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穿女装这件事。
大家表示了理解。
最先说话的是戚子真认为最该对这件事感到漠不关心的喻青飞。
“我知道有时候学校会有些活动，角色反串之类的。你是不是？”
戚子真摇摇头。
他从不参与那些大型活动，尤其是要上舞台表演的那种。
比起他身边希望他参与的人，他可谓丝毫不积极。
薛锐风又说，“那是cosplay吗？”
戚子真又摇摇头。
虽然他看动画，但是他不玩cosplay，也无法理解那些看到他就用揶揄目光问他是不是搞cos的人，他觉得，他的条件并不适合，不管是钱包条件、外形条件，还是心理条件，因为他见过的coser都好敬业，在大太阳下穿几层衣服、把头发包起来在外面戴一层厚厚的假发，维持住姿势接受拍摄……他没那个心性，坚持不了。
不过因为戚子真不是很喜欢他们提到cos的时候古怪的眼神，他倒是骗他们自己cos过《全职猎人》里的小杰，就是那个头发顶到天上的成年版金刚正太。
然后那种带着打探的视线尴尬地移开了。
总归是把他们吓了回去。
其实被问到有没有cos过的时候，戚子真已经穿过女装了。
但是，并非觉得丢脸或如何，顺着他们的话说，让穿女装这件事成为供他们调侃的谈资，是戚子真不想看到的。
现在为什么又说出来了呢？
戚子真也不知道，只是他总感觉，这些室友里面，没有他遇到过的、跟他们“同阶层”的那种人一样，真正坏心眼的人。
周一秋绞尽脑汁，“难道是慈善活动？”
戚子真第一次把目光正正地放在他身上。
视线对上时，两个人同时停留了一下，又同时别开。
“嗯，当志愿者的时候，有个奶奶把我当成了她的孙女。”
“所以，你就穿女装了？”薛锐风惊讶。
他那种用理解来掩饰震惊的作态也消失了大半，是真的被打动。
啊，少爷是不是都很喜欢听这种人间有真情的故事？
戚子真摸摸鼻子，说出真相，“是负责人要求我穿女装过去，我很不理解为什么只有我要穿女装。从奶奶把我当成孙女那天开始，我翘了两周志愿，一直没去养老院。”
“后来，”戚子真垂下视线，“有人告诉我她女儿是火山学家，是……在一次火山爆发中离开的，没有留下孩子，也没有留下最后的话或照片，只留下了近距离拍摄火山的影像资料。”
“老人家记性不好，坚持认为她是有孙女的，又觉得我和她女儿长得像，就把我认成了她孙女。
“我后面穿女装去找她了，那是她的最后一天。
“我本来，可以让她多见见她‘孙女’的。”
戚子真没有回避自己当时的真实选择，说话声也没有刻意压低，只是等待审判一般，把实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饭桌上又变得沉默。
不过这种沉默和一般的无语不同，大家都在思考，怎么样的措辞是最合适的，最能够安慰人又不会显得冒犯。
当然他们也没有沉默到最后，有说“老人家能够最后见到一次孙女，也算是圆满了”的，有说“这不是你的责任，不必介怀”的。
只有周一秋，埋头吃饭，一言不发。
戚子真不知所措之余，也微微失望，毕竟他当初选定的床友，就是周一秋，但是现在，他好像哪里让周一秋不高兴了。
他们回到学校时已经过了门禁时间，几个人悄悄地爬上围栏边的斜坡，准备翻墙，这时，一道强光突然由远而近地扫过来。
四个人里面有三个都反应极快地各自找了树干遮挡，只有戚子真反应稍慢，被人一把抓着手臂拽了过去。
那力气真不是开玩笑的，戚子真感觉小臂被完全圈住，那人这样做也毫不费力，捉他跟鹰拿燕雀一样，一下子就把他拉了过去。
戚子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张开嘴，周一秋把他嘴捂上了，说，“嘘。”
戚子真没想到帮他的会是周一秋。
这种没想到，跟想搬出宿舍没想到却被几个大佬挽留的那种没想到还有点不一样，是感觉自己做错事很难再跟人处好了、却发现对方非但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在意之前的错处，反而还主动表达善意的没想到。
周一秋背靠树干，将他几乎揽在怀里，双眼专注地等待着巡逻的手电光扫过这边，却轻声开口。
“我知道你一辈子都没办法放下了。”
戚子真睁大双眼。
“因为我也一样。”
周一秋声音艰涩，“我更该死，我自己的奶奶，我都没有见她最后一面。”
“我老是觉得时间还长，今天不见，哪天总会见着的，夏天这么热，专门往外头跑一趟，只为了去见我奶奶，那我可懒得动弹……
“她那天说知道我学习好，让我去找她，给我红包。我连她只是想见我一面，却知道直接说叫不动我，所以想着用红包能把我叫过去，都没听出来，一心只想不用奶奶给我红包，她可以留着自己花，就没去。
“……其实就是懒得动——
“那是我们最后一通电话……最后一次说话。”
周一秋又说，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很低，“我知道你没办法放下，但是，我可以帮你一起记着。”
“你也可以帮我记着，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忘记了，一直到我们没法记住那天。很适合我们这种不该被原谅的人。”
周一秋说的话直来直往，一点也没顾忌到底会不会得罪人。
