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朵的话让夏夕怡心中笼上阴影。
飘忽的心一下回归现实。
意识到家和学校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周围来得早的同学，有些听见了林方朵的话，但都只是抬头看她一眼，就不再敢理会。
就像在体育课上一样。
因为林方朵的背景，几乎没有人敢帮助夏夕怡。
高一上学期还能说得上话的同学，到现在见到她就低头快步走开。
甚至当林方朵在场的时候，有些人还会有意无意地为难她。
这些她从前都不在乎。
可从云层跌落是会有落差的。
心情好的时候忽然被打断，这种落差，让林方朵的眼神、周围同学的漠视、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显得尤为明显。
像刺扎入胸口，无法忽视。
但好在这样激烈的情绪只存在了五分钟。
林方朵离开后，姜悦悦来了。
刚放下书包就哭丧着小脸抱住她，问她上周五生什么病了，说她没人陪好孤独。
姜悦悦怎么会没人陪，只是别的朋友都不如夏夕怡罢了。
肩膀上又长出了同桌的脑袋，絮絮叨叨的一直在关心她。
于是夏夕怡心里的那根刺就缓慢软化，紧缩，深融入心脏，就好像消失无踪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马上到来的期末考。
不能被别的事乱了情绪。
“夏夏——上周末的作业好难啊，快来救救我！”
“好，来啦。”
—
周三周四考试，周五评讲试卷，周六家长会。
这是附中一贯以来的传统。
夏夕怡分析了自己一学期的成绩，基本都在年级前三十，要考进实验班应该不难。
如果能进实验班，就离自己想要的生活更近了一步。
于是她闷头于秦老师给的复习计划中，将林方朵的挑衅彻底忘掉。
周三，天朗气清，无风无雨。
上午考语文，夏夕怡很拿手，考完后估计了下，作文也没有跑题，发挥稳定。
下午考数学。她的理科学得费力，一般都是靠死刷题。
但经过辅导过后明显有很大的进步，见到新题型也能条件反射地思考出解题的大致思路，快速尝试后就能找到正确的解题方法。
考完过后姜悦悦拉着她对答案，她大致估算过后觉得应该能比之前进步十分左右。
是特别惊喜的结果，夏夕怡呆呆地又对了几次，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夏夏！你怎么进步这么快？呜呜好厉害。”姜悦悦又开始摇晃她的手臂。
夏夕怡去看她对完答案后的结果，“你也考得很好，说不定实验班能有你一个名字。”
“呜，那也是你教得好。”姜悦悦抱着她的手臂假装擦泪。
夏夕怡抿唇笑着垂下眼，捏住手机，很想给谢涧发一条消息。
但还是忍住了。
“走吧，吃饭去。”姜悦悦起身拉了拉她。
“好。”夏夕怡将桌上的东西收好，跨出座位往班级后门走。
考试过后，教室里是最热闹的。
有的还在激情对答案，有的考砸了趴在桌上郁闷，有的超常发挥，仗着老师不在拿出手机正和亲朋好友四处宣扬。
闹哄哄的声音传入耳中，是学生时期最普通不过的一天。
然而还没走出后门，她们再次撞上林方朵。
擦身而过的那几秒，林方朵的视线一直黏在她的脸上。
充满了……幸灾乐祸。
“我草。”她踏出后门的前一秒，班级内有人大喊了一声，“你们快看班群！”
下一秒，她走出门外，班内的议论声被走廊的嘈杂声淹没。
班群？
夏夕怡停下脚步，脊背微微有些发凉。
“怎么停住啦？”姜悦悦拉住她的手揉搓，“你别管林方朵啦，她肯定是记仇上次和你道歉的事呢，别想了别想了。”
可能是她多心了。
夏夕怡垂下眼，缓慢往前走。
……
周四上午考英语，下午考理综。
夏夕怡昨晚刷了一晚上的题，没打开过手机。
即便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但她还是害怕，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在教室里坐下，她一边背单词，一边下意识地去捏手指。
刚刚从校门口走进来，好像有许多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夏夏。”
肩膀突然被拍了下，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转头，姜悦悦刚刚坐下，正从书包里拿着复习资料。
今天她的话突然变少，眼睛不断往她这里看，欲言又止。
她指尖用力，将手里的单词本捏得皱起，努力扯出笑，“看我做什么？复习啊。”
“啊？哦……”姜悦悦快速收回视线。
夏夕怡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深吸一口气，拿起笔继续埋头背默英语。
不要受干扰，没关系的。
她不断安慰自己。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在接受着各种各样的注目礼。
男生女生，认识的不认识的，总会在路过她后，发出轻轻的议论声。
还有的，会当着她的面喊她的名字。
夏夕怡只能快步躲开。
