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长公主离开后,秦莜屏退侍从,走到铜镜前,将脸上的面具摘下。
京城的势力错综复杂,她尚未深入涉足,便已觉得乱了套。
宋家、长公主、温韵,这三股势力本不是对立的,可为何彼此之间的消息却并不互通?
温韵与她同为重生之人,知道的消息也是最多的,其次便是长公主,再其次是宋家。
长公主不知温韵想要弑君的计划,也不知“秦朔”其实是个女子。宋芷和宋南秋那边,不知道的事情就更多了。
想到这里,秦莜只觉得头痛。
温韵啊,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秦莜揉了揉额头,还是决定去温韵府上探一探。
深夜,秦莜换上一身夜行衣,避开公主府巡逻的侍卫,来到了温韵的寝居。
温韵没想到她会过来,险些打翻手中的茶盏,待秦莜将面巾摘下,她才镇定下来。
“你怎的这时过来了?”温韵松了口气,“我还以为祁宴派了刺客要来暗杀我呢。”
秦莜一愣,不知温韵为何会这样觉得,但此时她夜探公主府并不是来问这些的。
“我的事情,你没有告诉长公主吗?”
“当然没有。”
“那宋家呢?”
温韵顿了一下:“也没有。”
“为何?”
温韵揉了揉额头,似是没了耐心:“他们都是藏不住事的性子,若知晓你是女子,兴许还会想方设法阻碍我的计划。”
秦莜攥紧拳头,沉声问道:“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呢?”
温韵看着她,轻声笑了下:“自然是弑君,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
烛火摇曳,映照在温韵那双含笑的眸中,她的目光应当是温和的,可在秦莜看来,只会令她遍体生寒。
秦莜慢慢朝她走近,声音也越压越低:“皇帝并无子嗣,倘若弑君成功,那个位子该由谁来坐?”
温韵忽然收敛了笑意,她不再看向秦莜,反而闭上了眼睛:“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吧,还来问我做什么。”
是了,经过一个下午,秦莜已经猜到温韵想要做什么,可她仍是不敢相信。
“为何是我?”秦莜皱起眉头,声音颤抖。
“为何不能是你呢?”温韵单手撑着额头,声音慵懒,“这狗皇帝做了那么多坏事,难道你就不想杀了他,取而代之?”
秦莜的确想过将周肆拉下皇位,至于取而代之,她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她只愿揭露当年的真相,再找到自己的家人,然后平淡幸福地度过后半辈子。
“妹妹,你或许不知道,周肆他暴虐成性,担心皇位遭人觊觎,所以提前铲除了威胁,如今宗室之中,只留下我母亲这一脉。更可笑的是,这十几年来,后宫里的妃子竟无一人有孕。”
温韵半睁开眼,嗤笑一声:“这皇位本就不该是他的,如今宗室血脉近乎断绝,没人比你更有资格坐在那个位子上。”
真的没人比她更适合吗?秦莜垂下眼帘,眸色晦暗不明。
“我的父亲还活着,再不济我还有个哥哥,还有长公主,也还有你。”秦莜声音干涩地反驳道,“阿姐,不要自欺欺人了,倘若长公主和宋家知道我是个女儿家,他们必不可能助我登上那个位子。”
“那就不要让他们知道。”温韵有些恼了,她猛地睁开眼睛,语气略带斥责之意,“我请求皇帝赐婚,将你我二人彻底绑在一起,日后有我替你做掩护,他们不会怀疑你究竟是男是女。”
“可你做的这些从未问过我的意见。”秦莜冷静回道。
升官、娶妻、夺权,这些事情温韵通通替她做了,但却没问过秦莜究竟愿不愿意,她想尽一切办法来弥补秦莜,却不管秦莜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秦莜以为长公主知道她其实是女扮男装的,与温韵成婚只会是配合着逢场作戏,但今日长公主登门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你想让我假扮兄长的身份过一辈子,为此不惜搭上自己的一生,这值得吗?”
重活这一次,为何不为自己而活,反而一心围着他人转呢?
