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的炮麟和巫祁研制的炮麟有所不同,它曾存在于被巫祁认真对待过而后抛弃的图纸上。自始至终,炮麟的外观都大差不差,唯有一点,巫祁曾为了保护晶壁和操纵炮麟的人,设计了一小块护甲。
敌军的炮麟没有护甲。
然而,巫祁还不知这是她研制的第几版炮麟。
变故来的太快,霎时间,众人短暂诧异过后便明白了。
——月堕营出了奸细。
易慎手握着操纵杆回头看了一眼巫祁,只见她肃着一张脸,不知在思考什么。
林廓气得直接动了一下操纵杆,座椅上升。从远处看他会觉得他坐在炮麟之上,实则是坐在座椅上。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敌军的炮麟,面上没骂人,心中已将奸细和敌军骂上千万遍。
两军对垒,还未开战,敌军似乎并不急着鸣鼓前进,而是想让他们睁大眼睛,用上望远镜,看一看这十个炮麟。
阁中学子坐在座椅上缓慢上升,或站起身来,或举起望远镜。
无晶壁削弱视野清晰,他们清楚地看见了敌军的炮麟,耀武扬威地立在那处,平白惹人发火。
宁循绪嗤笑一声,放下望远镜,骂道:“吃里扒外的下作东西,分不清哪片土地是爹娘了,敢将炮麟递给敌军,这辈子也算是到头了。”
他骂完还不解气,又道:“盗用旁人的没品东西,长着脑子也算是摆设。”
昔日,旁人都觉得宁循绪嘴毒,得理不得理都不饶人,今日,他们倒是觉得宁循绪骂得太轻了。
“将士不行,炮麟也不行。活在盗窃中,此战你必败!”
“看看那嚣张样子,没见过世面。蠢钝如猪!”
“轰了他们的炮麟,挫挫他们的锐气。”
正当他们义愤填膺,恨不得即刻上去,跟敌军拼个你死我活之时,巫祁已经站在了易慎的炮麟之上。
“的确是要轰了他们的炮麟,不过,不是全轰。”
还没摸清敌军的底牌,未到决一死战之时,全轰对他们没好处。
风早已将巫祁的发丝吹乱,她一身盔甲,手中捞着一把剑,另一只手指尖点点,道:“各位,我知道你们看见这十个炮麟,心中烦闷,那么,还请你们告诉我,看哪个炮麟最烦闷,心中最不爽?”
众人自然是看见哪个炮麟,心中都不痛快。不过,既然巫祁这样问了,他们便各自找了一个看了心中最为烦闷的炮麟说给巫祁。
巫祁好奇地道:“你们为何对右二炮麟如此不满?”
“不知。或许是因为喜欢谁不知道,但厌恶谁一定是知道的。”
“谁说的。就那个右二,屡屡挑衅,难不成自己坐在炮麟里了就理所当然地认为炮麟是自己的东西了??”
“嗯呗,右二那个炮麟,自从上场后就一直用下巴看我们。没礼貌!”
巫祁拿着望远镜看了一眼,果然见右二炮麟成心用下巴看他们,且因敌军没有晶壁,巫祁也不知他们坐在炮麟里是如何看人的,她猜测着大约用的是琉璃。
“那我们就先攻右二。记住,最多一人一炮,无论轰没轰到,都撤,留给旁人轰。不要恋战。我们只是测一测几炮能把他们的炮麟轰废。”
“千万记住,轰炸右二后,就收手,不要轰别的炮麟了。”
巫祁扫了一眼,视线停留在易慎身上,道:“易慎,你指挥。”
易慎脸戴面纱,颔首,道:“是,将军。”
“将军”这一称呼对巫祁来说极为陌生和不适,但易慎这样一称呼,阁中学子陡然明白了巫祁此时并非他们的同窗好友,而是可号令千军万马,关乎城亡,影响国都的将军。
她的话,不是商议,而是命令。
“各位。”巫祁道,“请全力以赴。”
众人纷纷行礼,道:“得将军之令,必不辱使命。”
最重要的事情交代完了,巫祁便飞身回战车之上了。
魏将军带出来的兵,即使震惊也不会议论纷纷,但巫祁能感受到将士们的不安。很奇怪,她站立在战车之上,似乎和这处的风雪融为一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将士们的情绪变幻。
即使风萧萧,即使千军万马,她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来自于将士们之间的不安。
战前绝不能失了气势,巫祁沉声道:“出自我之手,必然毁于我手中!”