“滴铃铃——”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她缓缓收拾好东西，走出考场。
回到教室坐下，从包里拿出手机，指尖悬在聊天软件上，不敢点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看一眼。
还是说，应该完全置之不理。
可这次的事情，好像比林方朵找她麻烦这件事闹得要大很多。
“夏夕怡。”前桌的女生忽然回头，紧拧着眉，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哪里又惹林方朵不开心了？”
前桌和姜悦悦关系不错，但没有和夏夕怡有过什么交流。
夏夕怡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个女生是个急躁的性子，“你要不要去找老师说一下？她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夏夕怡没回话，因为她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前桌还想再说什么，斜前桌在底下拉拉她的衣摆，“别管了，你也想惹上麻烦吗？”
女生转回头去，夏夕怡垂着眼，静静地听她们争论。
“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好吗？这是造黄谣了吧？”
“可万一……我是说万一，她真的做了呢？”
“……”
“你也知道是万一！”
姜悦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前桌旁停了停，垂下的视线含着少见的怒意，“万一就是不确定，没有亲眼所见，就不要随意去评论，这种道理也不懂吗！”
前方两个女生不吭声了。
可随即一旁又有男生扯着嗓子笑，“她要是真的没做过，会被传成这样吗？”
“你！”
姜悦悦瞪大眼睛，夏夕怡起身立马拦住她，将她往外拉。
吵架是没有意义的，她一直都明白这一点。
哄好姜悦悦后，夏夕怡终于点开了班群，几乎有上千条信息。
不顾姜悦悦的阻拦，她翻到了事件发生的最开始。
【诶诶，大新闻，你们看看这两张照片。】
【照片.jpg】
【照片.jpg】
【这是咱们班的夏夕怡吧？这是……天台？和会所？】
【男生是谁？宋星阳？两个人靠这么近吗？这都快亲上了！】
【孤男寡女的，怎么和我听见的版本不一样啊？夏夕怡不是一直在拒绝宋星阳吗？】
【切，谁知道呢，宋星阳可是老班的儿子，谁不想有个后台？】
【重要的是会所啊！她大半夜去那做什么？】
【还有张图，图片.jpg】
【瞧这喝酒的姿势，我都自愧不如。】
【周围好多人啊……怎么还有中年胖大叔？她不会是……】
【听说她家庭条件不好，高一的时候每晚都要兼职到半夜，后来好像突然就有钱了，还有人看见她从豪车上下来过！】
【我靠，真劲爆，不过她这长相，也说得过去。】
【啧，长得纯，实际上挺骚的啊，我就说怎么总见她偷看我呢。】
【好恶心……】
……
上千条消息，看戏的、谩骂的、兴奋的……
帮她说话的寥寥无几。
三张照片在班级群里传播了，自然也会被发在校群里。
食堂到了，夏夕怡不想再看，沉默地关掉手机。
“夏夏……”
“没关系，我没事。”
她朝姜悦悦笑了笑，“反正也不是真的。”
群里带头讨论的不是林方朵，但想也知道主谋就是她。
这就是她所说的“算你倒霉”。
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让夏夕怡难过，那么她不可能如愿。
别人的眼光夏夕怡向来不在乎，闷头朝前走，是她最擅长的事。
她唯一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分班。
—
周五，一整日都在评讲试卷，每一科的成绩也被一一展示在投影屏上。
夏夕怡这次考得很好，除了数学和理综，她每一科都占据着班级第一的位置。
但老师们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除了这两科，没有人对第一名进行表扬。
每一次略过第一名时，就会有讥讽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其中最明显的，是林方朵的那一道。
最后一节课，老班宋明站上台，表情微沉。
“暑假前的最后一节课，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大家都考得很不错，就算没进实验班的，也都进步很大，实验班分班结果已经出来了，我投到屏幕上，大家自己看吧。”
宋明沉着脸，插上U盘，找到理科实验班名单，点开。
一份表格，上面有五十行，列名分别为名字、学号、曾经班级、期末总分、期末排名。
夏夕怡从上往下看，排名依次递增。
中间的排名有一次跳跃，从第九直接跳到第十一。
最后一行，名字栏是姜悦悦，期末排名理科第五十一。
而整份表格里，都没有出现夏夕怡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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