但是戚子真莫名觉得此时，这样的说话方式比任何安慰都来得让人安心。
他点头，鼻间呼出一些热气。
“嗯。”
“所以你晚上就是跟他睡一起了？”
戚子真剥着鸡蛋壳，闻言看了看对面的穆斯平。
“你能小声一点吗？”
穆斯平没好气地小声了一点，说话仿佛从鼻子哼出来似的，“他床大吗？”
穆斯平在嘲讽，然而戚子真还真开始回想了，“宿舍的床都一样，不过他就睡一边，就算翻身，一整晚都不会翻到我这边，完全没有发现我。”
昨天晚上，戚子真带着自己的枕头被子躺在了对床的下铺上。
周一秋睡觉的时候会面向里侧，面里背外，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上面毛茸茸的头发，静静地躺着。
他所占的那一部分以外，留出的是即便在宿舍窄小的木板床上也不小的空间。
不过他的身板身量可并不小，那是一面非常可观的，结实的存在感极强的背，只不过周一秋乖乖地躺着，睡觉完全不会翻来覆去，所以就像一头大型野生动物懒洋洋地占着自己的那块领地，你不动他，他也不动你。
戚子真洗得干干净净，铺好他洗得干干净净的被子枕头，躺上去，占的就是更小的一块位置了。
他刚好喜欢面对另一边侧睡。
坐上去的时候轻轻地，躺下去也是腰侧一节一节地往下边压。
周一秋似乎作息非常健康规律，11点已经睡得比较沉了。
其他几个室友倒也差不多，这让因病需要最后一个睡，但也不想太晚睡的戚子真着实松了一口气。
本来戚子真以为他会很晚睡着，毕竟还得考虑到周一秋睡觉的习惯，如果他翻身跟劈叉似的，得提防一下突如其来的袭击，但是完全没有，三十分钟过去了，周一秋的呼吸心跳平稳，戚子真也模模糊糊进入了梦乡。
戚子真在别人床上并不赖床，而因为他基本都是在别人床上睡的，所以他从不赖床。
不用闹钟，自己六点就醒了。
完全没想到能够在新宿舍第一天就睡个好觉的戚子真，对所有人都十分有好脸色。
尤其是让他睡着的周一秋。
周一秋醒来发现自己早餐都买好了。
当然不是他买的，他刚醒。是戚子真买的。
周一秋不太好意思，“我自己买就行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戚子真不知道周一秋有没有跟别人睡过，或者就算有，估计也没有跟男的一起睡过。
第一次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他给拿了。
他于心有愧说不出，只能平时尽量还债，或者说，报恩。
“我买就可以了！”
薛锐风不动声色地隔开他们俩，对着戚子真惊讶道：“你习惯真不错，睡一晚上这床跟刚铺似的，你每天早上都会花时间整理床铺吗？”
“啊，噢，对，”戚子真看他得稍微抬点头，因为睁眼说瞎话，声音略微透露出一点心虚。
事实上，他看宿舍这几个人都得抬着头看。
“这习惯也太牛了，”周一秋跟着感叹，手机上已经把绝对足够买两人份早餐的钱转给了戚子真。
是某支，没法拒收的那种。
……
穆斯平打断了他没完没了的回忆，“所以你以后都睡他那了？”
他又想起他没开口的合租邀请，但是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压下去。
还是那个理由。
戚子真想住宿舍。
“不知道，如果被发现了，或者说跟他闹矛盾了，我就换一个……”
“换一个人接着睡？”穆斯平倒抽一口凉气。
看起来气得够呛。
戚子真鼻子皱了皱，“你别说得那么，关系很乱的样子……”
“这还不乱？！”
薛锐风、周一秋、喻青飞在一块儿吃饭，本来打算叫上戚子真一起的，但是戚子真想跟他们一块吃饭的机会还多着，就还是跟穆斯平去吃了。
这会儿他们都能看到戚子真跟穆斯平那一桌。
周一秋：“他们俩这关系真挺不错的，要是我也有个高中到大学的朋友就好了。”
喻青飞：“嗯。”
只有薛锐风os：“我说怎么我看戚子真不像小鹿斑比，敢情这鹿是双标的。”他那朋友就天天能看小鹿斑比，他们看小鹿斑比内敛含蓄的爹是吧。
他一转头，发现这一桌几个人都在看那个方向，突然想到什么，笑了。
“要不我们去跟他俩拼个桌？”
周一秋一副暴露了却还要遮掩的样子，“这，不好吧。”其实筷子都已经放下，手一张抓住了餐盘。
喻青飞还是淡定，“都可以。”
薛锐风：“好。”
几个人光是走在一起就吸引不少目光，纯粹是，很难不看。
阳光型、酷哥型、邻家型，这仨一个宿舍的给都包圆儿了，走到哪里回头率都低不了。
不过，他们几个人现在正在前往的目标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好歹当了两天室友，”周一秋把餐盘放在了戚子真隔壁，“人走到你面前都认不出来，不合适吧？”
戚子真：……
戚子真：“啊？”
[摆手]你好你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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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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