秦莜本以为她会幡然醒悟,但没想到,温韵只是茫然了一瞬,随后便扯出一抹苦笑,道了句:“你又不是我,怎知此事不值得我去做。”
“你若觉得对不起祁宴,日后登上帝位,无论是明目张胆地把他弄进宫里,还是暗地里私会,我都不会管。”温韵摆了摆手,走到床榻边,似是不想再与秦莜争论,“总之,我不会害你,你只要安安静静地待着,等我将事情办好。”
秦莜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温韵已经闭上眼睛躺在床榻上,明显是不会再听她的劝告了。
“总还有两全的办法,阿姐,你不必为我牺牲这么多,我从未怪过你,真的。”
秦莜轻叹一声,离开了公主府。
第二日,秦莜早早起床,前去皇宫参加朝会。朝会结束后,她才走出宫门,不知哪位官员家的小厮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给她带了个口信。
“秦大人,我家公子约您今日午时在醉仙楼相见。”说完,他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诶?”秦莜心中惊讶,却又估计着周围人的视线,不好大声询问,于是喃喃自语道,“倒是告诉我你家公子是谁啊。”
醉仙楼,顾名思义,是一家酒楼。达官贵人常在此设宴,能约在那里相见,那人必定非富即贵。
待到午时,秦莜独自一人前往醉仙楼,才走到门口,店小二就殷勤地将她引到二楼的雅间。
推开门,里面有一人正临窗而立,听到动静,那人转过身来,一张清秀温和的脸映进秦莜的眸子里。
“你是田家的公子?”秦莜觉得这张面容很是熟悉,略一思索就想起来,这人前些日子才去秦府与她见过面。
“没错,你叫我田瑞泽就好。”田望笙微微颔首,伸手示意秦莜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今日冒昧相邀,实在是有件事让我等不及找你求证,还请大人莫怪。”
秦莜心里揣摩着他的来意,却还是依言坐下,语气平和:“田公子但说无妨。”
闻言,田望笙松了口气:“听说秦大人出身西北萍城,不知大人可知道秦柳村?”
秦柳村,这是秦莜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她怎可能不知?
“秦柳村我自是熟悉的。”秦莜起了疑心,试探着问道,“怎么,田公子有熟人在秦柳村?”
田望笙的目光忽然变得复杂,他偏过头躲过秦莜的目光,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追忆:“实不相瞒,我有一位好友,他幼时造人拐骗,险些被人牙子打断双腿。幸好他记性好,脑子也灵光,趁人牙子睡熟,他竟偷偷逃走了。”
说到这里,田望笙淡淡笑了一声:“可惜他那时年纪太小,身上也没有值钱的物什,只能沿街乞讨。后来他晕倒在路边,被过路的好心人收养,现在日子过得还不错。”
秦莜心中一动,斟酌着开口:“田公子的好友曾在秦柳村住过?”
田望笙点了点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他轻抿一口,解释道:“我,我那位好友,他只记得自己来自秦柳村,至于名字——”
“倒也巧了,他与你一样,也叫秦朔。”说完,他悄悄看了秦莜一眼,观察着她的神色。
闻言,秦莜先是一愣,随后猛地站起身来,眼中闪过惊喜:“此话当真?田公子真的认识一个来自秦柳村,名叫秦朔的人?”
秦莜很是激动,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万万没想到,她来京城还未找到父亲,却意外得到了兄长的消息。
田望笙没想到秦莜竟有这样大的的反应,惊得手指一晃,酒水从杯子撒了出来。
他连忙放下酒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秦大人知道他?”
何止认识,他可是我失散十余年的兄长啊!
秦莜眼中泛起了泪光,她强忍着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声音却还是有些哽咽:“我知道他,实不相瞒,我与他还是兄……”
说到这里,秦莜卡住了。
“我与他是兄弟,这些年家中长辈从未放弃寻他,却不想他竟被人带到了京城。”秦莜朝田望笙行了一礼,温声道,“多谢田公子相告,请问他如今在何处,可否让他与我见上一面?”
然而,田望笙却沉默起来,他望着秦莜急切的神情,眼中竟闪过几分怜悯和欣慰:“原来如此,这些年真是苦了你。”
因为哥哥不见了,所以弟弟被取了和哥哥一样的名字,承载着双份的期盼。这些年来弟弟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秦莜不知田望笙在脑补些什么,仍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片刻后,田望笙欣慰地笑了笑,仔细打量着秦莜的眼睛。
“你的眼睛和他长得不想,可惜你戴着面具,我不知道你的长相,也不知你和他模样有几分相似。”
田望笙也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一步:“其实你们已经见过了。”
闻言,秦莜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田望笙见状,眼角噙着一抹笑意,小声道:“至于他如今身在何处,我只能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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