包拆开后，桂花糕的香气扑鼻而来。
呵，秦莜嘴唇微抿，眼角染上一抹冷意。
偏偏是桂花糕，她最喜欢吃的糕点，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龚思淼在有意试探她呢？
马车重新启程，用过几块糕点后，龚思淼状似无意地问道：“我看秦公子气质斐然，又与祁将军交情甚好，想必家世不凡？”
秦莜捏着桂花糕的手微微一顿，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不过是普通人家，不值一提。”
“这样啊。”龚思淼思索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秦公子可曾去过京城？我总觉得......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秦莜拿起一块桂花糕仔细端详，唇角似笑非笑：“龚大人说笑了，我自幼长在西北边陲，未曾去过京城，又怎会见过你呢？龚大人兴许是认错人了。”
说完，她咬了一口桂花糕，软糯香甜的口感让她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见秦莜吃起糕点不再理睬他，龚思淼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喝点水，别噎着了。”祁宴递给秦莜一个水囊，待她接过后，转头看着龚思淼，意味深长道，“从前见到龚大人，总是不冷不热的，怎的今日话却多起来了？”
龚思淼被噎得一时语塞，只得干笑两声：“是在下唐突了。”
一连过了五日，龚思淼再没试探过她的身份，秦莜也不愿搭理他，乐得清闲。
“马上就到牧城了，前面有家客栈，各位大人不妨歇歇脚，我也好去寻些马粮。”赶马的车夫朝车厢里的四人说道。
车厢内，祁宴率先起身，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道：“也好，赶了这么久的路，是该休整一番。”
几人接连下了马车，秦莜起身时不经意间与龚思淼视线相撞，很快对方便移开了目光。
客栈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掌柜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人家，见有客人上门，连忙迎了出来。
“掌柜的，麻烦准备些饭菜，再准备四间客房。”未等掌柜问询，祁宴便先开了口。
掌柜的面色为难道：“真是不巧，店里就剩下三间客房了，您看？”
祁宴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秦莜，见她神色如常，便开口道：“无妨，我与秦公子同住一间便是。”
秦莜愣住了，赶忙婉拒道：“祁将......”
还未说完，祁宴便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出门在外，还是叫我子川吧。”
秦莜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应下了。
剩下的两人也心领神会，见秦莜与祁宴如此热络，龚思淼站在一旁，咬着牙道：“这几日，称呼我龚行远便可。”
郭净远也道：“真是巧了，我叫郭净远，也带着一个‘远’字。”
龚思淼并未回应他，反而一眨不眨地盯着秦莜，语气中带着一丝恶意：“秦公子，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姓秦，字闻妱，至于名——”秦莜淡淡道，“恕我不便相告。”
这下祁宴和郭净远都傻了眼，相处这么久，他们可不知道秦莜还有字。尤其是祁宴，之前秦莜可是和他明确说过，因还未及冠，所以家中尚未给她取字。
今日看来，她之前是在说谎了？
思及此处，祁宴微微皱了皱眉，不再出声。
“文昭？”龚思淼有些讶然，“寓意倒是不错......”
只是一般人兴许压不住这个字吧？
秦莜仔细观察着龚思淼的反应，见他只是有些惊讶，一时间心里打起了鼓。
他的反应似乎不太对。
上一世，龚思淼知道她的字，如果这一世的龚思淼拥有前世的记忆，那他听到“闻妱”这两个字时，不该是现在的反应。
可如果他没有前世的记忆，那此时他为何会出现在西北，还处处试探她呢？
秦莜想了想，心中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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