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昏沉,处处弥漫着阴湿寒气,肉眼所见之处灰蒙诡秘。
一只枭鸟于低空盘旋,倏忽一声哀嚎掉落在地。
不多时,远处一棵矮树上窸窸窣窣冒出个脑袋。
江心洲啐了口中枯草,将弹弓塞兜里,一个翻跳,平稳落地。
肚子咕噜噜叫嚣,他顾不得一只鞋子还挂在树上,蓬头垢面跑上前拾起那呜咽的黑鸟。
掂了掂:还挺肥。
“不枉我连续两天踩点。”
树下是早已搭好的烤架,江心洲将处理好的鸟肉串好放到架上。
火焰跳动,江心洲望得出神。
奇了怪了,这都死了五天了,咋还没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的来勾我魂呢?再不把我带走,到不了奈何桥喝不了孟婆汤投胎,我就先饿死在这鸟不拉屎又阴森荒芜的破地儿了......
柴堆烧的旺了,噼里啪啦弹出火星,焦香味混着烟火气钻进鼻腔,瞬间驱散了杂念。
去他的黑白无常,天大地大,祭五脏庙最大!
江心洲手握大鸟腿,双手合十,虔诚望天。
“感谢上天的馈赠!”
说罢,两眼放光预备大快朵颐。
霎时,手背剧痛。
江心洲下意识甩手。
鸟腿脱手,他猛然回神,但为时已晚,只能痛苦面具目送焦香大鸟腿以一个绝望的抛物线坠入河中,成为鱼儿的盘中餐。
差一点就吃进嘴里了,江心洲懊恼捶地。
“靠!谁他娘的干的,出来!!!!”
树上一声嗤笑,紧接着跳下一个衣着浮夸的少年。
四目相对。
那少年眉梢微挑,慢条斯理地拍打身上不存在的尘土。
江心洲嫌弃眯眼:中二病吗这么能装,真以为搞个造型、穿个cos服就是少爷了......
“兄弟你这妆造搞得挺帅,就是素质一般。”
说罢旁若无人似的转身,重新坐下。
“啪。”又一次到嘴的肉被打掉,江心洲怒了。
抓起石土和灭掉的柴堆胡乱地砸,“你干什么?!!”
少年挥舞着长袍抵挡,但还是呛到了。
“咳咳咳.....那个不能吃,吃了会死。”
衣袍上的链子饰品随少年动作叮铃作响。
“吵死了。”肚子咕噜噜叫嚣,江心洲吼道:“老子本来就死了,你多管什么闲事!”
“那个鸟是枭鸟!”少年被呛得面目扭曲,抖着手指向江心洲身后的湖,“你不能吃,吃了直接化成磷粉,灰飞烟灭。”
“我凭什么……信你……”
江心洲神色不耐地瞥去,下一秒,却瞳孔?缩。
湖面原本争抢着鸟肉的鱼群此刻已经肚皮翻白漂浮在水面,周身散着恶绿浊气。
再回头看脚边的鸟肉,已经化成了一滩浓稠黑水。
江心洲惊饿交加,膝盖瘫软跪倒在地。
“怎么到处都是陷阱,活着不好过,死了也不好过。”
江心洲花了十八年走出大山,毕业后出去干销售,仅仅两年就成了销冠,本以为日后生活可以步入正轨,买房结婚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哪想空降了个关系户。
抢了他的资源成绩不说,什么脏活黑水都要他背,饭局上受不了关系户调侃劝酒,较上劲了拼命喝,喝赢了又怎么样,客户还不是丢了,关系户车接车送回大别墅,自己呢在马路牙子边狂吐,强行摸索着回出租屋,结果一头磕死在马桶上......
当时为什么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呢,直接辞了远离那帮人不就好了......
一阵叮铃哐当,眼前出现一双锦靴。
江心洲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对方,便立刻向少年道了歉。
面前许久没有动静,江心洲抬头。
少年双手抱胸,凶巴巴一张脸。
“不怪你,你起来吧,我明白你只是笨了点。”
“......”
江心洲双手撑地,挣扎了几下又瘫软下去。
他长叹口气,认命的抬起头:“......我饿的起不来了。”
闻言,少年皱着眉迅速后退了几步,“喂!你不要饿死在我脚边啊。”随后丢过来一个果子。
江心洲接住,大口咬上果子。
汁水在舌尖爆开的瞬间,面容瞬间扭曲。
“呸呸呸!好......酸......啊啊啊啊好涩......”
少年看着江心洲狰狞的脸,很想笑但是又觉得不礼貌,于是微微抬高下巴,同时嘴角拼命向下压。
而从江心洲的视角来看,那表情就是故意要看他笑话,一股子张扬傲慢劲儿。
江心洲愤怒地将果子砸回去,“你他妈故意的!!。
男孩稳稳接住,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大口。
“不吃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少年吃得津津有味,饶有兴致地转着江心洲转圈。
江心洲抹掉嘴角酸水,啐了一口,“呸!这么酸也不怕倒牙!”
闻言,少年绕到他前头来,呲出一口白牙。
“我喜酸。”
“......”
半柱香后。
“你也是刚死几天的吗?”
