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夏夕怡怔在位置上,周围同学的疑惑、议论、暗嘲,都被模糊到失真,只剩嗡鸣噪声朝她脑海里钻去。
一下课,姜悦悦就拉着她去拦住了宋明。
宋明像是知道她们要说什么,抬手拦了下,“去办公室说吧。”
其实去办公室说也不会有别的转机,最多就是让夏夕怡不那么难堪罢了。
这一点夏夕怡很清楚,但她还是想要问个明白。
“是因为那个谣言吗?”
宋明刚坐下,夏夕怡就开了口。
“……”宋明张了张嘴,又叹气,“是谣言吗?可那照片里,你在喝酒,这总是事实吧?”
安大附中的学生严禁抽烟、喝酒。
她违反了校规,且被拍下来广泛传播,影响很大。
如果让她这样的学生进了实验班,会严重破坏学校的制度威严。
即便她喝酒事出有因,甚至是被校领导逼迫,那又如何。
她人微言轻,没有证据,也斗不过。
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那就算了。夏夕怡拉了拉还想争辩的姜悦悦。
“我想回家了。”
……
夏夕怡从未有一天像今天这样这么希望谢涧是在家的。
但她又心知肚明,谢涧这段时间很忙,在家的几率几乎为零。
“杨叔叔……”她罕见地主动在车上开了口,“哥哥今天还是住在公司吗?”
不敢直接问他在不在家,总觉得会暴露些什么。
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是啊。”杨华从后视镜看她一眼。
小孩刚上车他就发现了,小脸拉得老长,满脸委屈,要哭不哭的样子。
从王姨那里听说过兄妹俩的事,听说当哥哥的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不太亲近。
杨华在谢家待了许多年,国内国外地飞,自然知道这位少爷的脾气。
于是开始琢磨着这两个小孩是不是吵架了。
沉吟片刻,他开口解释:“少爷最近好像是和一个学校的合作项目出了问题,现在正找别的合作方,所以才不常回家。”
说完,他又瞄了一眼后视镜。
小孩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甚至眼眶开始泛起红色。
做司机这么多年,他自知不该过多关注雇主家人的情绪,但这小孩太乖,太安静,他总会不自觉地想多关心一些。
到家后,夏夕怡和杨叔叔道了声谢便下了车。
在车上时杨华的解释让她耿耿于怀。
谢涧不在家是意料之中,可她不知道他最近忙是因为合作项目出了问题。
和学校的合作,夏夕怡也就知道那一个。
很担心合作出了问题是因为那天酒局上的意外,早知道就应该直接让杨叔叔处理。
苦恼又郁闷。
吃完饭她就上楼了,十分沉默。
王姨本来想问问她明天是不是家长会,因为上学期期末的家长会也是她去的。
但一看见夏夕怡的表情,询问的话便堵在了口中。
看了二楼好一会儿,她皱起眉,给杨华打了个电话。
“喂老杨,小姐今天怎么了你知道吗?”
“怎么了?哭了吗?”
杨华的反问让王姨一怔,仔细想想好像眼睛是红的。
“是哭了,到底怎么了?”
杨华那头沉默几秒,“没事,你别管了,我来说。”
电话很快被挂断。
—
洗过澡后,夏夕怡抱着腿坐在床头一角。
按照平时的习惯,她现在应该在做暑假作业,可现在脑子很乱,一点心思也没有。
难过吗?好像没有。
委屈吗?好像也不多。
更多的是一种麻木,茫然,感觉突然看不到前路。
手机被捏在手里很久了,不知道该怎么发出第一条信息。
世事难料,昨天找谢涧是想报喜,今天却是想找他帮忙。
但谢涧很忙,他不一定能看到。
而且夏夕怡不确定分班这件事算不算一件需要帮忙的事。
因为读书是她从小到大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所以她很重视。
可对于谢涧来说呢?这可能就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因为就算不读书,他也能得到许多人得不到的资源。
信息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但却收到了很多消息。
班里还是有心怀善意的同学来安慰她了。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因为来安慰的,无一例外,最后都建议她去和林方朵道歉。
教她识时务,既然没有背景,就只有将头低下来才能在校园里过得好一些。
谁让她倒霉惹到了这样的人呢。
倒霉。
林方朵果然说到做到。
遇到她之后,夏夕怡真的有在很认真地倒霉。
或许被认回谢家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运气。
因为她如今拥有了从前根本想象不到的东西。
住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有定时打来的生活费,有专接专送的司机,甚至还有了专属家庭教师。
很感激这一切,即便在外的身份依然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草,但她已经得到了很多。
掀开被子,她将自己埋了进去,用力闭上眼。
等明天太阳升起,今天的一切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
周六的家长会在下午五点半,夏夕怡早晨起床洗漱时才迟钝地想起来。
“王姨。”下楼时喊了一声,“今天的家长会还是您——”
话音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看向沙发正坐着办公的人。
“哥哥。”她下意识放低了音量。
谢涧抬头朝她看过来。
明明才过去了一周,但总觉得好像许久没见了。
谢涧瘦了点,本就锋利的五官轮廓如今更显气场,但眼底的光又比之前要柔和些,也就没有那么难以亲近。
她不由自主跑到他面前,又喊了声,“哥哥。”
谢涧低低“嗯”了一声,让她先去吃饭。
她很听话地去了,只不过在餐厅里也时不时探头朝谢涧那边看。
黑色的脑袋,垂着头,只能看见一点侧脸。
胸口处升起了奇怪的情绪,痒痒的,好像有点开心,又透着些酸意。
她不清楚这种情绪叫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几口将早餐吃完,然后又跑到谢涧面前又喊他哥哥。
谢涧抬头,视线在她眼睛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才开口:“暑假作业多吗?”