战鼓响,厮杀开始,阁中学子知将士站在炮麟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他们十几个人卯足了劲将敌军的炮麟拖住,绝不允许敌军的炮麟屹立在将士们之中。
他们知轰炸右二那个炮麟,便可助将士们威风。
轰——
是宁循绪,他率先轰了一炮,正正好轰在右二炮麟的“头部”,炸的右二炮麟晃了晃。还未等右二炮麟稳住,林廓便推动操纵杆。
“轰”的一声。
他轰中了右二炮麟的“腿”。
这方既然开始开炮,敌军的炮麟自然也不甘示弱。他们似乎意识到右二炮麟已经被针对,因此,团团围住,将右二护在中间,与此同时,向各位阁中学子开炮。
且,他们应是料到了那处晶壁是关键。
巫祁正于战马上握剑厮杀。战马是她临上场前选的,她不必上阵杀敌,连骑马的次数多了都会被旁人议论,因此,巫祁并未有自己的战马,她原以为自己只操纵炮麟便可,岂知,还需战马。
无奈,只好在上场前选了一匹有眼缘的。
所幸,这匹马很趁她心意。
远远地,巫祁看见敌军的一个炮麟,火筒对准了一个炮麟。各种学子不仅要在望远镜上做出区分,也要在炮麟上做出与旁人炮麟的区别。
巫祁知道,敌军的炮麟火筒对准的是易慎。
看那高度似乎是要炸易慎炮麟上的“晶壁”。
巫祁心中骤然一紧,提剑砍下一位敌军的人头,即使她知道她做过很多次试验了,即使她知道被火炮炸一下,晶壁不会有事,易慎也不会有事。
但,轰炸声响起的那刻,硝烟与皑皑白雪齐飞的那时,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喊道:“易慎!!”
世间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兵马的厮杀声不复存在,皑皑白雪轻飘飘地落地,硝烟和黄沙混合在一起,模糊了巫祁的视线。
她看不见易慎,她只知道——
倘若易慎真的出了事,那么他们便是死别。
此生不复相见。
白雪落地,风吹硝烟,易慎操纵着炮麟站在黄沙后,静等着时机。在火炮袭来的那一刻,他便同时操纵炮麟急速退后,又操纵着护甲落下,护着晶壁。
火炮并未轰中他。
无人看见易慎是如何躲过火炮,又是如何移动到右二炮麟身后的。众人只看见硝烟弥漫开的那一刻,易慎的火筒已经对准了右二炮麟的“头部”。
而后,他推动了操纵杆。
轰鸣声响起的那一刻,易慎似有所感,操纵着炮麟回身看了一眼。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风卷云涌,雪落千里似云,他与她遥遥对望。
远处的巫祁于战马之上,脸上沾了些血,还有些泪。
她哭了。
心脏宛如刀割般的疼痛,易慎猝尔瞪大了眼睛。巫祁马旁的那个人并未死,他举起了弓弩,对准了巫祁。易慎好似不能呼吸,伸手只能触碰到晶壁,他道:“小七!”
然而,那人的弓弩还未发出,便被巫祁一剑封喉。
易慎回神般地看着那处,像是从鬼门关回来一般脱力地倒在座椅上,若是右二炮麟还不炸,那么他们便要经历方才的情形,数不清的次数。
三炮。
右二炮麟被轰了三炮,还未炸。
李兼又趁机轰了一炮。四炮,仍无事。
阁中学子想迅速结束,一边应战一边料准时机,对准了右二的炮麟。
何期与吴音同时握紧了操纵杆,他们还不知是该齐齐发炮,还是同时发炮,然而,此刻,他们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多犹豫一刻,便会多死一个人。
吴音推动了操纵杆,何期也推动了操纵杆。
两声火炮轰炸声后,众人睁大了眼睛。宁循绪看得清楚,他看见吴音轰中了右二炮麟,而何期,并未轰中,他预测不准,轰中了地面。
不止宁循绪,好几个阁中学子都看见了。
吴音轰了后也不管轰没轰中,怕敌军的炮麟火筒对准她,且,巫祁说过一人一炮,因此,吴音操纵着炮麟极速让位。
何期的炮麟却依然愣在原地,眼见右二的炮麟火筒对准了他,他还是无动于衷。
又是火炮声响起,而后便是震耳欲聋的轰炸声。
一阵又一阵,炸的众人险些耳鸣。
巫祁望过去,那处熊烟滚滚,犹见火光仍存。
右二炮麟,炸了。
六炮,炸毁了一个敌军的炮麟。
是宋吟星。
她坐在炮麟操纵阁中,手握着操纵杆,随时准备移动或者发炮。她不知何期为何愣在原地,明明右二炮麟的火筒已经对准了他,明显是奄奄一息,要连发几炮,与他同归于尽,可他还是不动。
在敌军推动操纵杆的前一刻,她抢先一步,推动操纵杆,发了火炮。
六炮,整整六炮,才炸了一个炮麟。
可他们不知,敌军有多少炮麟,若是只有这十个,那还好说。
倘若,敌军有半百炮麟,那他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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