少年倚靠着树干,吐出果核,“不是啊,我死了八百年了。”
“……”江心洲麻木地翻弄着柴火堆,顺着他的话附和:“那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投胎?”
“你不是也在这里?”
“......我等黑白无常勾我魂呢。”
少年噗呲一声笑了,漫不经心道:“地府现在鬼满成患,他们最近忙得很,上面还下了文件通知,总而言之就是新死的人到冥界要自己找到入口。”
少年撇撇嘴,手背后指向身后的河水,“找不到就会像那些......下场一样。”
江心洲顺着少年的手看去。
先前泛白腐烂的鱼群正被一群新的鱼群撕咬蚕食,直至渣都不剩。
江心洲毛骨悚然,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自己再不找到入口,恐怕也会跟那鱼一样沦为新来的鬼的口中餐。
江心洲真的慌了,一双手紧紧扒拉住少年的大腿,眼神恳切,“你那么清楚那些规矩规定的,你一定知道该怎么走吧!”
少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激灵,他想走开,但腿被死死箍住,挣脱不得。
气氛僵持着。
少年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遍江心洲:“你劲儿还挺大。”
而后叹口气,拍了拍他倚靠着的大树。
江心洲皱眉,“什么意思?”
少年解释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只是人界与冥界的交汇处,想要进入冥界就要先找到入口,喏,你身后这棵树就是入口。”
江心洲看向眼前人,满脸狐疑,“真的假的?”
四目相对,少年屈膝弯腰,直到额头快要相抵。
“不信?”
江心洲下意识将身体远离。
少年眉梢一挑,“不信算咯。”说完呲出一口白牙,纵身一跃到树上去了。
江心洲噌地一下站起来,双手抱树,气势汹汹也要往上爬,“你小子是不是又耍我!给我下来,看我不给你个大巴掌!!!”
面对江心洲的叫嚷,少年在树上笑得更放肆了。
良久,他才堪堪收住笑,冲下面喊。
“喂,我真没骗你,是你太笨。”
江心洲气极反笑,抓起一把小石头就往树上甩,“你小子敢下来吗,敢下来我就拿大耳刮子抽你!”
话还没说完,自己先被尘土糊了一脸。
“咳咳咳......”
一阵冷风过,天幕更沉,河面隐隐漾起蓝紫色波纹。
少年收回眼神,一跃而下,挥散尘土,而后拍上江心洲的肩。
“说你笨你还不信,啧啧啧!”
江心洲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带到五十米开外处。
“站在这别动,眯起眼睛,能不能看到有银蝶绕着树前面一个圈飞。”
江心洲双眼在少年和大树之间来回移动,见少年说的正经,便眯起眼照做。
那树干十分粗壮,目测四人合抱才能堪堪围住,枝干磐虬错节,却不见几片叶子,毫无生机。
江心洲看地专注,不多时,眼前渐渐有了银蝶飞舞之象,确定银蝶是真的,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瞳孔不由放大。
“看......看到了。”
少年将江心洲肩膀摆正,让他正对着那树干最粗壮的地方,随后指挥道。
“好,现在,冲过去往那里撞。”
“......”江心洲狐疑扭头,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你脑子有病还是当我脑子有病?!
少年摇摇头,可惜道:“不信算了,那我先走一步咯!”
说完便飞奔而去。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在眼前,江心洲两手都不知道先捂耳朵还是眼睛了,然而两秒钟后什么也没发生。
少年已经于虚空消失了,完全消失之前还回头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来真的。”
江心洲双手握拳,深呼吸,“妈的,烂命一条就是干!”
“冲啊啊啊啊啊啊啊!”江心洲摆出起跑姿势,大喊出声也飞奔过去。
眼瞅着就要撞上去了,江心洲眼一闭,心还是没横,来了个急刹。
江心洲缓缓睁眼,心如鼓擂。
做了十来分钟的心理建设之后,江心洲再一次站回原处。
握拳,深呼吸,右脚后撤半步,起跑!
然又是一次急刹。
江心洲在原地懊恼挠头。
第三次起跑,在接近树干十来米处,江心洲捏紧了拳头闭眼猛冲。
结果头狠狠一痛,一屁股摔倒在地。
江心洲眼冒金星,脑瓜子直嗡嗡,捂着头痛骂:“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好小子,敢骗我我咒你断子绝孙!!!!”
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之后,他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闷哼声。
江心洲揉着发痛的脑壳睁眼。
“不是你躺那么远干什么?!你他妈的是学我还是要碰瓷?!!!”
八米开外,少年捂着胸口和肩膀,无语凝噎。
良久才闷声道:“你怎么那么慢,我想出去看看你是不是害怕了跑了,谁知道你突然冲出来直接给我撞飞了.......”
少年摔得确实狼狈,身上链子饰品都打结了,走了两步险些被绊住,只能先停下拆解链子。
江心洲心里一阵无语,面对一些奇怪的人,他现在只想远离!绝对地杜绝重蹈覆辙!
江心洲忍着痛,捂着脑壳爬起来,快步跑远了。
然而没一会儿,身后又传来叮铃哐当的脚步声。
真是阴魂不散!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