夏夕怡眨眨眼:“还可以。”
谢涧将笔电合上,放在臂弯,起身,“去写。”
“啊……我……”夏夕怡磨磨蹭蹭,表情不是很乐意。
谢涧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或许很快又要走了。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公司?”
谢涧垂眼,“这么想我走?”
“当然不是!”夏夕怡连忙反驳,想辩解,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谢涧伸出手,捏着她的肩膀转了个方向,“把作业收拾出来,去书房。”
去书房?很突然的指令,夏夕怡反应不过来,只怔怔地照做。
推开书房门的时候,谢涧就坐在书房内的沙发上,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到书桌那边去。
十分难以置信,夏夕怡看了他好几眼,最后忍不住问:“哥哥,你陪我写作业吗?”
“……”谢涧将电脑屏幕朝她的方向转了转,“我也要工作。”
哦,原来是这样。
但还是很开心,夏夕怡翻开作业,嘴角愉悦地扬了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涧在她心中,从人品极差,变成了见到就会不由自主感到开心的存在。
作业一口气写了三个小时。
中途王姨来送过一次牛奶和水果,然后书房内就再无人打扰。
很安静,夏夕怡很喜欢。
午饭过后睡了半个小时午觉,回到书房时,谢涧还在。
他是真的很忙,敲击键盘的声音就没有停过,偶尔会走出阳台去打电话。
夏夕怡偶尔抬头,看见他紧蹙的眉,会感到有些疑惑。
难道周六是什么必须要在家的日子?都这么忙了,为什么要回家呢?
但仔细想想,谢涧也不是每周六都在家,于是只能将这种行为归结为少爷乐意。
……
在知识的海洋中畅游了不知道多久,桌面忽然被敲响。
“收拾东西下楼了。”
夏夕怡看了眼桌上的时钟,愣了愣,然后睁大眼。
四点半了,家长会的事她还没和王姨说呢!
有些着急,她用镇纸将试卷压住,起身快步往外走,忽然感觉被扼住了咽喉。
卡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被谢涧勾住了衣领。
“跑哪去?”他打了一天的电话,声音有点哑。
夏夕怡后退几步,转身看向他,“我要跟王姨说家长会的事。”
“不用。”谢涧松开手,“我知道了。”
你知道有什么用得王姨知道啊,家长会又不是你去开——
“嗯?”腹诽到一半愣住,夏夕怡抬起眼,“什么意思啊?”
谢涧迈步往书房外走,声音越来越远,却越来越清晰,“意思是,家长会,我去开。”
—
车开到学校门口停下,夏夕怡还在不知所措中。
一路上,身旁坐着的谢涧存在感太过鲜明,手机拿在手中开了又关。
屏幕一亮一灭的间隙,她好像看见姜悦悦又发来了许多条信息。
但她没心思看,脑袋融成了一团浆糊。
该怎么解释自己考了年级第十却没进实验班的事呢?
十分纠结,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提起谣言的事。
附中的传统是期末的家长会学生家长都要来参加。
所以今天校门口的人尤其多,路过他们的车时都会若有似无地将目光聚集过来。
夏夕怡看见了宋星阳,好像和班主任起了争执,涨红着脸往校内跑去。
这让她更加紧张,“哥哥……”
谢涧看向她。
“我一会儿……是不是应该假装不认识你?”
憋了半天,憋出来这句话。谢涧嘴角拉直,满脸都是“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的麻木。
杨叔叔走来替他打开了门。
谢涧没理她,只是拉住她的手腕,长腿一伸,下了车。
那些徘徊在校园门口的家长学生,似乎终于等到什么,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谢涧目不斜视,松开她的手,轻声开口。
“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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